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句實話,以戶田尹模樣出現的無名,它給我帶來的感覺,是無邊的絕望。
盡管對方此刻化作了一個人形,但我并不會幼稚地認爲将面前這個家夥給斬殺了去,就能夠将無名給殺死。
事實上,不管是斬頭、斬腰還是大卸八塊,又或者碎屍萬段,都沒有辦法将其殺死。
它還可以從那無邊無際的血肉之中,重新塑造出另外一個戶田尹來。
或許它還可以塑造出另外一個我來。
這就是無名,擁有着龐大身體和意志的遠古神魔,與我們遠遠不是一個等級的生物,我根本沒有辦法将其殺死。
就算是屈胖三,用盡了所有的手段,甚至放棄了尊嚴,委曲求全,最終也不過是重創了這家夥。
屈胖三也沒有辦法對它造成什麽緻命的傷害。
他隻不過是盡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而已。
然而就在我陷入絕望之中的時候,就在我這兒就剩下我和昏迷過去的屈胖三之時,卻又有一個人從血泊之中爬了起來,然後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聽到那熟悉而刻薄的聲音,我内心之中的激動,簡直是難以言叙。
平沙子。
這個被我以爲已經被吞噬咀嚼成了碎肉的男人,居然在這個時候,從那缺了半邊的頭部血泊之中,爬了出來。
在無名體内存活着,顯然不是一個比較好的體驗,此刻爬起來的平沙子渾身都是膿漿鮮血,這些玩意布滿了他整個的身子,有的甚至結了痂,使得從我的這個角度望過去,平沙子就仿佛一頭從地獄裏歸來的惡鬼一般。
然而平沙子終究不是惡鬼,他是一個人。
一個當世之間頂級的修行者,一個流浪無數世界、最終走到了這兒來的一個浪蕩道人。
他刻薄、刁鑽、渾身都是尖刺和棱角,使得他身邊幾乎沒有朋友。
但他卻是無名最爲恐懼的凡人。
因爲平沙子胸中,有屠龍術——天人五衰。
遠古神魔是很難被殺死的,而即便是死了,也可以通過無盡之海獲得新生,而那個時候的它依舊強大,所以這世間能夠讓它感覺到害怕的事情并不多。
就算是屈胖三傾盡全力的這一下,這是指讓它感覺到麻煩,感覺到憤怒而已。
但平沙子的天人五衰卻不一樣。
這是真正的屠龍術。
在“天人五衰“施展出來的空間中,任何生命都将逝去,聖人之下,絕無存活的可能。
就算是遠古神魔,也将飛灰湮滅。
用一句比較流行的話語來說,這就是降維打擊。
無名如何能夠不畏懼?
所以在瞧見平沙子爬起來的那一刻,它頓時就是一陣失神,恐懼地說道:“你、你怎麽沒有死?”
其實我也在好奇。
平沙子爲什麽沒有死掉呢?
然而在瞬間,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聚血蠱。
我心中了然,然而無名卻不知曉,反倒是平沙子顯得十分平靜,他慢條斯理地說道:“看得出來,你是被禁锢在這個地方太久了,以至于腦子都有些退化,實力與當初也是截然不同了——你的身體無比龐大,卻沒有掌控這些的足夠意志,想必你在操控那些觸手的時候,已經忘卻了吞噬我的那嘴巴,該如何動作了吧……”
啊?
聽到平沙子的話語,我一下子就把握住了要點來。
平沙子之所以能夠活下來,固然是聚血蠱秉承着我的意志,拼盡全力在保他,但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卻也是無名的身子太大了,意識沒有辦法處理太多的信息。
它當時的全部精力,都在處理我這兒,後面又是與屈胖三血戰,早就忘記了自己的體内,還有一個平沙子。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平沙子絕對沒有辦法瞞過無名的感知,但是在它與我們拼死的時候,卻到底還是鑽了空子去……
從這一點來說,無名并非是不可戰勝的。
漫長的歲月,讓它的實力大打了折扣,此時此刻的它,即便是能夠壓得住我們,但也是耗盡了心力。
而倘若是巅峰時期的它,哪裏還用這麽麻煩?
