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語,道童心中一陣忐忑,不知道如何是好,很快,那男中音變得平緩許多,淡淡說道:“你不用着急,這樣,養心殿中無刀兵,我且進去,與他談一談,至于這事兒,你可以找劉長老通報一番,如何?”
道童如釋重負,說好,我給您開門。
說話間,那殿門“吱呀”一聲響,然後走進了一個灰袍道士來。
此人穿着平淡,簡簡單單,面容古拙,就好像是一耕田的老農民一般,然而當瞧見對方的臉孔時,我的心中一跳,忐忑不安。
這人如我猜想的一般,卻正是那茅山宗掌教真人符鈞。
這位大人物走入殿中來,朝着那道童和藹地點了點頭,然後左右張望了一番,瞧見了躺倒在角落處的我。
他走向我這邊來,而我也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符鈞在離我兩米的地方站定,沖着我點了點頭,說陸言?
我其實見過他,就在上一次前來茅山的時候,不過那個時候他忙着繼任,哪裏會理會我這樣的小人物,就算是有過照面,估計也沒有什麽印象。
我說對,是我。
符鈞的目光從我的身上,轉移到了旁邊這一大堆散落的木器和木屑,手往前一伸,一塊未完工的木牌出現在了他的手上來。
他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來,說道:“你還懂《清微丹訣》的融丹符?”
我搖頭,說不懂。
他舉起手中的木牌,說若是不懂,這東西難道是别人雕刻出來的?
我慌忙擺手,說不是,木牌是我雕的,但我并不懂是什麽意思,就是無聊,照着旁邊的紋路和符文,自個兒照貓畫虎弄的……
聽到我的解釋,符鈞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說果真是天才人物,難怪小師弟會将神劍引雷術傳授于你。
靠,這咋一點兒商量都沒有,就直接扣黑鍋上來了?
我心中有所憑恃,故而也不慌張,平靜地說道:“符掌教,具體什麽情況,我已經跟馮乾坤和劉長老解釋過了,我并沒有見過蕭克明,所學的,也并不是神劍引雷術。”
符鈞擺了擺手,說你先别急着解釋,我想問一下你,你可曾去過幽府?
啊?
聽到這話兒,我的心一下子就緊張起來,皺着眉說道:“符掌教你這是什麽意思?”
符鈞淡然自若地說道:“我們既然找到你,自然是有做過論證了的,事實上,我們也有一些消息途徑,表明你曾經去過幽府,至于爲什麽去,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去接我那迷失在黃泉路上的小師弟,對吧?”
我的眼睛眯了起來,說聽不懂你的意思……
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之所以如此,是因爲我不敢撒謊,因爲我不确定符鈞到底知道些什麽事情。
不過想着看得出來,他知道的東西,遠比我以爲的要多得多。
至少他知道我到過黃泉路。
果然,符鈞用一種平靜之極的語氣,緩緩說道:“如果你忘記了,那我可以提醒一下你,在不久之前,你通過某種方式,前往黃泉路,然後在泰山伯黃飛虎的治下進行過一段時間的逗留;而據我所知,與你同行的還有幾人,其中一位,則是邪靈教前右使洛飛雨,而我那調皮的小師弟,還因爲斬殺了泰山伯的後人,惹了一些麻煩……”
糟了,這家夥居然什麽都知道。
他是怎麽辦到的?
我的心中駭然,而符鈞則循循善誘地說道:“陸言,我已經跟你說了,我知道的東西很多,如果沒有證據,我是不可能說服刑堂動用這麽多的人手去辦事兒的。”
我沒有說話了,緘默其口,緊緊閉着嘴巴。
符鈞瞧見我不說話,依舊顯得很平靜,說可能你不太了解我,我這人呢,平日裏很低調,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交朋友。
我說哦?
符鈞說你若是害怕牽連的話,可以跟任何人說你不會神劍引雷術,這事兒我認可,不過你隻需要将整套神劍引雷術跟我交接清晰,這樣子我可以保你一命,不然……
我說不然怎樣?
符鈞說茅山宗雖說是頂級道門,不過也是身在江湖,既然在江湖,就有自己的規矩,這個你曉得的。
我說我不知道,難不成你們還能殺了我?
符鈞搖頭,說茅山宗從不輕易殺生,不過茅山後院之上,有無數先賢苦修閉關的禁閉室,你若是執迷不悟,爲了防止茅山鎮教秘籍傳播出去,引發社會恐慌,我們就不得不将你留在哪裏,苦渡殘生。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你這是在威脅我?
