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乾坤有些着急,說可是師父,這小子有五行遁地術……
劉長老搖了搖頭,說不會,我茅山主峰,清池宮外,法陣重重,怎麽可能使用遁地術離開呢?
馮乾坤又勸,說那如果他使出那地煞陷陣的手段,隻怕我茅山千年基業就要毀之一旦啊。
劉長老平靜地笑了一聲,那張麻将臉上露出幾分不屑來,說地煞陷陣,要得有地煞才行,我茅山宗凝練一處,自成靈脈,如何有地煞露出?
馮乾坤是劉學道長老的徒弟,前兩兩句話隻是在恪盡職守,既然師父已經拍闆決定了,他便也不會執意阻攔。
他走到了我的跟前來,用一種十分特殊的手法,雙手在我背後不斷翻騰結咒,方才将那捆仙繩給弄開了來。
這事兒挺複雜的,自有法門,馮乾坤弄了一兩分鍾,方才最終将捆仙繩給收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女性長老站了出來。
她質疑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她對劉長老拱手,說劉師兄執掌刑堂數十年,是茅山宗有名有數的頂尖高手,以你的實力,迎戰一個出道不到兩年、乳臭未幹的小子,勝之不武,傳出去别人還會說欺負人,不如讓你我門下弟子上場吧?
這話兒說得公允,可見我剛才的話語并非沒有發人深省。
終于還是有明白人站了出來。
不過她說的話也在理,刑堂長老劉學道什麽人,能夠在茅山宗這樣的頂級道門中排上前三的頂尖高手,在天下間也是足以笑傲群雄的,即便是面對着天下十大,恐怕也能夠有一戰之力。
要不然他憑什麽帶領着茅山宗最強大而恐怖的暴力機構數十年?
由他出場,隻怕我在他面前根本就走不了幾招,而一旦劉長老一個心思動歪,失手殺了我,誰也不能找他說理去。
殺人滅口,這事兒簡單無比,成本也不大,便能夠将一起争端給消弭于無形。
多好?
正是有着這樣的想法,那女道姑方才會站了出來,然而聽到這話兒,劉長老卻笑了笑。
今天是我認識他以來,見過劉長老笑過最多次的時候。
他笑過之後,臉色變得僵硬起來,凝視着面前這位女長老,平靜地說道:“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是好事,你放心,此人留着有大用,我不會殺他的,但茅山的名頭不能夠折在他的手裏,這是最根本的底線,絕對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說罷,他看向了恢複自由的我,一字一句地說道:“告訴我,陸言,你可以麽?”
我此刻已經是被逼上了梁山,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一鼓作氣,趕鴨子上架,讓人高看一眼。
這般想着,我冷冷一笑,說素來聽聞茅山刑堂長老劉學道,當年的時候,除了前掌教陶晉鴻,傳功長老塵清真人之外,穩居第三把交易,這麽多年過去了,想必手段更加厲害——能夠與劉長老交一回手,雖死又何憾?
我一開始說話,隻不過是給自己打氣,然而說到後來,鮮血卻莫名熱了起來。
是啊,是啊,我是誰?
我陸言就是一最底層的小蝦米,而劉學道則是幾十年前就在江湖上揚名立萬、萬人敬仰的大豪傑,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夠與他平起平坐,對面交手。
當初我進茅山,無人關注,沒有誰會正眼瞧我一眼,而此刻呢,堂堂刑堂長老居然都要下場與我拼鬥。
何等榮幸,死了,又有何妨?
我的血熱得沸騰,高聲喊道:“劍來!”
在旁邊一直圍觀的屈胖三此刻也是莫名豪氣,将乾坤囊扔了過來,我接住,從裏面拔出了破敗王者之劍來,又将乾坤囊給扔了回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我要給這幫人瞧一瞧,除了劍,我别無它物。
即便是面對着劉學道這樣的頂尖高手,我也不屑于用亂七八糟的歪門子手段。
握着破敗王者之劍,我朝着劉學道拱手說道:“劉長老,外面請?”
劉學道揮了一下手,吩咐道:“清場。”
大殿之外,有廣場,自有許多閑散人員,馮乾坤瞧見師父并不是在開玩笑,匆匆下去布置,而劉學道這邊則朝着在座的諸位長老拱手說道:“諸位,掌教真人,我與陸言交手,請諸位好好瞧一瞧,他用的雷法,到底是不是神劍引雷術!”
