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毛小道斜着眼睛打量面前這位宗教局少壯派的代表人物,冷冷說道:“别叫我蕭兄,你現在是朝堂之上的大人物,我鄉野閑人一個,當不起。”
林齊鳴連忙賠笑,說蕭兄,你救過我的命,可不能說這話兒。
雜毛小道斜眼瞧他,說喲呵,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件事情,我都差點兒忘記了。
林齊鳴拉住了他,然後苦笑,說抛開陳老大的關系,我與你和陸言,也是過命的朋友,若是能幫,我如何會推托,隻不過有的事情,我實在是無法改變……
雜毛小道擺了擺手,直截了當地說道:“不要跟我繞圈,我就是想知道,你知道從茶荏巴錯出來的路徑,但卻不會告訴我,對麽?”
林齊鳴歎了一口氣,說對。
雜毛小道點頭,說知道了。
說罷,他朝着我招手,說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我本以爲在這位林局長面前有點兒面子,但現在看起來,是我想多了。
林齊鳴急了,說我若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又何必冒死過來找二位?
冒死?
本欲轉身離開的雜毛小道聽到這話兒,停下了腳步,眯着眼睛打量林齊鳴,說誰敢拿你這個朝廷大員的性命,不想活了麽?
林齊鳴搖頭苦笑,說蕭兄,這事兒太複雜了,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好吧,既然你這般着急,我也不多說别的,小七哥你知道吧?
雜毛小道點頭,說張勵耘麽,他不是已經脫離了你們宗教局的隊伍了麽?
林齊鳴說他現如今在軍方的部門裏做事。
雜毛小道說提他幹嘛?
林齊鳴眯起了眼睛了,說雖然我們都曾經去過茶荏巴錯,并且還從那裏回返而來,不過你們想要重返茶荏巴錯,找我不行,找布魚、尾巴妞都不行,唯獨一人可以,那就是小七哥。
雜毛小道皺眉說道:“爲什麽?”
林齊鳴說具體爲什麽,我不能說,也不方便說,這是我唯一能夠跟兩位說的事情,至于小七哥的單位地址,我這裏有一張紙條,你們拿着。
雜毛小道抹不開臉面來,我伸過手去,将紙條給拿了過來,展開來一看,在石家莊的一個地方。
我拿給雜毛小道看,他瞄了一眼,說沒有聯絡電話?
林齊鳴低聲說道:“小七哥所在的部門,比我們這兒更加隐秘,平日都是他聯系我,所以具體的東西我也并不清楚,但我可以跟你們保證一點,你們過去的話,應該就能夠找到他。”
雜毛小道臉色嚴肅地将紙條收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謝謝你。”
林齊鳴苦笑一聲,有些痛苦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這麽做是對是錯,所以先别謝我;另外,不管對任何人,都不要說見起今天我與你們見過面的事情,拜托了。”
說罷,他站起了身來,說茶錢我已經付了,兩位先坐一會兒,等我走了一刻鍾之後,再行離開。
他推門而出,腳步聲漸遠。
一直等到林齊鳴走到了走廊盡頭,确定離開很遠,我方才坐了下來,飲了一口茶,小聲問道:“他的話,可信麽?”
雜毛小道又拿出了紙條來,反複看了幾遍,然後回過頭來,對我說道:“七劍之中,論關系最好的,恐怕就是林齊鳴了,他的老婆都曾經在你堂哥陸左的手下做過事,可以說陸左還是媒人來着——他與陸左的關系也挺不錯,對于他的脾氣和秉性,都是值得我信任的……”
我皺眉,說可是你不也說了,他是你大師兄的心腹手下,嫡系之中的嫡系,這距離與距離,總還是有親疏遠近的區别。
雜毛小道搖頭,說我與大師兄,并不是對立的,而且林齊鳴也不是跟着大師兄的步調走,要不然他也不會過來見我們,并且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的。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屈胖三拍了拍手,說這人所說的話,應該不會假。
我一愣,問爲什麽?
屈胖三說道:“根據你們剛才所說的,他既然與蕭兄的關系這麽不錯,那麽如果在你們面前說了謊話的話,一定就會有一些下意識的生理反應,比如說緊張出汗,即便是再老謀深算的人,也逃不出我的眼睛;不過從剛才來看,他明顯是問心無愧的……”
這樣啊?
雜毛小道站起了身來,說走。
我說去哪兒?
