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将近,一人一馬,從濃霧之中緩慢浮現出來,那人聽到了洛飛雨的大罵,忍不住回答道:“大姐,黃泉路上,不比陽間,失之毫厘,差之千裏;我一直在努力找尋了,卻是一直跑錯路。要不是剛才那圓靈通幽符的氣息沖天,讓我感應到了,說不定現在還在迷霧之中轉圈兒呢……”
聽到這人的聲音,我的心中簡直就是歡喜得快要爆炸了。
是他,是他。
這人就是雜毛小道蕭克明,我的伯樂,也是讓我從陽世一路追尋到此間的正主兒。
隻見這家夥依舊是一身青衣道袍的打扮,頭發随手用一根木棍子給挽成了一個道髻,雖然簡單随意,卻顯現出了恬淡潇灑的性子來。
而他的胯下騎着的,并不是一匹高頭大馬,而是一頭毛驢。
是的,真是一頭驢。
那倔驢的身子并不算大,馱着蕭克明,比例看着就不對,不過好在它的氣力還算是比較大的,所以倒也沒有摔倒。
不過騎驢和騎馬,從氣勢上來看實在是有很大的區别,使得這道人并非那潇灑倜傥的公子哥兒,反倒是有幾分張果老倒騎驢的風範,多了幾分诙諧之意。
我的心中狂喊,說他來了,他來了。
我激動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然而那家夥卻仿佛根本沒有瞧見我一般,隻是對着洛飛雨說話。
而洛飛雨卻并沒有領情,而是氣呼呼地說道:“滾!誰是你大姐?”
雜毛小道咳了咳,說好吧,飛羽姑娘,我有些好奇,雖說這陰神還算是比較強力,但是以你的修爲和手段,好像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結果啊?打不過,不是還能跑麽?
洛飛雨趴在塵埃之中,依舊是一肚子的氣,說我若不是剛剛換了一批幽冥變形蟲,傷了元氣,之前又血遁沒有恢複幾分修爲,怎麽可能落得如此下場?
雜毛小道點頭,說既是如此,倒也真是緣分,給了我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洛飛雨扭過了頭去,悶聲悶氣地說道:“誰要你救啊?”
這話兒說得有幾分不屑,然而卻又顯露出了女子的嬌嗔之意來,讓人聽得頗爲肉麻,而這個時候小妖也受不了了,突然從角落裏冒聲說道:“哎喲,瞧你們倆這蜜裏調油的樣子,真讓人羨慕啊……”
雜毛小道聽到這聲音,偏頭一瞧,一夥的說道:“咦,小妖你也來了?”
小妖從黑暗中浮現出了身影來,說對啊,咋了,壞了你好事?
雜毛小道瞧見小妖現如今那一副白色肥母雞的模樣,差點兒吓得從那毛驢身上跌落下來,說小妖你可别吓我,就算你再思戀大人,也别玩這cosplay啊?我瞧得肝疼……
小妖說我的事情,一言難盡,現在也不是叙舊的時候,你就不能幫着把麻煩處理完了,咱們再秉燭夜談麽?
雜毛小道點頭認可,說也對,外人在場,多少給俺留點面子,行不?
說罷,他沖着場中的龍環喊道:“嘿,哥們,報上名來。”
那龍環沉默許久,一直冷冷地盯着這個及時出現的道士,許是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威脅,方才沒有說話。
此刻被問及,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話,說:“泰山伯座下,大将龍環!”
雜毛小道聽到,十分禮貌地翻身下驢,沖着那人拱手作揖,然後自報家門道:“在下蕭克明,現如今茅山宗的掌教真人是也。”
小妖忍不住糾正,說你的掌教之位已經被長老會給撸了,現在應該叫做前掌教。
被這幫揭穿,雜毛小道也不惱,聳了聳肩膀,無奈地說道:“好吧,在下是前代茅山宗的掌教真人蕭克明;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如給在下一個薄面,不管此前如何,事情到此爲止,大家各自離開,如此可好?”
龍環擡起了頭來,冷冷地說道:“呵呵……”
雜毛小道撓了撓頭,說你呵呵是什麽個意思呢,很難理解啊?
龍環指着雜毛小道,說當代黃家大公子,可是你殺的?
雜毛小道扶着額頭回憶了一下,然後爲難地說道:“不好意思,在下來到這黃泉道,殺了不少人,路人甲乙丙丁什麽的,真的沒有印象了您,能否幫忙提一個醒?”
