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明亮之中,帶着紅、黃、白三色的煙火沖天而起,将整個天空點亮,讓我能夠看清楚對方的臉。
對方也瞧見了我的臉。
那猥瑣瘦小的矮子顯然是比我更加驚訝一些,瞧清楚我的模樣之後,滿臉震驚地喊道:“竟然是你?”
俞千二背着那小孩兒,一路疾走,氣喘籲籲,全然沒有之前高人風采,我更願意多承擔一些,于是站在了他的前面,将其擋住,然後揚聲說道:“好狗不擋路,不想死的,趕緊給我滾開!”
那猥瑣老頭兒氣得肺都炸了,哇哇大叫:“虧得王堂主與你分享那鈎蛇湯,沒想到背地裏搗亂的,竟然是爾等鼠輩;早知如此,便一榔頭砸碎你的腦袋就好了。”
我箭步上前,冷笑着說道:“現在也不晚,這大好頭顱,等你來砸!”
對方亮出了信号彈,說明兩件事情,第一,那就是援兵就在不遠處,如果久拖時間,到時候被動的就是我們;而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現在隻是孤身一人。
我一定得趁着援兵未至的這段時間,将其弄死,我們好跑路。
我這些日,雖然還沒有将那洛山魅的好處消化完全,但是信心卻一天比一天增加,整個人也變得不再畏縮起來,腳尖輕點,人越來越快。
在快接近那矮子的時候,他亮出了手中的武器來。
是一個鐵榔頭。
這榔頭并非凡物,從那材質來看,透着一股陰寒的冰冷,顯然也是一件祭練已久的法器。
唰!
他攔在山澗之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照着我沖來的速度和軌迹,高高揚起,準備猛然砸落下來,将我這個可恨的家夥給一榔頭砸死。
兩人即将交錯的時候,他怒聲吼道:“好叫你曉得,殺你的人,乃黑天彪孟淦!”
我沒有說話,速度陡然又快了一倍。
在最近的距離,鐵榔頭砸落下來的那一瞬間,我出手了。
破敗王者之劍。
日本有一種劍術,叫做拔刀流,講究的就是長劍拔出來的一瞬間,造成突然而巨大的殺傷力,而我的這一手,與其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明面上看起來,我是沖過來埋頭送死,然而實際上我的出手犀利無比。
劍鋒并沒有向前刺,而是朝上擋了一記。
我若前刺,這猥瑣老頭或許後退,或許依着慣性砸落過來,兩者的概率是五五之數,然而若是後者,我就算是刺死了對方,自己也要被砸得腦漿飛濺。
從我的角度來看,我的性命珍貴無比,實在沒有必要與他來換命。
舉劍封擋,側身翻滾,然後陡然出劍。
唰!
整個過程,我弄得行雲流水,沒有任何停滞之處,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已經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那是一瞬間的感悟,而下一秒,我感覺到了劍尖刺入對方的胸口,劃拉出了一道血口子來。
我并非不想順勢而動,将長劍刺入對方的心髒裏去,隻不過這家夥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在感覺到不對勁的那一刻,立刻就抽身後退,并且朝着我猛然揮了榔頭過來。
我暗自一歎,然後朝着旁邊再一次滾落。
耶朗古戰法。
我再一次跟對方纏鬥在了一起,然而這一次,與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我感覺仿佛那個戰将,直接附在了我的身上,就如同我雕刻時,那位大匠上體一般。
這種感覺是十分罕見的,除了最開始的幾次之外,後面的拼鬥幾乎沒有,即便是面臨死亡,也不會有。
爲什麽呢?
我揮舞着手中的金劍,那劍身之上有閃耀的金光投射而出,将夜空照亮,信仰之力和怨靈之氣不停流轉,使得這長劍的氣勢格外恐怖。
突然間我明白了。
不是因爲我抽瘋,而是洛山魅的融入,使得我與那位戰将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小了。
它唯一比我多出的,就是臨戰的經驗,而這些,也将漸漸地融入我的身體裏。
當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就是它消散的那一天。
也就是我獲得認同的時候。
叮叮當當……
戰鬥在繼續,俞千二說得沒錯,這幫人個個都是極厲害的高手,給我以一種強大的壓力,然而幾個回合之後,我突然感覺到了對方的心中,有一絲猶豫。
我是在争取時間,所以得拼命,但是對方不用。
他不願意跟氣勢如虹的我拼了性命,盡管他的修爲或許比我還要老道許多,但是他更願意等着自己的同伴來到,再聯合出手,将我們給擒下。
當我瞧見對方心理的這一絲空隙,沒有再做猶豫,口中大聲叫道:“靈镖統洽解心裂齊禅!”
