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風長老破罐破摔,來了個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但畢永卻表現出了相當合作的态度來。
從畢永口中得知我這些天一直都在茅山,這兩天也是去追殺他和破風,閻副局長看向我的時候,沒有了之前那種漠視和敵意,顯然也是在心理上,認同了我之前的解釋。
如果是之前的時候,一個鄉野小民,抓了也就抓了,沒有什麽後遺症。
但現在不同了。
陸言這個名字,并不僅僅隻是代表着我一個人。
在此之前,我的背後就已經站着陸左和整個敦寨苗蠱,另外還有那麽多的好友,譬如王明和聞銘,都是響當當的人物,而此刻,我身後更是有着整個茅山。
而且此刻的茅山,剛剛遭受重創,處于最敏感的時候。
這個時候的茅山,情緒十分激動,稍微不安撫住,便能夠從江湖上的泰山北鬥,變成最大的不安分因素,而那些早已紮根在各個部門、基層或者中央,與茅山有着關聯的無數人,都會發出自己的聲音來。
在朝堂之上,不是一黨一派的天下,而是有着各種各樣的勢力存在,這些勢力都是有自己的主見和聲音的。
如果這個時候,閻副局長把茅山往死裏面得罪,最大的可能,就是會被那些親茅山的勢力,以及那些兔死狐悲的中立派往死了怼,最終的結果,就是他黯然而退,成爲替罪羊。
這事兒閻副局長是門兒清的,他畢竟是混迹總局幾十年的老政客,是非輕重,拿捏得比誰都清楚。
所以在絕對的事實面前,他的态度又突然好了許多。
而一直表現得十分配合的畢永突然跟閻副局長說出了許多的線索來,有關于這一次突襲茅山的組織者聖光日炎會,以及聖光日炎會背後的幕後黑手,還有邪靈教,以及許多東西。
他說他還有更多的猛料,希望閻副局長能夠帶他離開,他就能夠給予更多的信息支持。
聽到這話兒,閻副局長的呼吸變得沉重許多。
他的臉也有些紅了。
很顯然,閻副局長意識到這一次過來,雖然并沒有能夠将我給抓捕歸案,但面前的這位畢永,也是一條大魚,如果能夠将他帶回去,必然會立上一場大功,或許就能夠抵消此番前來的遺憾。
不過他并沒有頭腦一熱地直接答應,而是回頭看向了不遠處的雜毛小道。
他并沒有糊塗,知道這是誰的地盤,也知道這事兒由誰來做主。
他雖然是總局的副局長,名義上管轄一切的修行宗門,但是在茅山的這洞天福地裏面,卻沒有管轄雜毛小道的權力。
斟酌了一會兒,閻副局長開口說道:“小蕭,你知道的,宗教局對此次事件十分關注,而且事情又涉及到邪靈教,更是重視無比,如果畢永能夠提供……”
他努力表達着自己的訴求,然而雜毛小道卻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并且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的話語。
雜毛小道沒有讓他将這無力的要求說出口來。
他平靜地說道:“閻局,相關的一切信息,我們都會整理成相關的筆錄,呈交上去的,謝謝您的關心,但請你也相信,對于這件事情,作爲受害者,茅山才最有足夠的動力和資格。”
他說到“資格”二字的時候,特意地咬住,然後死死盯着閻副局長。
他說這話兒的時候,一點兒臉面都不給,讓閻副局長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這世界上有許多人因爲心存愧疚,點到即止,不會再作糾纏,但也有一些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要求過分,但别人拒絕了,卻不但不會害羞,而且還會心懷憤恨。
譬如朋友借錢,譬如此時此刻。
所以閻副局長身邊的那個矮個兒老頭一下子就着火了,朗聲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雜毛小道毫不猶豫地回道:“說這種耍嘴皮子話兒的時候,閣下先去把島弄回來吧!”
