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搶不過,而是因爲不知道爲什麽,我對這個牛皮哄哄、總說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小家夥,莫名多出了一份信任來。
當然,這信任,也是看在對方的表現才确定的。
别的不說,光他弄出來的那一幕古樹轟塌,就足以讓我爲之側目。
換位思考,當時如果是我,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那簡直就是瘋子才會幹出來的事兒。
可他偏偏幹了,而此刻回頭看來,簡直是有如神助,因爲如果正面對上那麽多的人,即便是沒有老妖婆钊無姬鎮場,我們也絕對沒有半點兒生機可言。
但是事實卻是,那數百人的敵人幾乎全部葬送在了那轟塌的古樹木堆之下,而連钊無姬都身受重傷。
她若是無事,我即便是有土遁術,又如何能夠在她那迷蹤步前得以逃脫?
在松手的那一刻,我腦海裏不斷回想起他在雷洞中操控符文的神奇表現。
屈胖三從我的手中搶奪過了那木劍,瞧見我沒有再過來與他争奪的意思之後,轉到了篝火的另一邊,仔細打量了一下,然後問我,說你是準備用這幾把木劍定住陣腳,免得引來的雷偏離方向,對吧?
我點頭,說對,之前我機緣巧合,曾經與人協力共同施展過此術,不過我隻是在旁邊敲敲邊鼓,壯壯聲勢而已,但卻也琢磨出了一點兒門道來。
屈胖三驚訝,說哎呀你居然還與人共同施展過神劍引雷術?是教你那人麽?
我搖頭,說不是,另外一人。
屈胖三說你交遊倒是蠻廣闊的,值得表揚,行了,你閉嘴吧,給我一點兒時間,弄出一絕世之物,瞎掉你的钛合金狗眼!
呃……
我怒氣沖沖地對他罵道:“你大爺的!”
屈胖三沒有再理會我,而是專心緻志地盯着那比我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木劍,凝視許久,那木紋、脈絡和習性都入了他的眼睛裏,又存在于他的心中。
十分鍾之後,他叫我将他的雷擊木粉末拿給他。
我遞過去,瞧見他胖嘟嘟的小手深入其中,撚了一點兒粉末來,口中念念有詞,然後開始在木劍的這一面開始灑落下去。
那雷擊木粉末一離開他的手指,立刻化作一道道的火焰和電芒,十分微小,卻能夠肉眼可見。
這些火焰和電芒在木劍之上蝕刻,化作無數細小的線條,而這些線條在最後,又化作了種種千奇百怪的圖案和符文來,如同一個又一個極爲精緻的微觀世界,彼此并不相連,但是在最後卻又連成了一副更大的畫面來。
如此的過程,足足弄了一刻鍾,而我感覺卻好像過了整整一個世紀。
弄完之後,他緩緩地平推雙手,那把精緻的小木劍憑空懸浮而起,他越看越愛,說我擦,要不是爲了我的計劃,真的舍不得将這麽完美的藝術品留給你……
我仔細打量,發現這木劍之上,至少有十來個符陣,卻又彼此相連,心中震撼,卻忍不住譏諷道:“自吹自擂。”
屈胖三惱怒道:“吹你妹啊,我跟你說,若不是你自作主張弄了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保證還能夠弄得更完美——七星錘陣、七星飛錘陣、七殺陣、七星八卦劍陣、九宮八卦陣、九宮八卦劍陣、刀網陣、刀棒三絕陣、三茅宮假山、飛魚九鼎陣、千面搜殺陣、小六乘懾心陣、大五行劍陣、天風銀雨陣……諸般手段,熔煉其中,假以時日,此劍必然生靈,化作法器……”
我說等等,你說的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個毛用?
屈胖三呸了我一口,說道:“别多廢話,伸手出來。”
我詫異道:“幹嘛?”
問是這麽問,我還是伸出了手來,結果那家夥手指一動,那劍尖卻是刺破了我的右手中指。
鮮血滴落其中,那小木劍陡然之間,就好像活過來了一般,諸般烙痕法陣一下子就變得模糊,隐藏在了迷霧中。
我隐隐感覺這小木劍,跟我多了一絲聯系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
我微微一動,那小木劍便仿佛有了感應一般,也動了一下,這情形讓我欣喜若狂,說這難道是飛劍?
屈胖三“噗嗤”一笑,說你想得也太美了,飛劍之中,必有劍靈,雖說這材質是一等一的,手藝更是世間罕有,但是離飛劍,卻還有十萬八千裏——小夥子,做人要踏實,不要總想着一步登天,知道不?