雜毛小道說石家莊,我們趕緊去,既然林齊鳴這麽緊張,隻怕到時候時間拖久了,還會平白生出更多變故來。
我給他說得莫名就緊張了起來,趕緊收拾了一下,然後匆匆離開茶館。
我們當夜就離開了京都,然後大半夜的時候趕到石家莊,然後又按照紙條上的地址找過去,被司機告知那裏不但是極爲偏僻的深山老林,而且還是軍事禁區,晚上貿然摸過去,隻怕會給人當做間諜抓起來。
如果真的想過去找人,不如等到白天,到時候按規矩上門,登記拜訪。
我和雜毛小道商量了一番,說可以,問司機在附近找一個酒店住下。
司機說最近的酒店離那兒也得有二十公裏,還不如直接住市裏,兩位若是對那方面有興趣的話,我倒是知道幾家,保準你們樂不思蜀、不虛此行,嘿、嘿、嘿……
雜毛小道在旁邊無奈地笑,說哎呀,沒想到你還是老司機啊?
師傅說必須的,怎麽樣,兩位要帶路不?
雜毛小道搖頭,說算了,若是擱以前,說不定見識見識這邊的風月,但老子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趕緊找一地方将我們給撂下吧——别對口蒙人的那種啊,小心我知道了,回頭弄死你。
他是個氣場很足的人,一顯露出兇相,那司機就給吓得直哆嗦,低着頭,唯唯諾諾地說好,好。
我們當夜就在附近的一個小鎮子裏歇下,次日清晨起來,我們又打了車,趕往那個軍事禁區。
所謂軍事禁區,自然是閑人免入,去的路上,出租車司機告訴我們,說那個地方也不知道是幹嘛的,有人說是二炮的,也有人說是京都軍區特種部隊的訓練營,不管如何,管得都挺嚴的,除了瞧見有軍車進出,外人基本上都不了解,隔着十裏地都給封鎖了,若是誰人敢偷偷摸摸過去,隻要是翻過了電網,沒有任何理由,直接給槍斃。
這話兒說得傳奇,其中也包含了許多市民牽強附會的猜測,弄得我們都有些怪緊張的。
司機将我們送到了軍事禁區的正門前來,放下我們就跑了,而我、雜毛小道和屈胖三則走到了大門口的接待亭來。
接待亭旁邊是鐵絲網,漫漫長的鐵絲網将大片的地帶和山林給圈了起來。
我們出現接待亭的時候,門口隻有兩名站崗的士兵。
雜毛小道有些猶豫,而這個時候我知道自己得上前了,畢竟這位爺以前也是掌教真人一級的大人物,咱跑跑腿也是應該的。
我上前,對着那兩個滿臉戒備的哨兵說道:“勞駕,問個事。”
哨兵十分不客氣,95式自動步槍的槍口下壓,指着我,嚴肅地說道:“同志,請在黃線外面說話,不要跨進其中,否則我将視你爲謀圖不軌。
呃?
我無奈地舉起了雙手,說同志,有人給了我一個地址,讓我過來找一個人,請問我該如何聯系,有什麽手續和程序麽?
哨兵回答,說對不起,我們這裏不接待任何非官方的來訪者,請回吧。
我說我要找一個叫做張勵耘的人。
兩把槍都擡了起來,人家一點兒都不客氣,冷冷地對我說道:“請回。”
我說真不能通融一下——我找這人,在你們這兒,應該算是一領導,你們能不能把這件事情往上通報一下,要萬一你們領導知道了,怪罪你們不通報呢?我叫陸言,請幫忙……
我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哨兵卻是将槍口瞄準了我的額頭。
人家一臉嚴肅,仿佛下一秒就要扣動扳機了。
我知道如果我再說下去,隻怕對方一梭子子彈就會打出來了。
這個軍事基地,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居然會這般嚴厲?
一點兒都不像是咱們人民子弟兵的地盤啊?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然後返回了過來,低聲說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兩個家夥估計也就是一愣頭青,一點兒通融都沒有。”
雜毛小道歎了一口氣,說當初的時候,覺得自己挺牛的,天下之大,哪裏都去得,結果這回方才發現,原來别人不把你當一回事兒的時候,卻是處處碰壁,沒有人會理你。
我安慰他,說您都這麽說了,那我可情何以堪?
屈胖三在旁邊笑了,說正門進不去,未必别的地方就不行啊?
雜毛小道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來,說你是說?
屈胖三嘿嘿一笑,說你我幾人,是那循規蹈矩、老老實實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