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茅山宗的掌教真人和傳功長老幾乎都不出山門的緣故,所以一般代表着茅山在外界行走的,文的是專門負責在外傳教的雒洋,武的便是這位刑堂長老劉學道。
哦,對了,還有一位在朝堂之上坐鎮的黑手雙城。
那位也是茅山長老會的重要成員之一。
刑堂長老顧名思義,司職刑罰,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茅山修道,紛紛雜雜,各式各樣的法門都有,并不專精符箓丹鼎之道,所以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刑堂就是專門負責制定和實施規矩的地方。
無論是對内的教導、刑罰、懲戒和清理門戶,還是對外的一切武力要務,都是歸這幫人負責。
可以說,刑堂是茅山宗武力的頂尖堂口,而這位劉學道長老在陶晉鴻時代,就已經是穩居茅山宗綜合修爲前三的頂級大佬了。
我曾經見過這位老先生一面,至今印象深刻。
然而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一位,居然也被掌教真人符鈞給派了過來,專門過來緝拿于我。
此刻的我已經無暇顧及他到底是怎麽找到我的這問題了,在确定了對方的一瞬間,我轉身就跑。
之所以沒有喊上屈胖三,是因爲茅山宗想要抓的人,有且隻有我。
既然如此,我何必将那家夥拖下水去?
我轉身就走,幾乎是出于本能地施展出了地遁術,然而卻發現整個大地堅硬如鐵,根本不容我遁離。
我撞到了南牆,心中有些難過。
劉學道既然敢在我的面前露臉,肯定是對我早就有所防備了的,哪裏能夠讓我這般輕易逃離?
看起來,今天這一遭劫難,我是再所難免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拔出了破敗王者之劍來。
雖是螳臂當車,但不做抵抗就束手就擒,并不是我的風格。
站在度假村别墅小院角落的劉學道佝偻着身子,精神似乎并不太好,就好像是一破落道觀裏面出來的老道士,比很久之前我見過的他,更加憔悴和衰老。
但這位大拿,就算是半截身子入了土,都有着最爲恐怖的威懾。
所以我全神貫注,準備拼死以待。
我這邊殺氣騰騰,一臉防備,然而劉長老卻顯得十分平靜,攏着袖子,朝着我點頭打招呼,說陸言,好久不見了。
我緊緊握着劍柄,感覺手心上面盡是汗,不過人家這般客氣,我也不敢擅自挑起争端,深吸一口氣,說對,是有許久沒有見了。
劉長老眯着眼睛瞧我,說你的進步真大,居然敢拿劍對着我了。
我說劉長老若是過來跟我叙舊,那我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恭聽您的教誨,但若是想要捉拿于我,那我就不得不反抗了。
劉長老灑然一笑,說我又什麽可以給你教誨的?我們其實并無交情。
說這句話兒的時候,他雖然在笑,但臉是冷的。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我實在是沒有什麽跟對方攀交情的由頭。
人什麽身份,我什麽身份?
别說是我,就算是陸左過去,也未必能夠得劉學道高看一眼。
茅山宗的人,本事大,脾氣也傲。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劉長老,該說的話,我已經跟您的徒弟馮監察說了,至于你信也罷,不信也罷,與我無關;我還是那句話,整個茅山,我隻信任三人,這三人過來,我全力配合,若是來了别人,包括閣下,請恕我絕不配合。”
劉長老眼皮一翻,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我沒有在征求你的意見,你若不肯,我拿了你,再帶走便是。”
我舉劍,平平前指,說陸言雖是末學後進,修爲疏松,資質淺薄,但還是有一把子硬骨頭的。
劉長老冷冷一笑,然後緩步走上了前來。
他每走一步,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山巒移動一般,給我一種氣勢碾壓的強大壓力。
當劉長老離我隻有五步遠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了。
我若是再不動手,恐怕就隻有趴在地上的份了。
雙腳足弓拱起,下盤吸地,然後如同一隻煮熟的龍蝦一般,将身子給弓起來,足尖、腰、手腕以及手中的劍,在一瞬間架成了一條橋梁和通道。
一劍斬。
唰!
