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比陸左或者雜毛小道,更加讓我爲之驚訝——這是一個天生就具有兩面性的家夥,在正常的時候,他又懶惰又自大,而且對人毫無禮貌,簡直讓人崩潰;然而一旦記入危險狀态,特别是身處絕境之中的時候,他卻立刻就會變成最爲可靠的那個人。
不管再大的危險,甚至是絕境之地,他的自大和從容,都仿佛給人予足夠的勇氣,這世間好像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夠難倒得了他。
這是一個“生命在于搞事”的家夥,仿佛他的人生價值,就是不斷的搞事。
當确定下目标之後,我們兩個人做了一些準備,然後于次日進了山。
進山之後,我們開始沿着山路而走,越過了山丘,用了兩天時間,徒步走到了廣南省的龍勝縣,然後經過了改頭換面之後,乘坐長途大巴車,抵達了南方省的東官市。
幾年之前,我曾經乘坐大巴從東官返回老家晉平,在車上碰見了那個改變我一生的女子。
而這一刻,我再一次乘坐大巴車,心情卻是完全的不同。
相同的,是長途大巴車裏永遠都揮散不去的腳臭、汗臭和廉價香水,混合着各種速食品的氣味,讓人有點兒頭昏腦漲的。
有一句話說得好,叫做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不知道爲什麽,那個時候的我對于這樣的氣息甘之如饴,甚至還有閑心去對同車的美女想入非非,此刻卻多少有一些受不住。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能夠忍耐的,但屈胖三就受不了。
他好幾次想要下車去,結果最終給我拉扯住。
這小子也太難伺候了。
抵達了東官的厚街車站,我們下了車之後,沒有太多停留,立刻轉車前往鵬市。
離開東官的路上,我指着這個城市,對屈胖三說起,當初陸左就是在這個地方落的腳,然後開始慢慢混起來的,而陸左和蕭克明的相遇,這是在這個城市的某一個角落裏,兩個人見面的時候,彼此都看不上……
這些故事,是我從二春那兒聽來的,此刻也是觸景生情,跟屈胖三說起。
他沒有之前的不耐煩,而是認真地聽着,然後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去,仿佛在打量着什麽一樣。
我說怎麽,看着熟悉?
屈胖三搖頭,說不熟悉,但有的畫面,卻又好像在腦子裏面留下過。
我有點兒激動,想要談及他的前生,也就是一個叫做虎皮貓大人的肥鹦鹉,然而想起了陸左和雜毛小道的警告,卻最終還是放棄了。
屈胖三需要時間。
到了鵬市的時候,我給李家湖打了電話,結果沒有接通,這事兒讓我有些詫異,于是開始打給了他的助理。
接到我電話的時候,那位助理有點兒焦躁,不耐煩地問是誰,而當我表明了身份之後,他的聲音一下子就小了許多,似乎走到了别處,然後對我說道:“陸先生,李生現在病了,重病垂危,人在明德醫院住着。”
我眉頭一挑,說什麽病?
那助理低聲說道:“這個,一言難盡……”
我感覺到了不對勁兒,說到底怎麽回事?
助理說你在哪裏,如果來的話,直接給我打電話,興許能夠見到李先生的最後一面——不好意思,陸先生,我這裏有點兒事,需要挂了……
電話那頭似乎有個女聲響了起來,不過沒有等我聽清楚,電話便已經戛然而止了。
我的臉黑了下來。
屈胖三在旁邊聽得清楚,不由得冷笑了兩聲,然後對我說道:“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起的事情麽?”
我點頭,說你說李太太似乎有一些問題。
屈胖三說不是有一些問題,而是很有問題,如果她真的跟許鳴有一些不可描述的關系,那麽李家湖這一次的重病,說不定就是一場陰謀。
我想起了年少時看過的tvb豪門恩怨電視劇來,李家湖跟他的夫人隻有一個女兒,那就是雪瑞。
在雪瑞失蹤不見的情況下,李家湖若是死了,隻怕他的大部分财産,都将歸于這位與李先生似乎很不合的李太太,或者說是女士。
想到這些,我着急起來,說走,我們立刻過關。
屈胖三問我,說是正大光明過去,還是用别的手法……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我們現在做的事情,雖然名正言順,但是給人抓住把柄,隻怕也會很麻煩,既然如此,那還是走别的途徑吧。”
屈胖三說那就遊過去?
我說難道沒有走私船之類的,我看過很多電影,應該很方便的啊……
屈胖三冷笑了一聲,說你去找船?
