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我的問題,雜毛小道着實是愣了一下。
他和陸左對視一眼,好一會兒,方才緩緩說道:“你從來都沒有見過虎皮貓大人,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我苦笑,說若不是你這般異常的反應,我還真的想不到這一點來。
陸左這個時候突然笑了起來,說老蕭,我就說過,這事兒你是瞞不過陸言的——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好幾年,之前的那些年,我們兩個或許有許多的氣運,但現如今,卻是落到了他們這些年輕人身上來了……
聽到這話兒,我忍不住說道:“呃,堂哥,你好像也大不了我幾歲,好吧?”
雜毛小道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我之所以不想讓陸言知道,是因爲他是虎皮貓大人這一世最爲信任的朋友,如果他也知道了這裏面的緣由,隻怕在他面前未必會那麽自然。
陸左說那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呗?
雜毛小道搖頭,說不行,這事兒我曾經跟我爺爺交流過,說此刻的虎皮貓大人,也就是屈胖三,他在轉世的時候遇到了一些麻煩,從蛋裏面孵化出來的時候受到了什麽傷害,結果對于上一世的記憶都差不多毀去了,反倒是對于屈陽的隔代記憶得以留存。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加重,說如果我們強迫着屈胖三接受自己是虎皮貓大人這個事實的話,隻怕會有很壞的結果。
我一愣,說你爺爺說的,他怎麽會知道呢?
雜毛小道說屈胖三曾經是百年前天下三絕之一的陣王屈陽,也是邪靈教右使,不過當時的邪靈教并沒有如今日一般邪魔恐怖,而是一個具有積極意義的修行團體,類似于元末明初的明教;而他後來被人害死之後,帶着記憶轉世,投身于一頭虎皮鹦鹉身上,在我家住了十幾年時間,與我爺爺倒是老相識,也還有一些零碎的記憶。
啊?
我雖然被陸左囑咐去找尋虎皮貓大人的蛋,但對于這些曲折所知并不深刻,聽到雜毛小道的話語,有些擔憂地問:“如果告訴了他,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雜毛小道不答反問,說既然攤開了說,那麽我問你,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陸左、雜毛小道和朵朵的注視下,我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将當初在荒域經曆的事情,跟三人一一講述而來。
我談到了與洛小北一同前往荒域,在臨湖一族的經過,又去了深谷之中,後來逃離之後,護送安回歸族群,山中遇到這個世界的神秘來客,然後碰到了俞千二護送的屈胖三,被一路追殺,以及關于屈胖三高燒不止,差點兒死掉的種種過往……
雜毛小道聽聞,特别問起了我關于那個金絲眼鏡的詳細情況,完畢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對我們說道:“聽陸言這麽說,我懷疑那個金絲眼鏡,很有可能就是邪靈教的餘孽、佛爺堂的王秋水。”
啊?
陸左大爲驚訝,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王秋水?這個家夥還沒死?”
雜毛小道沉着臉,一字一句地說道:“其實在天山大戰之後,我在茅山當那掌教真人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搜集相關的信息,發現有一些可疑之處,比如作爲小佛爺最爲信任的手下,王秋水爲何沒有參與天山大戰飛,反而是出現在了京郊附近。”
陸左說不是說他是在牽扯朝堂之上的主要力量,給小佛爺争取時間麽——你大師兄可不就是坐鎮京都,沒有來得及趕來支援麽?
雜毛小道搖頭,說這隻是其中一點,我覺得若是牽扯力量,随便派一個十二魔星,遠比一個王秋水要給力許多,我一直覺得作爲小佛爺的頂級心腹,王秋水的缺場,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意思,就好像是小佛爺布的一個局。
陸左說将這些有什麽用,小佛爺到底還是死了,不對麽?
雜毛小道揚起了眉頭來,說洛十八死了,爲何你還在?
陸左一愣,說你的意思是?
雜毛小道說死的那人,或許與洛十八一樣,不過是武陵王而已。你先别急着否定我,我問你,我們當初寄養在黔陽宗教局的悠悠突然暴斃,而當時的有關人員述說,曾經瞧見過一頭金黃色的小型獸類出沒——聽到這個消息,你有沒有什麽聯想?
陸左深吸了一口氣,表情有些古怪,說莫非是小佛爺的寵物,龍象黃金鼠?