符鈞說不,我是想要救你,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我認真地看着這張忠厚老實、平靜如水的臉孔,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說我說過,我學的雷法自有來路,與茅山的神劍引雷術并無瓜葛,如果你茅山想要仗勢欺人,那麽我唯有以命搏之!
我說得斬釘截鐵,慷慨激昂,符鈞歎了一口氣,說你果真冥頑不靈?
我說我說的是事實,你若不相信,那咱們便沒有什麽可說的。
符鈞點頭,說好,茅山長老分散各處,預計召集齊全,還需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裏,你若是想通了,可随時叫門外道童通知我,但是過了三天,三堂會審之時,你就算是反了悔,恐怕也沒有人能夠幫你了。
我拱手,說多謝。
話雖如此,我的語氣卻平淡至極,顯然沒有被他的話語打動。
不過符鈞卻也不忙,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木闆,說這東西你若有多,不妨送我一塊?
我說我隻是無聊而已,符掌教你若是要,盡可拿走。
符鈞拿着一塊刻着據說是《清微丹訣》融丹符的木塊離開了去,送走他之後,那道童慌忙進來,找我将那把匕首給拿走了去,還囑咐我不能跟任何人說。
我雕出了蟲蟲來,心思也淡了許多,又回想起那個被打斷了的夢境來,沒有多争,抱着那木雕回房歇息。
沒想到睡了沒多久,又給人吵醒了。
這回進了殿宇裏面來的,是一個女孩兒,而且也是我認識的。
她叫做陶陶,我曾經在傳功長老那裏見過一面,知道她是茅山上上一代掌教陶晉鴻的孫女,也是蕭克明的未婚妻。
我可以對符鈞冷臉,但是對這一位,就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了。
陶陶之所以過來,是找我問起蕭克明的事情。
她人很溫柔含蓄,朝着我施了一禮:“陸言先生,好久不見。”
我苦笑,說每一次來茅山,都要做一回階下囚,你好,陶陶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陶陶盯着我,好一會兒,然後說道:“陸先生比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似乎精神了許多……”
我說你說笑了,一階下囚,實在沒有什麽可以說的,您找我有什麽事?
陶陶也不再繞彎子,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我聽說你在黃泉路上,見過蕭克明了?”
啊?
面對着陶陶的提問,我一時之間,有些語塞。
因爲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如果是在私下無人的地方,我自然是可以将遇見雜毛小道的事情跟她說起的,甚至還可以跟她提及雜毛小道的下落,畢竟她是雜毛小道的未婚妻,應該也算是“自己人”。
但是我現在可是在備受監控的養心殿,我這裏一句話說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聽着。
我本來就咬死我從上一次在大敦子鎮那邊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雜毛小道,這下如果是承認了的話,隻怕我所有的話語都要給推翻了。
而且現在我也想明白了,我還隻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會連累到雜毛小道。
如果被人定論,說這神劍引雷術是雜毛小道傳授于我的,隻怕事情就會變得十分麻煩,到時候恐怕連雜毛小道都要被連累,甚至被通緝。
如果是那樣的話,問題可就嚴重了。
想到這裏,我最終還是含糊其辭地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總之這些事情,不過是别人的污蔑而已。”
陶陶盯着我,也就是說,你沒有遇見過他咯?
我說陶陶小姐,您是他的未婚妻,蕭大哥到底在哪裏,你是應該知道的,對吧?
陶陶的眼圈突然一紅,苦笑道:“我哪裏知道?在他的心中,根本沒有我,而是那個邪靈教的壞女人……”
陶陶在沒有得到答案之後,便離開了,我能夠感受到她心中的痛苦,卻沒辦法安慰。
她和雜毛小道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并不清楚,但是我能夠感覺得到,兩人之間似乎有一些小隔閡。
如此過了三天,一直沒有人再來瞧我,進了茅山宗的第四天清晨,那銅殿大門打開,劉長老親自過來,對我說道:“今天諸位長老都趕到了現場,需要對你進行問詢,你準備好了麽?”
我點頭,說好了。
旁邊的馮乾坤過來給我綁上,而劉學道長老看着我,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坦白交代,要不然……”
這句話沒說完,他就轉身離開,而馮乾坤則帶人押解着我離開刑堂總部。
我腦子裏在轉悠:“劉學道長老,到底想跟我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