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我跟官家的這些人,還是有一些格格不入,待着總不自在。
沒有太多猶豫,我跟陸左轉身離開了人群,那邊有一個黃衣道人等待着我們,瞧見陸左領着我出來,便朝着我點了點頭,躬身說道:“這邊請。”
我們走出人群,有人瞧見,也有人毫無知覺,不過我還是感覺到幾道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背後。
我用餘光掃量,瞧見了朝着我們這邊微笑點頭的元晦大師,以及神情複雜的馬烈日,以及好幾個不認識的人。
當然,他們認出來的人,并非是我,而是陸左。
這些目光裏面,有敵意,也有善意。
我們沿着河岸走,過了一條長長的青石街,前面一轉,來到了一個小廣場前,那黃衣道人方才朝着我拱手說道:“龍虎山皮志俠,見過千面人屠閣下。”
額……
我有點兒接不上話,旁邊的陸左瞧見我一臉古怪的表情,上前圓場,笑着說道:“皮長老,那個所謂的千面人屠,隻不過是江湖上流傳的匪号而已,阿言這人平日裏敦厚善良,絕非傳言之中的兇殘,你以後直接叫他陸言就是了——阿言,這位是龍虎山天師道的皮長老。”
我拱手,說皮長老,你好。
皮志俠說您是茅山宗的外門長老,不如我叫你陸長老吧。
我不是處女座,自然也不願意在稱呼上糾結半天,便随了他,說好。
這時有一道童過來,給我們遞上了紙甲馬。
同樣的東西,我在茅山宗也見過,雖然外觀上多少有一些區别,但用法卻是一般無二的,所以也是熟悉,穿上了紙甲馬,我們開始趕路,離開了河畔邊的小鎮,往山上行走。
這龍虎山秘境開發上千年,山上山下遠比外面那些花架子來得輝煌,那恢弘的建築随着山勢起伏,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宛如天上人間一般,再加上古樹巨木,林間森森,還有那白色霧蘊,宛如仙境。
從龍虎山将這百人中央調查組迎進秘境的動作來看,我知曉龍虎山跟外界的聯系,遠比茅山宗要多得多,一路過來,發現果然如此。
别的不說,龍虎山的人,就遠不是茅山宗能夠比的。
不管是修行者,還是依附龍虎山的普通人,都遠比茅山宗要多許多,真正體現了“有教無類”的原則。
紙甲馬穿上,健步如飛,我們很快就來到了半山腰處的一座殿宇前。
在巨大的門聯前停下腳步,那皮長老朝着我們拱手,說兩位在這兒暫住,等張天師将中央調查組的人安排妥當,應該還會過來與您一叙。
說罷,他再一次躬身,然後轉身離開。
這邊也有道童走上前來,将我們腳下的紙甲馬取出,然後領着我們進入内裏,我這才發現這是一個四層建築,裏面的布置華貴,主體的木材居然是金絲楠木做成的,空氣中充滿了淡淡的清香。
這兒是龍虎山安置給我們的住處,偌大的四層樓宇,不知道有上百個房間。
道童領着我們一路進去,最終把我安排在了陸左房間的旁邊。
推門而入,裏面家具一應俱全,瞧那做工,皆是古董級别,而且十分實用,推窗而望,能夠俯瞰整個龍虎山的河畔小鎮,不遠處霧氣迷蒙,如同仙境一般。
送走了領路道童,我這才問陸左,說見過善揚真人了?
陸左點頭,說我比你來早半天,已經去瞧過了一眼——不過在我之前,龍虎山已經召集了附近的名醫進行過會診,就連現代西醫都沒有放過,結果其實早就出來了。
我說什麽情況?
陸左說植物人,其實也就是身受重傷的時候,神魂離體了,三魂七魄,沒有留下一縷,現如今完全就是一副殘軀,倘若不是龍虎山千年手段,說不定已然死去。
聽他說完,我不由得一愣,随即下意識地問道:“可有什麽手段?”
陸左說這個時候,沒有别的辦法,金石無力,唯獨能夠用上的,就是招魂之法,而這所謂的招魂之法呢,佛家、道家、巫蠱之道以及其他手段,各有不同,至于能否找回來,這個就要看善揚真人的造化了,反正我是沒辦法打包票的。
說到佛家,我想起另外一個人來,說朵朵呢?
陸左說我沒有讓朵朵跟着我過來,安排她跟着老蕭回茅山待着了,等我們決定去蟲原的時候,再帶上她。
啊?
我說爲什麽,你擔心這兒有什麽危險麽?
