一來死者豬弄奇與我們并無瓜葛,談不上什麽報仇雪恨,二來這家夥現如今也隻是一個棄子,既然那個疑似小佛爺的遊先生都有将他放了的氣度,我們也沒有必要跟一個小角色爲難。
即便這家夥并不是什麽好人。
越是持重器,越是得心思謹慎,因爲對于修行者來說,沾染了太多的因果,一是會身陷仇恨漩渦之中,難以自拔,二來也是對自己的境界有所阻礙,難以攀登巅峰。
這邊是所謂的“心有猛虎,輕嗅薔薇”。
在确定了兔六知曉前往出雲峰的路途之後,我們就沒有再去那邊的山民聚居地叨擾,畢竟那兒人多眼雜,倘若是有什麽風聲傳了出去,對我們也并不是什麽好事。
雖說這不周山占地頗廣,山民零落分布,但小佛爺心思深沉,未必沒有耳目設置于此。
我們押着兔六,翻過了這邊的一道山梁,又走了兩個時辰的路,終于在一處巨大的洞口之前停下了腳步。
再往裏走,便是那不周山山腹之中錯綜複雜的道路。
這兒原來應該是一個礦坑來着,洞口和坡腳下堆砌了大量的廢石,而除了淩亂的廢棄礦石之外,卻還有不少的雜物,甚至都能夠瞧見一些森森白骨,掩映其間。
很明顯,這個地方可沒有現實世界那般安全的礦井裝備,在這兒挖礦之人,一旦遇到坍塌,很難有活路可逃。
當然,聽哮天葉介紹,說這礦洞的開采已經有幾百年、上千年的曆史,此刻這兒已經成爲了一個廢礦,再無産出,而隻是一個深入山腹的通道而已。
倘若想要采礦,就需要深入山腹之内去。
而且即便是幾百年過去了,這兒的采礦方法依舊原始不已,基本上都是靠人力爲之,既辛苦,又危險。
不過即便如此,不周山中礦産豐富,除了尋常的金銀銅鐵等金屬和煤礦之外,還有許多的珍稀之物,倘若是足夠幸運,一塊原石就能夠徹底改變命運,所以吸引了許多在蟲原之中混不下去的部落和亡命徒流連于此。
而這些人,正是山民最主要的構成部分。
這裏面有着很複雜的社會體系,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所以王明隻是簡單地跟我和陸左講解了一番之後,便不再多言。
更多的時間,我們基本上都是在趕路。
黑黝黝的礦洞之中,哮天葉掏出了一種晶晶亮的礦石來,這玩意兒叫做“火晶”,是某種能源蘊含豐富的礦石晶體,不但能夠照亮礦洞的情形,而且還發出足夠的光亮,盡管不能夠直接吞服,但裏面蘊含的巨大能量,卻是煉丹方士的最愛,所以成爲了不周山這兒最主要的流通貨币之一。
在這玩意的照亮下,我們馬不停蹄,大部分時間都在趕路的過程之中,其間停歇了兩次,基本上都是兔六和哮天葉實在是太過疲憊,扛不住了才駐足。
在這兒,王明并沒有将那頭火焰狻猊喚出來。
這玩意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支使,免得等到遇到危險的時候,喚不出來。
而随着我們的深入,我發現王明對這兒其實也是十分的熟悉,後來聽他跟陸左聊天,我方才知曉,他第一次遇到的域外天魔,便是在這不周山中。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第一次遇見了從蛇仙兒肚子裏跑出來的三十四層劍主。
那個時候的三十四層劍主,他還叫做三十四,隻是個小屁孩兒。
那小屁孩兒本來準備謀奪那域外天魔的身體和本源,結果最終卻撲了一個空,而那域外天魔将全身精華遁于王明體内,準備奪舍,卻給王明咬着牙頂住壓力,最終将其意志壓下。
這些事情,我是第一次聽王明提及。
我這個時候方才知曉,原來并不僅僅隻有南海劍鬼一人默默無名地壓制着那爲禍天下的燭九陰,王明這邊也在辛苦地以身爲囚籠。
不愧是南海一脈。
我心中肅然起敬,忍不住多瞧了王明幾眼,發現他顯得十分淡然,并沒有太多的異樣。
很明顯,這幾年他已經适應了體内存有遠古神魔的日子。
我們在黑暗的洞穴之中潛行了兩天一夜,最終在第二日的傍晚時分,離開了連綿不休的山腹之中,當走出那滿是風雪的洞口,感受清冷的狂風從遠處無序吹拂在臉上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麽,我突然間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明悟。
我曾經去過黃泉路,也去過茶荏巴錯,長期經曆過暗無天日的時光,但在山腹之中曲折穿行,這并不是一種很好的體驗。
因爲通道太過狹窄的緣故,使得心中實在是太過于壓抑,遠非其他地方所能夠比拟的。
所以瞧見那滿目白雪,巍峨群山,我的心情異常舒暢,恨不得長嘯一聲。
不過我還是忍住了。
