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胖三的話語說得我爲之一震,腦子裏轉悠了好一會兒,方才發現他說的并不是氣話。
這家夥居然拉着我,直接就沖廣場那一邊走了過去。
他這般一聲招呼也不打,就準備離開了?
什麽情況?
我經過這一會兒的休息,精力勉強恢複了一些,雖然不能與人交手,但行路倒也沒有問題。
隻不過現在的問題在于,茅山長老會認定我會神劍引雷術,決議讓将我給留下來,他這般做,就是對抗茅山長老會,也就是對抗整個茅山宗。
如果在别的地方,這事兒倒也不算什麽,可這裏是哪兒?
這裏可是茅山宗的腹地,主峰清池宮。
作爲頂級道門,茅山宗的實力不會比蓬萊島這樣的地方差多少,别看屈胖三剛才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絡腮胡長老給擊敗了去,不過一來對方太過于輕敵了,二來那人的實力,在茅山的諸位長老之中,隻能夠算是末流。
除了這人,可還有九位長老、刑堂六老,十幾個峰的高手和無數茅山子弟。
我們難道要打通關,闖出這茅山去?
這事兒也太離譜了吧?
我唯一能夠想到的下場,就是被無數高手圍毆而死,沒有别的結果。
我一人受難,這事兒也就罷了,何必牽連屈胖三呢?
想到這裏,我停下了腳步,說你走吧。
屈胖三一愣,說你幹嘛?
我回望了一下如臨大敵、準備将我們給攔住的茅山衆人,然後低頭說道:“劉長老答應過我,會保證你的安全,所以隻要不鬧,他們就不會拿你怎樣;事已至此,你走吧,我留下來,是死是活,這都是命。”
“命?”
屈胖三冷笑了一聲,拍了拍手,說命,呵呵,陸言,既然已經成爲了修行者,你就應該知道一點,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得旁人來操縱,你以爲你留下來,等待你的是什麽?
我問是什麽?
屈胖三環顧了周遭一衆人等,然後說道:“我從來不會用最惡意的想法猜度别人,但卻知道,茅山之上,有無數種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相比較而言,搜魂術隻是小道,若是爲你迷幻毒藥,讓你染上毒瘾,從而抛棄了作爲人的尊嚴,到時候你恐怕就會後悔今日爲何不奮力一戰,求仁得仁,求死得死了……”
他這般說着,三角眼長老大聲喝道:“胡說八道,我茅山怎麽會如此……”
屈胖三哈哈一笑,看了一下日頭,然後回身說道:“我說的難道不是麽?”
這個時候執禮長老雒洋站了出來,耐心解釋道:“這位小友見識卓凡,不過這一點你恐怕是誤會了,我茅山乃堂堂正正的道門聖地,行事一向光明磊落,陸言留在我茅山,定然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屈胖三便揮手打斷了他。
這事兒讓執禮長老的臉色有些難看,然而屈胖三卻平靜地說道:“時間也差不多了,那麽我想請雒長老查明一下,剛才出面指證陸言的王維伽,現在還活着麽?”
執禮長老有些微怒,說當然活着了,他可是最重要的證人。
屈胖三微微一笑,說好,你現在若是能夠将他給我囫囵個兒的找出來,我屈胖三這回就算是錯了,大人我這一對眼珠子,當場就給你挖下來,給諸位“光明磊落”的長老陪個不是!
聽到這話兒,執禮長老雒洋勃然變色,朝着旁邊一個弟子吩咐了一聲,那人匆匆離去。
然而過了一會兒,那弟子回返了來,臉色異常難看。
他在執禮長老雒洋的耳邊輕聲低語幾句,而雒洋則是勃然大怒,怒目圓瞪地望着對方,似乎低聲說了幾句話,但卻沒有讓我們這邊聽到。
盡管如此,屈胖三卻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淡然說道:“被滅口了吧?”
執禮長老的臉色十分難看,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屈胖三冷笑,說從陸言說出了那件驚天秘密開始,王維伽就注定了死亡,因爲他存在一天,那個謀害蕭克明的家夥就會惶恐一天;他隻有死了,方才會石沉大海,無人得知真相,這事兒是已經注定了的,而且幕後的指使者,就在台上,就在諸位的身邊,又或者是好幾個人——陸言,這樣的茅山,你還想留下麽?