陸左說我們剛剛從白頭山那邊回來,應該都知道三十四層劍主的手段,這一次的情況,雖說幕後有兄弟會和三十三國王團的主導,但我相信,三十四層劍主也必然參與其中,如果真的碰上了,我不希望朵朵在場。
聽到陸左說得嚴重,我歎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麽。
三十四層劍主,是我們目前爲止遇到的最強對手,原本心高氣傲,“會登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的衆人,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是一種很不好的體驗,感覺根本無力反抗,就算是集齊了最強的力量,也未必能夠戰勝得了對方。
我說既然如此,那龍虎山這邊是怎麽決定的?
陸左說試一試呗,不管怎麽樣,善揚真人是龍虎山的招牌,望月真人亡故之後,他倘若再一死,龍虎山無論是名聲,還是紙面上的整體實力,都會整體下滑,所以不管怎麽樣,龍虎山都會盡最大的努力。
我說什麽時候呢?
陸左說定在了今天晚上,到時候除了我,還會有一些别的人出現,你跟我去的時候,多看少說,仔細觀察,多了解一些别家的手段。
我點頭,說好。
談過了善揚真人的事兒,又說起了在京都遭遇到饕餮海漁女的事情,以及布魚受傷的情況。
這些事兒之前已經跟陸左有過溝通,不過細節問題,他還是問得很仔細,當知道布魚和善揚真人一般模樣,都是神魂丢失,植物人一般的時候,陸左皺起了眉頭來。
這兩件事情,會不會有什麽聯系呢?
畢竟饕餮海漁女事件背後的那位葉慈,便正是得到了三十三國王團的指令,在京都搞事兒的。
我們兩人推測了一番,最終還是沒有再妄自揣測。
陸左讓我稍歇,洗一個澡,恢複原來的模樣。
在龍虎山,我是茅山的外門長老,用不着偷偷摸摸,畢竟咱們做的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房間的布局很老,不過應該是進行過現代化的改造,盡管沒有電器,但木制的水龍頭一擰,還是有熱水流出來,茅山跟這個一比起來,舒适度上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不愧是龍虎山,最早與朝堂有過合作的宗門,在經濟上面,實力還是很強的。
我這邊洗去塵埃,換了衣服,然後去隔壁找陸左,結果一出門,發現陸左門口這兒有人在等待着。
人是龍虎山的道士,瞧見我,先是一愣,随即朝着我拱手,說元晦大師來訪,正在與陸蠱王聊天呢,請問您是……
我朝着他點點頭,說我叫陸言,陸左的堂弟。
哦……
對方雙眼圓睜,一副見到了大人物的表情,随即強行按捺住了忐忑的心情,朝着我拱手,說原來是陸長老,失敬失敬,您請吧。
他應該是帶着元晦大師過來的龍虎山弟子,趕忙讓開了門來,請我進去。
雖然跟陸左的關系親近,但他畢竟有客人,該講的禮儀還是得講究的,所以我走到門前,先是敲了敲門,然後說道:“左哥,我弄好了,能進來麽?”
吱呀一聲,門開了。
門後無人。
我跨步而入,瞧見陸左和元晦大師在房間的八仙桌前安坐,談笑風生。
我走入其中,少不得又是一陣寒暄,元晦大師招呼我坐下,又與陸左聊起我和他一路過來、彼此交流熱絡的事情。
我們聊了沒多一會兒,外面有人求見,門開過後,走進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者,臉色蠟黃,頭發斑白,不過精神倒還是挺矍铄的,走過來行禮,然後邀請我們去用餐。
陸左起身回禮,然後給元晦大師介紹,說這位是廣南局的局長,也是龍虎山的女婿,羅賢坤。
元晦大師連忙說幸會。
午餐是在附近的小餐廳用的,道家飲食,談不上豐富,清淡爲主,也多是素食,實在覺得嘴裏沒味兒,也有雞蛋提供,不過吃的人比較少。
用餐的人除了我們幾個,還有之前與我們一起來的那些中央調查組成員,不過并不在一個廳中。
羅賢坤負責招待我們用餐,其間之前露面的皮志俠長老來了一趟,與他一起來的,還有龍虎山的扛把子張天師,陸左幫我作了介紹,張天師盯着我好一會兒,說了不少客氣話。
如此一陣忙碌,飯後,我和陸左在外面踱步消食,陸左突然說道:“你知道那,那位羅賢坤,他其實是大師兄的發小。”
大師兄?
我說你是指黑手雙城?
他點頭,說對,他們兩個當初是一塊兒玩尿泥的兄弟,同出于麻栗山龍家嶺,算得上是我們苗疆一帶,隻不過後來一個上了茅山宗,成爲了茅山大師兄,而一個則是娶了上一屆張天師的親戚,成爲了龍虎山女婿。
啊?
我給陸左的話語弄得一愣一愣的,許久之後,還是有一些質疑,說不對吧,我看老頭兒七老八十的,不應該跟黑手雙城同齡啊?
陸左苦笑,說唉,所以說紅粉骷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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