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也是有化了妝,黏上一臉大胡子,模樣也大變樣,整個人蜷縮在角落,就好像是沒有骨頭一般,不過我們進來的時候,他擡頭望來的那一下,眼睛裏掠過的精光,卻讓我一下子就把他給認了出來。
強者就是強者,獅子就是獅子,再怎麽裝羊,都有難以融入的地方。
更何況是像騎鲸者這樣的人?
我不确定他是否認出了我和屈胖三來,雙方互看了一眼,然後便将目光給轉移了過去。
絡腮胡給我們指着旁邊一張小床,說你們兩個,就在這裏待着,食物飲水自會有人送來,解手的話,旁邊有馬桶——記住一點,不管發生任何事,千萬不要出去,也别鬧出任何動靜,否則我們便把你們給扔下海裏去。
屈胖三笑嘻嘻地摸出了一個小袋子來,稍微拉開,露出了鑽貝的模樣來。
那一袋差不多有十鑽貝,屈胖三塞進了絡腮胡的手裏,然後問道:“出了蓬萊島,應該就可以出去透透氣了吧?”
絡腮胡接過了錢袋,臉色就好了很多,說在無相海上,還有蓬萊島的巡防營在,所以最好還是小心一些,出了無相海,到時候你們可以随意……
有了錢,他的态度不同,又囑咐了我們幾句話,總而言之,那就是離島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
他上頭的人可狠着呢,若是鬧了動靜,說不定都有滅口的可能。
談完這些,他離開了去,而我和屈胖三則做到了那小床上來。
盡管此刻困意甚濃,但我還是小心地打量着夾闆間的這三個人——騎鲸者蜷縮在角落,一言不發,另外兩個人蹲坐在空地前打牌。
這兩人都是三十多歲,一個刀疤臉,一個大光頭,長得都很兇,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
兩人打得是一種字牌,我瞄了一眼,弄不清楚是什麽,便沒有再管,反而是那大光頭注意到了我們,打量了我們一下,低聲說道:“嘿,叫什麽名字?”
我沒有說話,屈胖三也沒有說。
我們兩人嚴格奉守着絡腮胡的吩咐,不要說話,别鬧動靜。
我們不回答,光頭頓時就有些不高興了,将手中的字牌惡狠狠地往船闆上一摔,然後站了起來,斜眼打量着我,然後說道:“小子,瞧你這病怏怏的,到底什麽病?莫不是傳染病?要真是,現在就給我滾下船去,免得傳染給老子……”
我沒辦法,賠着笑說道:“不是,就是拉肚子,傷了元氣。”
光頭不信,伸手過來揪我的衣領,說少特麽給我狡辯,一看你這樣子,就不是什麽好病,拉肚子,拉你麻痹……
對方罵罵咧咧,我心頭憤怒,看了屈胖三一眼,沒想到他卻好像看不見一般,整理着床上的東西,準備睡覺。
眼看着那人就要抓到了,這時騎鲸者睜開了眼睛來,低聲說了一句話:“别搞事。”
光頭橫眼過來,說小子你什麽意思?
騎鲸者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動手,隻是懶洋洋地說道:“你要是想搞事,我敲門,讓章魚的人過來跟你談,可好?”
這話兒說得光頭臉色有一些蒼白,不過他并不肯示弱,罵罵咧咧地說道:“罵了隔壁,章魚的人做事忒不地道了,整一個痨病鬼在這裏,要是染上病,我們可該怎麽活?”
他大概是有些大聲了,門邊有人拍了拍,說吵什麽吵,不想走就滾,别特麽唧唧歪歪。
光頭這才閉上了嘴,不過還是用兇狠的眼神瞪着我。
這人修爲應該不錯,不過我若是沒有病,一隻手就能夠将他給料理了,所以對于這樣的威脅我并不在意,朝着騎鲸者點了點頭,表達了感謝之後,便與屈胖三一起鋪了床。
騎鲸者說完了話,便又閉上了眼睛,根本不理我。
這個夾闆間裏黑乎乎的,隻有縫隙裏透露出來的一點兒燈光,光頭和刀疤臉兩人打了一會兒,錢輸光了,便不再賭,罵罵咧咧地收了攤子,兩人便直接躺在了地闆上。
我和屈胖三躺在床上,那船随着海水晃蕩,光頭在地闆上嘀咕,說那痨病鬼和小屁孩子,怎麽能夠睡床?
旁邊的刀疤臉嘿笑,說老細你要出夠了錢,船長室都能夠給你睡,沒錢的話,有個地闆就燒高香了。
光頭說那邊還有一張床,要不然咱過去睡?
刀疤臉說你有種就去試試,看看章魚的人會不會打斷你的腿?
