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萬一陸左不回來了呢?
又或者搞砸了呢?
不過這些問題對于我來說都不算什麽,因爲陸左是我最親近,也是願意去相信的人,他說的一切我都無條件地選擇相信,所以我沒有任何猶豫,伸手過去,想幫着他解開手腳的鎖铐。
這些鎖铐之上,自帶雷意,指間觸及的時候,有些發麻。
好在我身懷大雷澤強身術,對于雷電之意已有抗性,倒也能夠抓得住。
接着是解開鎖鏈。
這個事兒有點麻煩,畢竟我們都沒有鑰匙,不過這倒是難不倒陸左,他叫我從乾坤囊中找出一截鐵絲來,然後自己動手,在裏面三下兩下,卻是将鎖鏈給直接打開了來。
手完了就是腳,幾分鍾之後,他終于神清氣爽地下了地來。
活動了一下手腳,陸左對我說道:“稍等。”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一翻,卻有一股幽幽的火光騰然而起,在他的胸前不斷漂浮,就像一個小孩兒一般,調皮地不斷跳動着。
我有些詫異,說它活了?
陸左沒有說話,我這個時候方才發現他居然入定了,整個人的精神意志都在一瞬間提升,緊接着他居然輕飄飄地憑空而立。
陸左的雙腳離地,足有半米高的時候,他突然間睜開了眼睛來。
我與他的雙眼對視,發現他的眼珠子從漆黑的顔色,變得宛如星空一般璀璨起來,就好像有着無盡的漩渦,将我的心神給吸引了進去。
而在這個時候,陸左突然開口說道:“我看到了……”
啊?
我說什麽?
陸左的雙眼一轉,卻是恢複了清明,随後落到了地上來,對我說道:“阿言,時機稍縱即逝,我得去查探個究竟,不過走之前,我得把你裝扮一下,你且閉眼。”
我點頭,說請吧。
陸左一身囚服,所有的東西都給沒收了,然而雙手搓了搓,掌心之中卻是爬出了幾條蠶寶寶一樣的細蟲來。
他對我說道:“這是易容蠱,能夠讓你變成我的樣子,并且短暫維持,這幾日你不要開口就行了——對了,你體内的聚血蠱管好一點兒,别饞了,将這幾條小蟲子給吞了,要是那樣,你就會恢複原形了……”
易容蠱?
我有些詫異,這是什麽旁門左道啊,《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裏面,也沒有講到這東西啊?
不過想起陸左之前弄出來的減肥蠱,我也就釋然了。
苗疆蠱王,自然有着壓箱底的本事,而這些都不過是些小手段而已。
我任由那蠱蟲在我臉上爬來爬去,感覺癢癢的,奇癢難止,忍不住去撓,卻給他喝止住了,說你别亂動,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他在我臉上揉搓着,如同我做木雕活兒一般,我不敢動彈,任由他施展。
而這時陸左又繼續交代道:“他們會搜你的身,所以你身上的東西不能留下來,我幫你帶走。”
我沒有懷疑,說好。
陸左又說道:“我盡量趕回來,但如果回不來了,老蕭會拼死把你救出去的,安全方面,不會有什麽問題。”
我卻擔心起了他來,說你回到過去,會不會有危險?
陸左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我能夠找尋到過去的路,但是時空亂流這東西,太複雜了,我從來沒有踏足過,所以暫時也不是很清楚,我隻能說盡量,打不了包票……”
我歎了一口氣,說那你自己注意一點,要記住,這兒還有我們,還有朵朵,還有小妖姑娘……
陸左鄭重其事地點頭,說好,我一定安全回來。
半分鍾之後,他的雙手離開了我的臉,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好了。
然後他跟我互換衣服,我将乾坤囊遞給了陸左,然後躺會了床上來,陸左幫着我将那鎖铐給弄回去,讓我如同剛才進來時他的樣子。
弄完這一切,他看了我一眼,說道:“保重。”
我點頭,說保重。
陸左沒有再多說,而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伸手,緊緊握住了那一團火焰。
而下一秒,那火焰一瞬間竄起,将他整個人都給籠罩了去,緊接着陸左化作了一個火人,吓得我想要出聲詢問的時候,沒有任何征兆,陸左憑空消失了去。
就如同遁入虛空之中的我一般。
我剛才還滿心焦急,然而瞧見驟然消失了的陸左,突然間一種恍然若失的情緒就浮上了心頭來。
陸左走了。
他真的走了,沒有留下一點兒存在的痕迹,就好像他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般。
就好像我一直都躺在這床上。
被關押在這天牢裏面的,本來就是我陸言而已。
我睜着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頭頂——這兒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牢房,也不是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建築,事實上它是把地下掏空之後在岩石之上鑿出來的那種感覺。
我莫名之間,感覺到一陣孤寂,一直到肚子裏傳來了一陣咕咕聲。
緊接着一股柔軟而溫暖的意識傳遞到了我這兒來。
是聚血蠱小紅。
我的心莫名就是一陣放松,知道不管如何,小紅它也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有它在,那種讓我幾乎窒息的恐懼感終于漸漸消退了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那沉重的鐵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有人探頭進來,然後打開了電燈。
我睜開眼睛望了過去,瞧見白天見到的王清華出現在了門口那兒,他打量着我,與我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笑了,說沒睡呢?