我想了一下,發現這建議的确沒有什麽可行性。
不過很快屈胖三就找到了一個辦法,他讓我去聯系街頭辦假證的,然後讓他們提供兩本假的港澳通行證來。
我說人家關口,怎麽可能給你糊弄?
屈胖三笑了,說你就瞧着吧。
很快,因爲花了大價錢的緣故,兩本假證到手,我們前往蛇口過關,一路上我都心中忐忑,結果過關的時候,屈胖三卻施展了手段,将檢察人員給催眠了去,使得我們有驚無險地離開了。
這一手弄得我一愣一愣的,虛心請教,那家夥卻端了起來,就是不肯跟我說起訣竅來。
通關之後,我們搭的士趕往了明德醫院所在的太平山奇力山。
港島的醫院分爲公立和私立兩個系統,公立的便宜,但是卻需要很長時間的預約,床位不夠,而且比較亂,至于私立,隻要有錢,則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問題,而明德醫院則是私立醫院的翹楚。
這兒實行的是酒店式管理,對于病人來說,的确是一個不錯的去處。
但是按照李家湖的身份,住更好的酒店也是應該的,爲何弄到這兒來,的确是有一些奇怪。
盡管助理跟我們說起了李家湖的情況,但我們過來,卻并不會直接找他。
除了李家湖,我誰都不會相信。
所以我們抵達了奇力山之後,并沒有即刻前往醫院,而是在附近踩了一會兒點,等到了夜幕降臨之時,我們方才開始出發。
此刻的我給屈胖三整理過,改頭換面,即便是對面相逢,估計許鳴也未必認得了我們。
再加上之前在天山神池宮中得到的遁世環,幾乎沒有半點兒洩露身份的可能。
我來到了前台,試圖确認李家湖的病房,結果對方拒絕了我,還讓我出示相關的身份證明,這讓我有些意外,敷衍兩句,然後離開了。
一直等到了九點多鍾,我瞧見有一個從醫院裏走了出來,朝着停車場走去。
躲在角落的我沒有再多猶豫,直接走了過去。
兩人錯肩而過,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阮助理。
那人回頭,結果給我一把抓住了脖子,捂住嘴,然後拖到了角落裏來,然後說道:“别動,是我,陸言。”
那助理聽到我的話語,方才長長籲了一口氣,說陸先生,你真的是吓死我了。
我表情嚴肅地說道:“李生的病房在哪裏?”
助理報了一個數字,然後對我說道:“李生現在陷入昏迷之中了,一時半會兒估計醒不過來。”
我說到底是什麽病?
助理說不知道,目前檢查不出來,隻知道身體的各項機能迅速衰退。
我眯起了眼睛來,冷笑了一聲,說這是有人在對付他啊——你知道是誰麽?
助理搖頭,說不知道。
我說李太太是個什麽态度?
助理說她肯定是請求醫生全力搶救李生咯,不過目前看來,在港島是沒辦法治療了,李家的人已經在找港島裏比較厲害的風水師介入,不過據說找了幾個都給推脫了,唯一來了一個,見了之後,說不是這個問題,然後就走了。
我說你今天跟我打電話的時候,爲什麽突然打斷了?
助理說李太太現在接管了李生所有的生意,還有家裏的大權,我害怕她誤會……
我盯着他的眼睛,說我可以相信你麽?
助理激動地說道:“當然了,我跟着李生二十年,他對我恩重如山,信任有加,不管出了什麽事情,我絕對站在他這一邊的。”
聽完之後,我說道:“這件事情,肯定有蹊跷,我要介入其中——現在病房裏可有什麽人?”
他說有,請了一個全天護工,另外還有兩個保镖,不過都不是原來的老兄弟,是李太太請過來的……
我說你能幫我調走麽?
助理猶豫了一下,與我的目光對視,最後重重點了一下頭,說可以。
我說好,你帶我去見李生吧。
他有些疑惑,說可是李生昏迷了,現在并沒有醒來啊?
我盯着他,不說話。
助理不再說了,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西裝,然後帶着我們重新返回了醫院。
走到燈光下,他才瞧清楚我的臉,有些吃驚地說道:“陸先生,你……”
我冷靜地說道:“做好你的事。”
他沒有再說話,幾分鍾之後,我們出現在了病房附近,助理過去,過了一會兒,領着裏面的人離開,而我和屈胖三則趁機進了病房裏去。
一進去,我就瞧見床上的那個男子,雙眼緊閉,骨瘦如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