光頭又罵了幾句,方才消停了一些。
過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門又給開了,然後從裏面走進了兩人來,我原本有些迷糊,聞到一絲香味,才知道是女人,下意識地擡眼望去,卻發現進來的這兩人都是女的,一個不認識,二十多歲,長得溫婉賢淑,而另外一個,居然是林曦。
對,沒錯,就是跟我們同船而來的林曦,前代星魔的小女兒。
我心中驚訝,想着她不是已經進了碧遊宮,問過了血蓮池,随後跟着阿樂他們走了麽,爲什麽又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她沒有走成?
我心中百般疑惑,卻不敢站出來表明身份,隻是默默地躺着,而絡腮胡引着這兩個女人進來之後,還特意交代了一句,讓裏面的人别欺負女人,誰要是起了歪心思,回頭即便是出海了,也給扔進海裏面去喂鲨魚。
這話兒說得強硬,然而卻吓不住人,絡腮胡這邊剛走,光頭便一骨碌坐了起來,說嘿,兩位妹妹,怎麽稱呼?
林曦和另外一個女孩都沒有理他,而是整理了一下床鋪,然後小心翼翼地縮在床上。
又碰到了一個軟釘子,光頭心裏頓時就是一陣火起,聞着女人身上那股暗暗的幽香,那心思就跟野草一樣瘋長起來,忍不住湊上了前去,嬉笑道:“哎呀,别裝嘛——妹妹,咱們認識一下吧,我叫虎鲨光頭劉細佬,那是我的兄弟小疤臉戴順揚,都是道上響當當的人物,有句話怎麽說的,叫做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嘿嘿嘿……”
美人當前旁邊稍微沉穩一點兒的刀疤臉也有些按捺不住,調笑道:“對,你們若是受人欺負,報我們的名字就好,絕對管用——不過在此之前,咱們先聊一聊咱們前世,到底修了多少年,好不?”
光頭說我覺得我們應該修了一百多年,兩位覺得呢?
他們越說越興奮,差點兒都直不起腰來,林曦沒有說話,而旁邊那個溫婉如玉的女子卻柔柔地問道:“爲什麽叫做小疤臉呢?”
提到這個,戴順揚就有些氣憤,說老子以前的匪号可厲害了,叫做疤臉怪客,結果後來别人告訴我,說有一傻比也用了這名字,還比我出名的多了,結果江湖人再見我,就叫小疤臉了……
呃,疤臉怪客,說得是我堂兄麽?
若是,還真的比你強上太多,讓你改名也不是沒有道理。
兩人瞧見女孩兒稍微假以辭色,立刻就蹬鼻子上臉,想要伸手過去,摸一摸人家那春筍一般白嫩的小手兒,結果溫婉女子臉色一變,手一晃,連我都瞧不清楚,居然就出現在了疤臉的脖子上面來。
她反手扣住了疤臉的喉結,暗暗一用勁兒,疤臉就疼得大叫,說哎喲,哎喲……
溫婉女子冷冷說道:“還要認識麽?”
她隻要稍微一用勁兒,就能夠将對方的喉結涅破,将人擊殺,疤臉是知道利害的,慌忙求饒,說不敢了,不敢了,姑奶奶饒命。
溫婉女子擡手給了他兩耳光,手勁頗大,那人的臉一下子就紅腫了起來。
她這才放開疤臉,說滾蛋。
疤臉知道了對方的厲害,不敢再生事,乖乖回到地闆上躺着了,而光頭還有些心思,給那女人一瞪,說你要是敢再看我們一眼,回頭把你的眼睛挖下來,知道不?
光頭這個時候卻是認出了對方,咽了一下口水,說你是麒麟蛟妖龍玉?
溫婉女子盯了他一眼,說不想死,就閉上眼睛。
光頭不敢再糾纏,慌忙趴在了地闆上,一動也不動,居然真的就沒有了動靜,而且連呼吸都細了幾分。
我聽在耳中,不由得奇怪,這光頭爲什麽這麽怕那女子?
林曦又怎麽和這女人攪在了一起來?
我的心中滿是疑惑,不過經過剛才那一鬧,衆人都不再說話,一時間寂靜無聲。
如此又等了幾個小時,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間聽到門外有走動聲,身子一僵,剛要起來,屈胖三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别出聲,這是在檢查貨物,準備離港了。”
我不敢多言,隻有側耳傾聽着,感覺到有幾人越走越近,都快來到了門口來。
腳步停下了,有人敲了敲船闆,問道:“老闆,你這船沒有暗格夾闆吧?”
絡腮胡賠笑,說盧爺您是老關檢了,自然知道,張管事行事從來規矩,哪裏敢做那種事兒,咱是正正經經做海産生意的……
那人不信,敲了敲這邊的木闆,說特殊時期,你把這裏撬開,我要檢查一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