因爲兔六指着很遠的一處山峰,對我們說道:“那裏,便是出雲峰。”
我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卻見那出雲峰依附在巍峨連綿的不周山上,與周遭的山體不同,它顯得格外突兀,山峰之上,滿是皚皚白雪,不知道凍結了千百萬年的堅冰累積,在山腰之處,的确能夠瞧見遊蕩不定的白雲,宛如天上。
就在我們都打量出雲峰的時候,王明望向了另外的一個地方。
我起初沒有注意,過了一會兒,轉過頭來,順着王明目光的方向望去,卻見此刻居然能夠俯瞰偌大的林海雪原,在視線盡頭處,是一望無邊的蟲原。
視線如此開闊。
瞧見我們瞧過來,王明指着另外一個方向的山峰,說道:“那兒便是青丘。”
青丘之上,有青丘狐一族,這個族群大部分都爲女子,而且修爲超卓者尤甚,天資遠超世人,代代英才輩出,峰頂之上坐鎮的青丘老母卻是一位活了千百年的老祖宗,而且與王明頗有淵源,算是同盟。
我望向那邊,雖然相隔較遠,卻能夠瞧見那山峰周遭一片白雪,冰雪封山,然而那青丘之上卻自有一番風景,綠意盎然,十分獨特,簡直是天賜之地。
欣賞了一下山上的風景,陸左轉過身來,對我們說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别,前方不遠處便是出雲峰,我若是帶諸位前往,隻怕會禍及小妖,所以我們再次離别,你們用不着跟随。”
聽他這麽說,我下意識地說道:“不可。”
王明也說:“陸言說得對,那兒擺明了是一處陷阱,你若是出了什麽事兒,我和陸言可怎麽辦?小妖可怎麽辦?”
陸左認真地說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也知道這一次過來,大抵就是一處陷阱,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若是畏首畏尾,小妖又該如何自處?”
我還待勸阻,陸左卻揮了揮手。
他看着我和王明,說道:“非我托大,即便對方是小佛爺,憑着我現如今的本事,也是不怕的——我會見機行事,不讓敵人有可趁之機。”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我們再加勸阻,就有些瞧不起陸左了。
我想起陸左的本事,别的不說,光那一個禦風而行,就能夠化解無數危險,所以最終歎了一口氣,說好吧,不過我希望你記住,你活着,小妖姑娘才會活着,你若死了,憑我和王明,也沒辦法救她出來——所以,你不要做傻事。
我害怕的不是陸左抵不過對方,而是害怕那位遊先生如果真的掌握到了小妖姑娘的性命,用來威脅陸左。
如果陸左一心軟,隻怕不但救不回人,而且還送了自己的性命。
陸左何等聰明之人,哪裏會不知道我心裏面的想法,他笑了笑,伸手過來,拍着我的肩膀,說道:“阿言,你名義上雖然是我的徒弟,但我教你的并不多,更多的如同兄弟一般,你的話,我肯定是聽的——倘若對方用小妖的性命來做威脅,我絕對不會婦人之仁,就算是以命償命,也不會給他們肆意猖狂的。”
唉……
聽到陸左的話語,我的心情變得無比低沉起來。
他這話語,聽起來決絕果斷,然而卻隐約透露出了幾分死志來。
但,我無法破解。
陸左與我交流之後,又跟王明說了幾句話,随後出了洞口,朝着遠處的出雲峰行去。
那山峰看得雖近,但如果真的要行走,隻怕還要幾個時辰方才抵達。
陸左走後,我和王明的心情都有一些低沉,哮天葉也緊閉嘴唇,不多說話,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我終于耐不住了,對王明說道:“就算路上有人監視,也未必能夠發現我——我去看一看吧。”
王明早有此意,吩咐旁邊的哮天葉道:“你幫忙看好兔六,我與陸言去瞧一瞧,小心自己。”
兩人也離開了山洞這邊,朝着遠處的出雲峰行去,如此走了一段路程,風雪很大,已經瞧不見陸左的蹤迹,我們心中焦急,越走越快,突然間,我感覺心中一陣悸動,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
還沒有等我明白怎麽回事,卻聽到“轟”的一聲巨響,遠處的出雲峰卻是陡然一震,随後無數積雪冰塊,轟然砸落下來。
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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