雜毛小道打了一個響指,然後說道:“天山大戰,對于小佛爺來說,是人生之中的重中之重,因爲隻要他的本命金蠶蠱大肥肥最終化作了波比瘤般蟲,又或者咱們家的小肥肥化作了波比瘤般蟲,他這些年自我毀滅的終極目的就已經達成了,又何必将最重要的心腹手下王秋水,以及最得力的寵物龍象黃金鼠置之千裏之外呢?除非……”
陸左不由得一臉駭然,說除非這一切其實是他都已經預料到了的,所以才會留下後招,而他本人,或許早已置身事外,由明轉暗,操控着這所有的一切。
雜毛小道點頭,說這也許隻是一個猜測和可能,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你被人陷害這事兒,就解釋得通了。
陸左點頭,說這世間若有誰能夠将事情做得天衣無縫的話,除了小佛爺,我還真的猜不到别人。
兩人越說越是心驚,而我在旁邊則仿佛聽着天書一般,怎麽都搞不懂。
陸左倒是體貼我的感受,跟我講這裏面的曲折簡單的講解了一番,我這時方才醒悟過來,細思極恐,止不住地吸了一口涼氣,說如此說來,之前的邪靈教并沒有覆滅,隻不過是從明面轉到了地下去?
陸左點頭,說很有可能,要不然事情不會像現在這般詭異。
我說你們還記得許鳴麽?
雜毛小道笑了,說怎麽不知,他與李緻遠還魂的時候,我們可是都在現場的,後來在東南亞也見過幾次面。
我說他現如今在十二魔星之一的秦魔支持下,正在改組和建立新的厄德勒秩序,這事兒會不會是有小佛爺在背地裏操控着?
陸左搖頭,說不會,或許他們也被蒙在了鼓裏——我曾經在黃泉小鎮裏見過許鳴一面,他還救了我一命,并且幫我反抗小佛爺。那個時候,許鳴就已經開始在暗地裏反對小佛爺了,他在黃泉之上抱了一條大腿,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底氣。
雜毛小道說如此說來,小佛爺之所以由明轉暗,并不僅僅是爲了外部的原因,還有一個想法,就是整肅邪靈教内部。
陸左長長吐了一口氣,說小佛爺當真是智近乎妖的人傑,他估計在天山大戰動手之前就想好了,若是能夠一蹴而就,萬事皆休;但若是不成功,他還有無限後手,而且世人都以爲他死了,對他來說,才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我瞧見兩人十分憂愁,連忙後轉移話題,說那屈胖三這兒該怎麽辦?
雜毛小道說他出生的時候,應該受到了王秋水乃至小佛爺的陰招,雖然被你給救下了來,但到底還是受了重創,這是靈魂上面的傷痕,如果貿然揭開這傷疤,隻怕他自己都會崩潰,又或者投入小佛爺的懷抱,所以隻能慢慢來,讓時間來沖緩一切……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朵朵突然開口說道:“天山大戰之前,臭屁貓曾經教過我一門法子,讓我記住他的生命印記,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夠分辨出他來——剛才的時候我還模糊不已,後來我才發現,這個屈胖三就是臭屁貓大人,他剛才好像也認出了我來。”
我一陣激動,說能不能利用這個生命印記,将他的前世記憶喚出來?
陸左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這件事情,我們都沒有譜,我的意見是暫時不要這麽做。”
聽到陸左的意見,朵朵乖乖地點了點頭,說對,我們雖然很希望跟他重逢,但如果會傷害到他的話,就得保持克制。
雜毛小道這個時候突然間擡起頭來,說我們或許還可以再去一趟天山。
啊?
衆人皆詫異,而雜毛小道則開口說道:“我師父當初迎戰天山山神的時候,将自己化作了山神之态,永遠地留在了那天山山脈之中,但并不代表他消亡了,作爲百年以來唯一一位得證地仙果位的修行者,我覺得他或許能夠給我們一些意見,你們覺得呢?”
陸左有些猶豫地問道:“隻是……老蕭,你剛才不是說,你已經自革出了茅山門牆麽?”
雜毛小道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說對,之所以想去天山找我師父,出了幫虎皮貓大人問這事兒之外,我還想要當面跟師父解釋一下,希望能夠獲得他的原諒。
聽到這話兒,我們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陶晉鴻,曾經是雜毛小道在這世上最爲敬重的人,如同父親一樣的角色,他平日就算是表現得再豁達,終究還是有着軟弱之處。
他需要得到師父的諒解,這才是雜毛小道最大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