九字真言!
我口中喝念着密宗咒訣,感覺一股力量陡然凝聚于身上,而小紅在這個時候也給我抛了出來,朝着那家夥的背後撲了過去。
蠱?
瞧見小紅的一瞬間,猥瑣老頭如臨大敵,身上陡然迸發出一道明晃晃的光芒來,将小紅給阻攔在外,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猛然揮出了一劍。
铛!
這一劍走了直線,聚集了我全部的勁道,有去無回,有死無生。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一劍卻是用了雙重浪的技法,分作兩次拍入,那家夥感覺到一股接着一股的勁力沖來,手中一酸,那根鐵榔頭居然跌落到了旁邊好幾丈的崖間去。
鐵榔頭一脫手,猥瑣老頭頓時就知道不對勁兒了,大吼一聲,右掌往前拍,而左手則摸向了腰間。
他還有底牌。
我好不容易拼命,找出一絲優勢,哪裏能夠讓他逃脫,當下也是一陣快劍而上,将其逼到角落,然後猛然一劍揮去。
唰!
這一劍,卻是将猥瑣老頭的右手給斬斷,他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慘叫來,轉身想逃,我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将手中的劍化作一道光,倏然而上,直接将其釘在了旁邊的崖壁上。
啊……
被釘在崖間的猥瑣老頭憤怒地大叫着,并沒有立刻死去,而是沖着我怒吼道:“臭小子你叫什麽名字,敢惹我佛爺堂的人,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佛爺堂?
我心中一跳,而這個時候俞千二也趕到了跟前來,冷笑着說道:“你這個蠢貨,倒是提醒了我們。”
他拍出一掌,将那家夥頭顱拍碎,七竅流血而亡,而後在他的鼻孔之中撒了一點兒黃色粉末。
弄完這些,俞千二焦急地對我說道:“走!”
我不敢停留,匆匆而走,大約一刻鍾之後,我聽到身後很遠處,傳來了一聲如狼一般的叫喊。
兩人一直又走了兩個鍾頭,天色蒙蒙亮,方才在開始有意識地故布疑陣。
弄完這些,我們在附近找到一處山洞住下。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我方才來得及問道:“前輩,你給那家夥鼻子下弄的,到底是什麽?”
俞千二并不隐瞞,而是說道:“散。厲害的巫師或者道士,能夠通過屍體介質,将亡者的魂魄勾出,然後尋根問底,索問緣由,散能夠将其魂魄弄得離散,讓他們無從找尋。”
我說幹嘛不直接将其魂魄打散,讓其不得輪回,永絕後患呢?
俞千二瞪了我一眼,說如此歹毒之法,豈是正常人所爲?我跟你說,修行者行事,需得上體天心,尊崇天道,要是胡亂造就太多殺孽,到了最後,輪回報應,隻會讓自己受苦。”
我臉色肅然,躬身說道:“受教了。”
俞千二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嚴厲,沖我笑了笑,說不過說起來,你今天的表現真的讓我驚訝,比上一次的時候,厲害太多,堪稱驚豔。
我說這都是蚩老爺子給我食用那洛山魅的功勞。
俞千二搖頭,說世間之事,有果便有因,若不是你救了他孫女,他如何舍得将那珍惜之物留給你?而你也不算欠他什麽,如此千裏相送,也算是報答了饋贈——所以說,修行先修心,隻有讓自己的所作所爲,符合天心正道,方才會良性發展。
這些話語都是至理,俞千二之前都不會與我說起,此刻循循善誘,估計也是對我十分滿意,方才會開此金口。
我說這兒也是到了虎牢山的邊上了,明日我們估計就能出山,隻是那一馬平川,很容易暴露,不知道該怎麽辦。
俞千二問我,說你說你跟華族人有些關系?
我說對,算起來,他們欠我一份交情。
我将華族贈予的石牌拿出,俞千二瞧了一眼,說後面的路程,估計就得在這上面想辦法了。
兩人正說着,突然間他身上的背簍傳來了一聲痛哼聲。
俞千二慌忙将背簍放在了地上,半跪着将蓋着那小孩兒的麻布掀開,之間那小男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來,他激動地說道:“老友,老友,是我啊,俞千二,老二!”
那小男孩愣愣地瞧了俞千二一眼,突然間眉頭一皺,然後……
哇、哇……
他居然哇啦啦大哭了起來,聲音嘹亮,在整個山洞裏面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