劍氣從破敗王者之劍中陡然劈出,在那一刹那,我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攀升到了巅峰狀态,無論是身體,還是對于周遭炁場的敏感,都抵達了峰值,一種無畏一切的勇氣升騰而出。
我一劍斬向前方,眼看着劍刃即将劈中劉長老,結果我感覺眼前出現了一道殘影。
劍氣淩厲,将眼前的人影給劈成了兩半。
然而那終究隻是人影。
下一秒,我感覺身後有一股疾風朝着我的脖子處抓來,不過還好我早就留了三分力,劍勢在沒有用老的那一瞬間,陡然回旋,朝着這手掌斬去。
一切仿佛預計好了的一般,行雲流水,然而讓我幾乎要當場噴血的事情發生了。
我又斬了空。
而下一秒,劉學道長老的爪影遮天蔽日,從四面八方不斷襲來,仿佛有數十人在對着我圍攻一般。
我手中的破敗王者之劍在這一刻,催動到了極緻。
巅峰狀态的耶朗古戰法使得我能夠迅速反應過來,不斷地揮劍,抵禦一切攻擊,然而幾個回合之後,還是有一腳從不可知的方向踢出,重重地踹在了我的左胯之下。
這一腳,讓我失去平衡,直接飛起,重重地砸落在了牆頭之上去。
砰!
整個房子都爲之一抖,而我則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一瞬間湧進了我的五髒六腑之中,讓我渾身酸麻,差一點兒就倒下去了。
他顯然是留了手,并沒有下狠勁兒。
要不然隻這一腳,我就肯定挂了。
不過憑借着強大的鬥志,我掙紮着爬了起來,将手中的金劍給捏得緊緊,勁氣逼發到了巅峰,使得劍刃璀璨奪目,宛如刺目的烈日。
然而在炫目,也抵不上劉長老平平實實的一掌。
眼看着他一掌拍下,準備将我給生擒的時候,突然間院牆之上有人發出了一聲輕笑聲來。
這笑聲明明很輕,但在這寂靜的夜裏卻十分刺耳,有如針紮一般,我一聽就知道是位高手,而果然,劉學道也收住了攻勢,轉身朝着院牆那邊望了過去。
牆頭之上,站立着一個一身黃色道袍的中年道士。
他看起來差不多四五十多歲,但是挽起的發髻之上卻又有些斑白,給人的感覺似乎又大一些,而他滿臉絡腮,下巴處的胡子甚至還給編成了一根小辮子。
他的黃色道袍十分考究,正中間是一個陰陽八卦的圖案。
劉學道瞧見對方,頗爲顧忌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眯着眼睛說道:“馬貴平,你不在你的龍虎山待着,跑這兒來管什麽閑事?”
馬貴平?
這是何方人物?
那人灑然一笑,騰然而下,落在了我與劉學道之間,然後拱手說道:“劉道友,我隻是适逢其事,正巧路過,瞧見堂堂茅山宗,居然幹出強擄百姓的勾當,忍不住就站出來圍觀一下而已;我看這位小哥相貌堂堂,眉間正氣凜然,不像是什麽宵小之徒,不知道是否有什麽誤會,我在這裏,也可以幫忙開導一二。”
适逢其會?
劉長老冷冷一笑,說不必了,我茅山宗辦事,輪不到你龍虎山來插手,走開。
馬貴平背對着我,我瞧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卻能夠感受到他的笑容。
他朗聲說道:“行走江湖,講的就是一個理字,茅山宗就算是如日中天,江湖第一名門,但也得講理,是不是?”
劉長老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馬貴平,别以爲望月真人、蘇冷這些老牌長老仙逝了,張天師以你爲左膀右臂,便可以對我茅山指手畫腳,實話告訴你,在我眼裏,你不配。”
他的話字字充滿了殺機,反而是馬貴平顯得平和許多,朗聲說道:“茅山宗果然如傳說中的霸道,不過劉長老,你這般蠻橫,當真以爲能夠堵得住悠悠之口?”
劉長老将手伸入了懷中,淡然說道:“别人的意見,我不在乎,而你此刻若不離開,就不要離開了。”
說話間,那院牆周圍又浮現出了六個身影來。
刑堂六老。
這六人露出身形之後,齊刷刷地将氣機鎖定在了馬貴平的身上,他的臉色頓時一陣僵直,開口說道:“好,好,茅山宗果真厲害,劉長老的無影劍據說也是獨步江湖,這事兒我不管了……”
他說罷,卻是身子一晃,朝着屋子的頂上飄了過去。
幾個起落之後,再無影蹤。
面對着他的離去,劉長老眉頭微皺,卻并不阻攔。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地注視着我。
幾秒鍾之後,他一揮手,說道:“拿下吧。”
我知道此刻若再反抗,隻是徒勞,收了破敗王者之劍,然而這個時候,屋子裏有人朗聲說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