我記着陸左的話,冷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王清華問道:“剛才房間裏的所有感應系統都失靈了,是不是你幹的?”
我冷笑一聲,沒有說話,而是翻過了身子去,朝着牆壁。
王清華在門口幽幽說道:“你别耍什麽花樣,安心等待着後天的庭審,好自爲之……”
說罷,他将門給重新關上,然後我聽到外面傳來極爲輕微的聲音:“可能跟他無關,他根本沒有能力弄這個,你們還是趕緊自己檢查一下……”
後面的話兒我聽不到了,大概是這鐵門實在是太厚。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想笑。
王清華這個人心機和城府都夠深,但就是有一個缺點,那便是太自信了。
他總是以己度人,認爲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也做不到。
他太信任自己的這一套布置了,覺得這些符文鎖铐能夠封鎖住一切,但他卻并不知曉,當年陸左修爲盡損的時候,卻也能夠在茶荏巴錯領導群雄……
他已經走到了天人感應的境界,甚至可以用意志來操控炁場,以及風火水土了。
我笑了笑,心情莫名就變得輕松起來。
我這一路秘密潛入,頻繁地用那大虛空術,說不疲憊那是假話,先前輾轉反側,那是心思焦慮,然而此刻卻莫名放松下來,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之中去。
而這一次,我沒有再做夢,一覺睡到了天亮。
次日清晨的時候我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鐵床之上,骨頭都給弄得挺直,雙手雙腳也有些發麻,不過卻并不意外。
我發現我有一個天賦,叫做牢底坐穿。
不知不覺,我特麽已經幾進宮了,好像我天生就得給人囚禁一般,兜兜轉轉,居然又陷入到了牢房裏面來。
盡管似乎每一次坐牢都會有一些進步或者變故,但我其實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盡管我很習慣。
早晨的時候,有人送了早晨過來,那人我并不陌生,就是昨夜在房間裏讨論我的那位馬喆,他端着稀粥鹹菜,和兩個饅頭,遞到了我床頭櫃那兒來,然後沖着我笑了笑,說陸先生,請用早餐。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起床來洗漱。
洗手間是開放式的,有個洗臉盆,旁邊有毛巾,還有牙刷。
盡管跟陸左不分彼此,但我摸了一下那牙刷,明顯是用過的,于是也沒有再用,簡單洗漱一番之後,我拖着沉重的鎖铐,回到了床前,慢條斯理地端起碗來。
我一口稀粥,一口饅頭,倒也自在。
馬喆就在我對面,找一闆凳坐着,好像在監督我吃飯,我也不管他,兩人相安無事。
在我吃完了第一個饅頭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說陸先生,昨天睡得還可以?
我斜眼看了一下他,發現他并沒有看出我不是陸左,知道這易容蠱還算良心,沒有曝光。
不過我不敢說話,因爲一開口,我就暴露了。
這幫家夥個個都是精英,我可不敢心存僥幸。
見我沒有說話,馬喆突然低聲說道:“陸先生,我可以幫助你,如果你需要的話……”
我看着他,含糊地哼了一聲:“嗯?”
馬喆瞧見我感興趣,頓時就來了勁兒,開口說道:“是這樣的,我可以幫助你,但也不是沒有條件——隻要你能夠傳給我你敦寨苗蠱的修行法門,讓我能夠成爲如你一般的高手,那麽我将會盡全力幫你洗脫嫌疑,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