衆人紛紛起身,朝着他躬身說道:“有勞劉長老。”
劉學道回望了一眼給扔在一邊、一直沒人搭理的王維伽,吩咐道:“此人嚴加看管,等我比完,回頭來要好好審他。”
聽到這話兒,我心頭一陣疑惑,想着難道王維伽不是刑堂帶來的人?
如果是這樣,那又是誰将他從黃泉路上帶來的呢?
我心頭疑惑,不過由不得我多想,因爲這個時候馮乾坤已經折返回來了。
他回來,場地自然已經清了出來。
我提着劍,朝那殿外走去,而不遠處,劉學道與我一同走了出來,兩人并肩而出,走下了大殿的台階,來到了寬敞的廣場之上,相隔十米對望。
茅山衆位長老紛紛移駕出殿,站在了台階之上,居高臨下地望了過來。
而屈胖三也在高處駐足。
我朝着他望了一眼,屈胖三朝着我使勁兒揮了揮拳頭,大聲喊道:“陸言,加油,你要相信自己,隻要你努力,你所迸發出來的力量,将讓所有人都爲之吃驚。”
是麽?
這種心靈雞湯真的有用?
我心中有些懷疑,不過大戰在即,也來不及多想,抱着手中的破敗王者之劍,朝着前方的劉學道長老拱手,然後說道:“破敗王者之劍,成劍不到兩年,不過我這劍鞘是極品雷擊木制成,平日裏日夜溫養,倒是多出幾分雷意。”
劉學道站立在我的十米開外,長袍大袖,一身紫黑,認真地聽我說完之後,伸出手來,平靜地說道:“請!”
他有着一代宗師的俨然氣度,擺開架勢之後,并沒有主動進攻,而是謙遜地請我出手。
這是規矩。
我懂,所以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我箭步向前,然後全身凝練成一張弓,在繃到了最極限的時候,朝着他猛然斬了過去。
一劍斬!
這手段不但講究使力的手段、角度和時機,而且最最講究的,就是研究敵人的弱點。
一劍斬,顧名思義,那就是一劍而中。
但這終究隻不過是一個美好的夢想,特别是在這樣的頂尖高手面前,盡管感受到了些許不适,但劉學道長老還是輕而易舉地避開了我的這一劍。
這過程十分輕松,有如行路飲水一般,而随後,他又向我伸出了手來,淡然說道:“再請。”
我明白了劉學道的意思。
以他的身份,然後過來與我交手,的确是有些欺負人,所以他拿出了“退避三舍”的典故來,讓我三招。
三招過後,他将以暴風驟雨的方式對我開展進攻,維持茅山宗的臉面。
這就是他的計較,我心中了然,故而沒有立刻上前拼殺。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使出了第二招。
依舊是一劍斬,這一回我将兩任一劍神王的感覺都融入了我的劍意之中,劈出的那一劍,無論是角度、勁力還是思想的境界,都達到了我所能夠做到的最頂峰。
那一劍劈出,我感覺整個世界都仿佛被我切成了兩半。
整個時候劉學道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他雙手平托在前,然後用袖子的柔軟将這股氣息給不斷傳遞,最終化作了一個太極陰陽魚,硬生生地擋住了這一下。
劉學道的表情變得認真,我也知道他是上了心。
他感受到了我的威脅,所以才收起了先前輕視的心态,變得認真起來,準備全力以赴。
我第三劍劈出得十分潦草,甚至都可以說是草率,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在回應劉學道這種退避三舍的自我安慰。
對方顯然是感受到了,不過卻并不在意。
三劍之後,劉學道宛如鬼魅一般地撲了上來,與我開始了正面的交鋒。
兩人再一次交手,而這個時候的我并沒有了第一次的驚慌,竭盡全力,與他開始了你來我往的交戰。
不愧是刑堂長老,與人搏擊的手段,簡直就是出神入化,舉手投足之間,都有大恐怖,讓人爲之驚悸的殺招随手拈來,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然而在這樣的壓力下,我卻硬着頭皮頂住了。
憑着東拼西湊的手段,我在劉學道暴風驟雨的攻擊之中,苦苦地撐了下來,然後一點、一點地感受到了一種油盡燈枯的境地。
退無可退,而在這個時候,前幾日出現在我腦海裏的夢,再一次的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來。
那是一個身處于大澤之中、背着巨石的男人,他在滿是泥濘的沼澤地中行走,而天空之上,烏雲密布,不時有巨大而粗壯的雷電,砸落在了它背上來。
以身養雷,我即是雷,雷即是我。
大雷澤強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