呃……
我沒有理會他占便宜的行爲,而是趕忙将其餘六口小木劍拿出,并且将那精心雕琢的劍鞘也一并送上。
屈胖三說哎、哎,你這是幹啥呢?
我賠着笑,說能者多勞,你既然這麽厲害,那這事兒我也就不勞煩别人了。
屈胖三剛才扯下臉皮過來跟我搶,這會兒反倒是拿捏了起來,搖頭晃腦地說道:“你想的美,知不知道,以前有多少人花了天價,也沒有請得動我出手;這回算是你占了天大的便宜,給你弄了一把,居然想把大人當做勞工,盡力剝削咩?”
我跟他認識這幾天,也算是摸透了他的性子,吃軟不吃硬,連忙哄道:“呃,大人,剛才多有得罪,這裏給你陪個不是了,你看吧,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
他打量了一下我,然後說道:“真的?”
爲了那七把極品雷擊木劍不被糟蹋,我也是狠下了心來,咬牙說道:“但有要求,隻要不超出我的能力範圍,都沒有問題。”
屈胖三的胖臉一下子就笑了,嘻嘻說道:“我問你啊,弄死钊無姬,你下一步什麽打算?”
我思索了一下,說道:“經此一役,我算是跟荒域一大幫子的人結下了仇怨,即便是華族,心中必然也是有着疙瘩,基本上我也混不下去了。當初前來荒域,爲的是讓自己變得強大,現如今我已有所悟,隻需回去慢慢消化便是。所以,我應該會回去。”
屈胖三點頭,說好,帶上我。
我說啊?
屈胖三說你啊個屁啊,大人我也不是這兒的人,回去不是很正常麽?另外我有一個要求,在我沒有完全熟悉那邊的時候,你小子得管吃管喝,把大人我伺候好咯,知道不?
我的臉一下子就苦了下來,這尼瑪不就是一拖油瓶麽?
我回去,倘若是見到蟲蟲,該怎麽解釋?
我一臉不情願,可是屈胖三卻非要讓我賭咒發誓,我無語,說也不是我想回去就回去的,來這兒的路,隻有一個同伴知曉,而她現在就在臨湖一族,到時候麻煩也挺大。
他滿不在乎,說算逑?分分鍾搞定,你先發誓!
我無奈,隻有按照他的話語發了誓,屈胖三這才滿意,把那一堆木器拿了過來,開始了他的工作。
這家夥屬于靈感乍現的大師,往往凝視許久,然後開始動手,而出手的時候,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就如同藝術一般讓人贊歎。
我在旁邊觀察,每一次瞧見他的手段,都感覺到由衷的敬佩。
這種手段,真的比我那雕刻手段要強大百倍,每一次都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出自于心靈,近乎于道,我在旁邊看得心曠神怡,恨不得跪在地上看完這一切。
不得不說,抛開那一張臭嘴巴,這個屈胖三的手段,當真讓人敬佩。
不知不覺,我對他竟然生出一絲崇拜之心來。
太尼瑪強了。
如此又是一個晝夜過去,屈胖三終于将那七把小木劍和劍鞘給完成,并且一一讓我滴血融合,弄完了這一切,屈胖三吩咐我一句,然後倒頭就睡。
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簡單的工作,他顯然也是精力耗損過度。
屈胖三睡去之後,我将破敗王者之劍插入了雷擊木劍鞘之中,讓其養劍,蓄積雷意,而我則把玩起了那七把雷擊木劍,仔細感受着每一把的差别和用處。
體悟許久,我開始将這劍掂量在手裏,然後射出去。
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射一兩把,然後慢慢熟悉,逐漸增長,到了後來,我已經能夠在一瞬間将其從乾坤袋中摸出,然後射将出去,釘在不同的地方。
唯一讓我有些缺憾的是,大腦與身體到底還是有一些不協同,雖然認定了地方,卻并不能夠準确地釘在那兒。
又快又準,這事兒是一門本事,需要反複練習,并不能一蹴而就。
在屈胖三酣睡的時候,我幾乎一直都在練習,一次又一次。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屈胖三這樣的天才,故而隻有勤能補拙,方才能夠在這兇險之地活下來。
屈胖三一直都在酣睡,一開始的時候我以爲他是精力耗損過度,然而到了後來,我突然間感覺到他的身體裏,居然有兩顆心髒在跳動。
撲通、撲通……
我也是不經意之間發現的,回過頭來,感覺躺在地上的屈胖三不再是一個小孩兒,而是一團烈焰包裹。
啊……
我吓得大叫了一聲,而這時,那家夥卻睜開了眼睛來。
如太陽一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