聽到屈胖三的話語,我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怕死了。
死則死矣,又有什麽恐懼的,但問題在于如同王維伽一般不明不白地死去,這事兒可就不是我所能接受的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既然如此,我甯願在這個時候死去。
我要用我的死,讓茅山蒙上污名,從而警醒世人,讓那在暗地裏謀算的家夥得到報應。
我點了點頭,說好,你我二人,殺将出去。
我們沒有再理旁人,朝着清池宮外面的山下走去,我提着破敗王者之劍,渾身酸軟,卻還在咬牙堅持着,而茅山長老會這邊也被剛才王維伽被滅口的事情給震驚了,人人自危,衆人意見不同,吵成一團。
不過最後,由掌教真人符鈞下令,有人吹響了鳴哨,開始組織人手來阻攔我們。
雖然剛才的殿前廷議被控制在很少的範圍之内,比鬥的時候又有清過了場子,但這裏面的人手其實并不算少。
再加上清池宮之外,還有大批的人手。
想要逃離,其實千難萬難,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戰死在這條路上。
然而就在此時,屈胖三卻傳音于我。
他說你小子别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你願意死,我還不想挂呢——一會兒你抱着大人我,我帶你裝波伊帶你飛……
啊?
什麽情況?
我腦子嗡的一響,從那慘烈的壯志豪情之中回味過來,才想起屈胖三這家夥之前迎戰趙公明的時候,可是曾經顯露出了翅膀來。
這鳥人,準備帶我飛出這地方麽?
我擦,我這才發現這屈胖三當真是算無遺策,他剛才裝波伊裝得飛起,我都以爲準備要去赴死了,沒想到他在這裏還留着一手呢,真的是看不出來啊。
如果是飛,那麽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估計就隻有一人。
刑堂長老劉學道。
他的無影劍将能夠成爲限制我們行動的最大威脅,隻不過他到底會不會出手,這事兒還是模棱兩可的。
我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劉學道其實并不是真正有心對付我們的那人。
他雖然負責刑堂,将我抓捕過來,并且對我進行了指控,但好多細節部分,他都做得十分公允,甚至在最終的表決過程中,投了棄權票。
他似乎知道了背地裏的那人是誰,心中也有所不滿了,方才會這般。
當然,這一切,都不過是猜測而已。
我們繼續前行,一步一步,不卑不亢地走着,快要走到清池宮的山門之前時,有一群人将我們給攔住了。
爲首的人,卻正是茅山宗的掌教真人符鈞。
不但如此,茅山宗的所有長老都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上百多的弟子在外圍。
刑堂長老劉學道也從後面走了過來,在他的身後,是馮乾坤和刑堂六老,以及數十個身穿黑色道袍的刑堂弟子。
不管到底如何,茅山長老會的威嚴都還是需要維護的。
剛才爲我們說話的那個女長老出言勸我們,說你們要相信茅山,事情最終一定會調查清楚的,我保證,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公平——屈小兄弟,千萬不要做傻事……
她苦苦地勸着,我能夠感受到她的善意,而屈胖三也能夠感受得到。
他掀起了眼簾,盯着這位慈祥的女長老,深吸一口氣,然後點頭,說謝謝,謝謝你的提醒,是你讓我感覺得到,茅山并非“洪洞縣裏無好人”,不過事情走到了這一步,若是不反抗,我們隻能是案闆上面的肥肉,連最後壯烈的機會都沒有了……
女長老望着年紀、個頭都不大的屈胖三,說可這事兒與你無關啊?
屈胖三搖頭笑了笑,說我這表哥啊,雖然又蠢又菜雞、腦袋還不好使,總把壞人當做親人,總把别人想得跟他一樣善良,咋咋呼呼的,總不讓人省心,不過跟他在一起,我從來不用擔心被算計,不知不覺間,已經把他當做親人了,你們想要弄死他,我可不會答應的啊……
呃,屈胖三你個王八蛋,這是在誇我呢麽?
怎麽說得那麽難聽啊?
難道我就沒有優點麽?
至少顔值高啊……
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然後将手中的長劍舉了起來,瞧着周遭這些身穿各色道袍的道士們,心中莫名就是一陣痛苦。
茅山啊茅山,與你爲敵,真的是一件讓人很難以接受的事情啊……
屈胖三伸手,拉住了我,全身繃得緊緊,而衆人則開始緩步逼近而來,就在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突然間有一聲清朗的聲音,傳入場中來:“我聽說你們在開會,準備給我編織罪名呢,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也不叫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