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決心和意志,再加上他神出鬼沒的手段,沒有任何猶豫,我便舉起了手來。
那聲音又說道:“轉過身來。”
那匕首滑到了我的脖子上,我轉過身來,瞧見一張宛如松樹皮一般的老臉,還有一個朝着我臉上砸過來的拳頭。
就在拳頭就要砸到我的臉上時,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了起來:“爺爺,等等!”
碩大的拳頭停止在了我的面前,拳骨離我的鼻尖隻有一厘米不到的距離,而這個時候,我瞧見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女孩子。
安。
那個逃走的少女安,居然出現在這黑夜之中,并且叫這個厲害得讓人畏懼的老頭兒“爺爺”。
什麽個情況這是?
就在我滿腦子疑惑的時候,老頭兒也問了:“爲什麽?”
安指着我說道:“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好人,是他救了我的命,我才沒有被那老鬼婆用石錘活生生砸死的。”
那人一聽,放在我脖子上面的尖刀頓時就收了起來,将我使勁兒一抱,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啊,真的太謝謝你了,給我蚩隆留下了唯一的骨血……”
我被老頭兒抱着,感覺胸腔裏面的氣都換不過來,正難受呢,這個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厲喝:“黑蠱惡來蚩隆,原來你沒死?”
我被人一推,跌落在了地上,安連忙跑過來将我給扶住。
我來不及跟安叙舊寒暄,轉過頭來,瞧見一身鮮血和毒蟲的荊可從陷阱中一躍而起,落到了不遠的地上,一邊大聲吼着,一邊将臉上枯萎的蟲屍給甩開了去。
他身體裏有冒出青蒙蒙的光芒來,将渾身的毒蟲給驅散,不過因爲剛才一腳踏空的緣故,他左眼緊閉,應該是受了傷。
這個被荊可叫做蚩隆的老頭兒拄着一根引蛇棍,冷笑着說道:“想不到吧,你臨湖一族爲了私利,滅我族群,卻沒想到我這個将死之人,終究沒有能夠如你們所願,在腐爛的泥土之中死去,而又活了過來。現在,我化作惡鬼,将成爲你們臨湖一族永遠的噩夢!”
“陸言!”
荊可此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刺中了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不是蚩隆老兒派過來的内應?你治病的手法,有許多,可跟他們巫蠱,是一般模樣的!”
我看了一眼扶着我的小姑娘安,苦笑着說道:“你覺得呢?”
荊可咬牙切齒地吼道:“族長對你一直都有懷疑,我原本以爲你跟洛小北一起來的,應該不會,沒想到還是被她言中了。既然如此,那你就死吧——追魂藍蜂針,給我破!”
一股力量從遙遠的地方傳遞而來,潛伏在我身體某處血液之中的蜂針一下子就将浮現了。
它被激活,然後随着我的呼吸,從血管中,朝我心髒倏然紮去。
荊可心生殺意,想要将我給弄死。
在那一刻,他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瞧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死人一般。
他或許想着我會慘叫着死去,一頭栽倒在草地上,一聲不吭。
在那一刻,他是一個勝利者。
然而我到底還會沒有能夠如他所願,而是屹立于那兒,不但如此,而且還手一抹,摸出了一把破爛的長劍來。
荊可的雙眼一睜,難以置信地喊道:“怎麽可能,你怎麽會沒事?”
我表面上拿着長劍,然而身體裏,小紅卻在全力以赴地守着我的心髒部位,它的十八根觸須将那個逐漸顯形的蜂針給緊緊纏繞住,不讓它有寸進的機會。
因爲隻要那針刺入我的心髒,我的小命可就算是要交代在這裏。
若是尋常物件,小紅處理起來簡單得很,然而這追魂藍蜂針可是經過祭煉的法器,與荊可生生相息,他不死,這東西的勁兒就不滅。
這個時候,我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一雪前恥、決戰的時候到了。
盡管我并沒有恢複到全盛之時,不過如果我再退縮,隻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現在,有着安的爺爺,這位懷着滅族之恨的黑蠱惡來蚩隆在,我與其拼命,或許還是有一點兒機會的。
不管了,殺!