呃……
瞧見雜毛小道突然之間變得牙尖嘴利,仿佛屈胖三附身,我就知道他心中的容忍度已經到了極限。
而這個時候,旁邊的符鈞走上了前來,拱手說道:“閻局,當年茅山出山,曾經與貴局的王紅旗總局有過約定,那約法三章至今還供奉在清池宮中,曆曆在目,茅山爲了證明陸言的清白,已經破例讓諸位進入茅山秘境了,請不要再爲難我等——此番茅山,雖然遭了大劫,但傲骨仍在,過分的訴求,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雜毛小道說得毫無回旋餘地,而符鈞更是說得铮铮傲骨,兩位都做過掌教真人的大佬共同表達了态度,讓閻副局長臉面全無,什麽招呼都沒打,直接帶着人揚長而去。
符鈞瞧見,對雜毛小道拱手說道:“我帶人去送送他。”
雜毛小道點頭,由符鈞去送人。
這幫人一走,他朝着我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畢永和破風跟前來,平靜地說道:“兩位師叔,現如今由師侄我掌管茅山,規矩可能與之前有一些不同,至于是什麽,日後我們慢慢分曉,還請多多關照。”
他笑容平靜,顯得十分客氣,并沒有任何咬牙切齒,拱手過後,揮了揮手,讓人将他們帶走。
我看着清池宮殿門那兒閻副局長的背影,說這一位脾氣很大啊。
的确,閻副局長并不是什麽長袖善舞的老油條政客,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看人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在俯視你、審度世人一般。
而且在這樣的場面下,他居然連其樂融融、客客氣氣的基本局面都不願意去維持,負氣而走,着實有一些不太成熟。
當然,不成熟是指年輕人的,而針對于這樣的老領導,就隻能說是有個性了。
雜毛小道笑了,說這一位出身比較好,有點兒像是安插宗教局的欽差,專門審查别人,一輩子都是别人跟他點頭哈腰,被人奉承慣了,稍微不太合乎心意,表現出來的情緒就難免會激烈一些。
哦……
原來如此,原來是公子哥兒出身,難怪如此。
我說剛才那破風爲什麽一副愁眉苦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呢?我感覺他性格不像這樣啊?
雜毛小道這回忍不住一邊搖頭、一邊苦笑,說你托付的那個妹子,實在是太彪悍了,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總之我這兒得到的反饋,是破風欲圖逃跑,起了些沖突,結果她就将破風作爲男人的尊嚴給剪了……
呃?
一剪梅啊?
聽到這信息,我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有點兒不敢相信,說不會吧,那個小郭姑娘,應該沒有這麽生猛才對啊?
雜毛小道苦笑,說誰說不是呢?我先前還跟她見了一面,秀秀氣氣的,卻不想到居然如此殘暴——我想大概是把雒洋長老死去的悲憤,發洩到這兒了吧?
我說是不是給你們造成麻煩了?
雜毛小道搖頭,說沒有,破風本來就是意外之喜,我從刑堂那裏得知,破風交代了一些事情,現如今再加上畢永,相信很快我們就能夠明白自己的敵人,到底都是些什麽人物,也給我們的以後指明方向。從這一點來說,茅山得好好地謝謝你。
我說客氣,咱們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說這些。
雜毛小道說你剛回來,要不要去歇一歇?
我搖頭,說不用,路上睡過了,他們人呢?
雜毛小道說你指的,是小毒物和胖三他們麽——他們幾個都有點兒惡心這位亂耍威風的特使大人,就沒有來跟前伺候了,現在應該都在後山塔林那邊,我叫人帶你去。
我說不用,是你小姑那兒吧,我自己去就好。
雜毛小道說不,現在茅山的管控比較嚴,還是讓人帶你去吧——另外我本來今天就要去一趟金陵,跟專案組的人會晤,結果給這事兒耽擱了;那家夥一走,我也得離開,除了追查兇手、盤點老賬之外,還有盡量争取上面的撥款和補償,就不跟你道别了,有什麽事情,我們回頭再說。
我有點兒擔心,說那些家夥會不會因爲剛才的事情,轉頭又四處通緝我?
雜毛小道搖頭,說不會,茅山不倒,他們就不會一條道走到黑;況且如果真的确定小佛爺沒有死,邪靈教随時死灰複燃,也夠他們忙一陣的了,顧不了你什麽。
我與雜毛小道告别,然後在清池宮一位弟子的帶領下,前往後山。
一路匆匆,我來到了後山塔林那兒,經曆一場大戰,這兒一片殘破狼藉,盡管屍體都收斂幹淨,但那些破碎的塔林卻還沒有時間收拾,顯得很破敗。
我來到了雜毛小道小姑的草廬之前,卻瞧見院裏一個人都沒有。
帶我來的那人拱手告别,而我則走進屋子裏去,瞧見陸左、屈胖三、朵朵和包子幾個人圍在角落裏,不知道看什麽。
我喊了一聲,陸左擡起頭來,從我點點頭,又低頭去。
我走上前,說什麽情況啊,不歡迎我?
屈胖三低聲說道:“别說話,黑手雙城來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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