早就一根手指頭,就把我們給碾滅了。
無名沒有等平沙子說完,怒聲吼道:“我要殺了你……”
它怒吼着,然而讓我爲之恐懼的那漫山遍野的觸手卻并沒有再一次的降臨,與之話語一同出現的,是無數的血肉凸起,從各個地方浮現而出,就好像是龐大身體的蜱蟲一般,紛紛浮現,随後化作無數醜陋鬼怪模樣的人形怪物,朝着平沙子這邊飛撲而來。
成百上千,密密麻麻,不計其數……
這些詞語用來形容無名的反擊,再适合不過,而且這些玩意并不僅僅隻是撲向了平沙子,還有一部分,卻是撲向了我這邊來。
在無名的眼中,我也是它欲除之而後快的對頭。
然而瞧見這一場景,我的心中卻發出了一陣狂喜來——看得出來,屈胖三的手段并不是沒有效果。
那些神秘而恐怖的巨人眼球,已經将無名給重創了去,使得它不得不變換了手段。
若是那無數粗長而又靈活的觸手遮蔽天空地撲過來,我們未必能夠扛得住。
而現在,盡管手段一樣犀利,但卻給予了我們一線的生機。
行百裏路者半九十。
屈胖三其實已經替我們走了九十步的路,最後的這一段路,就得我們自己走下去了。
嗡、嗡、嗡……
止戈劍在這個時候,被我強大的戰意鼓舞着,居然發出了蜂鳴之聲來,随後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就好像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瞧見了一縷亮光。
那亮光,就是求生的希望。
殺!
止戈劍在這一刻,一如在前面的那一刻似的,與我的身體深深融合在了一塊兒,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它就仿佛我的肢體一般,開始帶着我“飛”了起來。
我揮劍,簡簡單單的揮劍,一劍一個小朋友。
是的,那些恐怖莫名的人形怪物,在我的眼中,還真的就跟小朋友差不多。
盡管隻要我稍微怠慢半分,就很有可能被起撲倒,最終吞噬了去。
但我依舊毫無畏懼。
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巅峰,意識在不斷地擴展着,劍如我手,也如我眼,一切的軌迹都在我的眼中,而随後揮出去,斬在敵人最爲薄弱的地方去。
結果便是斬殺,堅決果斷、淩厲無比的斬殺。
在茫茫多的人形怪物攻擊下,我與平沙子漸漸靠近,最終背靠背,幾乎是零距離。
兩人背身而戰,時而分開,時而聚合。
他的劍法雖然不如我的犀利,卻多了幾分神秘莫測,精妙絕倫之處,更有甚之,而瘋狂的拼殺之中,他沒有回頭,卻對我說道:“我以爲你隻不過是一個魚腩,陸左他們捧出來的人物,現如今方才知道,你特麽的也是一黑洞。”
我一愣,揮手斬殺了面前那家夥的頭顱,然後問道:“啥叫黑洞?”
平沙子說就是高手的意思。
我咳了咳,謙虛地說道:“我算狗屁高手,陸左、蕭克明、王明和屈胖三,個個都比我強百倍——别的不說,就說屈胖三,若不是他将這畜生打得半殘,你以爲我們兩個有這麽輕松麽?”
平沙子有點兒無語,說我們這個,算是輕松嗎?
我說我艹,這個還不算輕松?比起剛才那無數的觸手攻擊,現在我們簡直就是在過家家好吧?
平沙子向前猛然一突進,手中的長劍撩起四五個頭顱,然後回頭白了我一眼,說我知道你們牛波伊,但是能不能别再我面前裝波伊了?啊?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都被你們這幫家夥給颠覆了……
呃?
看着他一副惱怒至極的模樣,我下意識地撓了撓頭——我是說錯了什麽嗎?
我明明是在說大實話,他爲什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呢?
不過沒有等我撓頭,暴風驟雨的襲擊又是驟然而至,漫山遍野的人形怪物,茫茫多,讓人有點兒喘不過氣來,而這個時候,平沙子也是下定了決心,問我說我的天羅金剛傘呢?
我說爛了。
平沙子十分堅決地說道:“那好,你替我護法,給我兩分鍾時間……”
我心中一跳,知道他是要施展天人五衰了。
我也知道,一旦他施展出這手段來,我就算是擁有大虛空術和地遁術,都逃不了,隻有死路一條。
但我沒有任何猶豫,點頭,說好。
然後我開始圍繞着平沙子作戰,幾秒鍾之後,我終于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來,問道:“我的蟲子呢?”
平沙子在入定,聽到我的問話,睜開眼睛來,說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在了。
啊?
我心中驚詫,不過卻也感應不到小紅的氣息,不知道它的具體信息,隻有硬着頭皮抵擋着越來越暴烈的攻擊。
兩分鍾,這是平沙子再一次施展天人五衰的時間,然而過了十幾秒鍾之後,我就撐不住了。
無名陷入了瘋狂之中,因爲它知道一旦讓他成功,自己就會死。
雙方都在拼死,然而這個時候,卻有一人出現在了我們的中間,開口說道:“平沙子,停下吧,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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