我揚起了手中的破敗王者,勁力注入,這劍的光輝開始出現了,将幽暗的峽谷照得發亮,而我則說出了忍了許久都沒有說出口來的話語:“荊可,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跟你們說——被你殺害的那些猴子,它們,是我的朋友。”
我的腦子裏不斷地回響起了俞千二老爺子對我說過的話:“畜牲,比人可愛……”
是的,那些猴兒的命,在我的眼裏,比荊可這個狗東西,要可愛無數倍。
爲了它們……
我說完了這話兒,開始向前跑動起來,幾步之後,我一個飛躍,那金劍璀璨得宛若皎月,帶着驟然的呼聲,重重斬落在了荊可的身前。
我是沖着荊可的腦袋去的,然而一根黑影擋住了它。
铮!
一聲炸響,荊可用那根黑曜石短槍擋住了我的這一擊,我承受到了巨大的力量,一個倒空翻,卻并沒有後退,而是如同瘋狂一般,開始朝着荊可沖擊過去。
長劍揮舞,長槍相迎,我感受到了極大的阻力,知道這荊可即便是受了傷,也不是我所能夠戰勝的。
而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半點兒妥協和放棄,拼了命一般地揮劍交擊。
叮叮當當……
每一次的交擊,我持劍的手臂都是一陣酸麻,有一種忍不住将劍丢了去的沖動,然而我依舊是強忍着噬心的劇痛,與其交纏着。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長笑來,那蚩隆嘿然喊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世間之理,莫過于此。小哥,我來助你,将此獠擊殺于此,祭奠我那五百多爲同族!”
蚩隆一加入戰鬥,局勢立刻轉變,他的引蛇杖取代了我,将荊可大部分的攻擊都給承擔了下來。
如此一番周折,幾番拼鬥之後,我反而被排除到了戰團之外去。
荊可與我交手,輕松得如同呼吸一般,然而蚩隆的加入讓他變得沉重起來,活動的空間不斷被壓縮,反擊越來越乏力,那宛如神迹一般的槍術,也變得不再那麽犀利來。
三人在峽谷之中噼裏啪啦一番争鬥,很快荊可就受了幾處傷。
這些傷并非很重,畢竟他全身修形兼備,總是能夠避開最關鍵的地方,然而問題在于蚩隆與我不同,他的引蛇杖之上,可是喂得有劇毒的。
随着時間的拖延,他傷口處卻是開始化膿,并且散發出了惡臭來。
不但有惡臭,還有奇癢,這種癢讓他無法承受,往往在與我們交手的時候,還忍不住伸手去撓一下。
然而就是這樣撓一下,讓他的防備變得不再那般周全,即便是我,都能夠抽冷子給他一下。
終于,荊可也感覺到不能再硬拼下去了。
他開始想着逃離,然而事情哪有這般簡單,在蚩隆的層層威逼之下,哪裏能夠有他逃脫的機會?
荊可也是走投無路了,立刻就開始狗急跳牆起來,沒有再與蚩隆纏戰,而是開始朝着我的這邊頻頻狂攻而來,想要從我這裏打開突破口。
我一開始還能夠勉力抵擋,然而到了後來,才發現自己與這個整日與野獸和強者拼死搏殺的家夥,到底還不是一個檔次。
我有點兒撐不住了,終于露出了一個破綻。
荊可狂喜,邁着之前的那種迷蹤鬼步,從我的身邊陡然越過,口中怒吼道:“你們等着,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他逃離的方向,居然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在不遠處觀戰的安。
他想要我們付出代價,而安則是最好的發洩口。
我在瞧出荊可心思的那一瞬間,心中就叫道:“糟了……”
如果讓這個惡魔一般的男子接近安,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不,不能……
想到這裏,我望着與我擦肩而過,離我足有七八米外的荊可,一種強烈到了極點的意志從我的心底裏騰然而起來。
攔下他,不管付出任何代價。
我身體的本能開始在那一瞬間啓動了,周遭的景物化作虛無,而我的人也一下子就出現在了荊可的身邊,他快得讓人難以捕捉的身形,此刻也變得遲緩起來。
土遁術!
撲倒他,不能讓他得逞!
我心中狂叫,伸出雙手,一下子就将對方的雙腳抱住,然後在高速的狀态,與他一起滾落在地上。
兩人在地上一陣翻滾,荊可最先反應了過來,騰出左手,朝着我的後背重重砸了一拳,怒吼道:“放開我!”
我感覺身體在那一刻被錘散了一般,然而卻根本不管不顧,硬着頭皮頂着。
荊可随即砸下了第二拳,第三拳……
我大口大口的鮮血吐了出來,那鮮血甚至凝結成團,荊可瞧見我還是沒有放手,終于騰出了手中的短槍,準備将我紮在地上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蚩隆趕到,就像打高爾夫球一樣,将引蛇杖重重地砸在了荊可的頭上。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