龍環有些抓狂了,不過介于此人的禮貌,不由得耐着性子說道:“就是之前在玄武鬼市的市集外,黃泉大道邊緣,有人把你攔住,斥責你招惹陰卒,亂了規矩,然後你就把人給随手殺了的那個!”
雜毛小道一拍額頭,說哦,你這麽說我想起來了,那小子把我好不容易從陰卒裏面搶來的人證給弄得魂飛魄散,害我兄弟清白無法洗清,我如何能夠不殺他?
龍環怒了,說你知道你殺的是誰麽?
雜毛小道一聳肩膀,說我管***是誰啊,那樣的傻波伊,再來一百個,我的劍都不會有任何遲疑。
龍環暴怒,說那是泰山伯的後裔,名門貴胄,此刻折在了你的手中,我等身爲泰山伯手下重臣大将,定當要爲他報仇雪恨還看你面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這鐵甲大将剛才陡然爆發,将我、蟲蟲、洛飛雨和姜寶都給擊敗,顯露出了無人匹敵的霸氣來,此刻更是劍拔弩張,兇氣更盛。
這個時候的雜毛小道終于明白了過來,問那龍環道:“真的不能不打?”
龍環點頭,說對。
雜毛小道點頭,說明白了。
說罷,他牽着毛驢往前走,路過我身邊的時候,終于瞧見了我,竟然忘記了與龍環的交談,而是朝着我問好道:“嘿,陸言,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剛才的圓靈通幽符,是你用的,對吧?”
我從懷裏扯出那玉符來,扔給了他,說還給你吧。
他伸手接過來,一副拉家常的模樣,說最近怎麽樣?氣色不錯啊,瞧你印堂發亮,臉頰紅潤,是不是命犯桃花啊?到底惹了哪家姑娘,叫出來,哥哥幫你參考一下……
呃!
我還沒有說話,那大将龍環卻忍受不住了,一聲暴喝,說你哪來那麽多的廢話?要不是瞧你是小輩,我早動手了。
被這般一催促,雜毛小道慌忙擺手,說對不住,一時間瞧見這麽多久别重逢的老友,有些興奮。
說罷,他朝着我招呼,說陸言你過來,幫我牽着麻繩兒,這東西最近有些發春,又找不到對象,脾氣有點兒不好,你幫我牽着,别讓它惹禍,行不行?
他倒是一點兒也不見外,随口亂吩咐。
我不敢不從,爬起來去接那缰繩,沒想到這頭黑色倔驢根本不甩我,拿眼瞪我,氣呼呼的樣子。
蕭克明連忙撫摸着它耳朵旁邊的毛發,說麻繩兒,陸言不是外人,他是陸左的徒弟,也是堂弟,自己人,你就稍微擔待一點兒,行不?
那倔驢似乎能夠聽得懂人話,雜毛小道這般一說,它的嘴巴似乎咧了一下,用腦袋朝着我的胸口蹭了過來,仿佛是表示親近。
我一邊小心翼翼地摸着這倔驢,一邊疑惑地問道:“它怎麽叫做麻繩兒啊?”
雜毛小道指着胖乎乎的小妖,說你問她咯,我去打個架,去去就來。
他轉身離去,而這時小妖則飛到了倔驢的頭頂來。
這兩個家夥似乎認識,碰面了,叽叽喳喳,好是一番親熱。
雜毛小道單人一劍,來到了鐵甲大将,陰神龍環的跟前來,催促道:“來吧,快點兒,我還得跟人叙舊呢。”
那龍環金黃色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獰笑,說别着急,一會兒我就送你們去幽府叙舊吧……
雜毛小道輕歎了一聲,說你們這些老骨頭啊,在黃泉路上待了上千年,腦子都僵化了,實在是有些欠修理啊!
龍環的身子開始膨脹起來,無數金光浮現,符文環繞。
聽到這話,他越發狂妄起來,說茅山宗?就算是你們的三茅祖師前來,那又如何?這裏是黃泉道,你是龍也得盤着,是虎也得卧着……
雜毛小道懶得聽他說大話,平靜地說了一聲:“漫天葉影光華,起!”
一語方罷,無數的劍光浮動,籠罩在了那大将龍環的周身之上。
幾乎在一瞬間,我仿佛瞧見有幾十個雜毛小道的幻影,在龍環的金身周遭密布,姿态各異,不斷地出手,朝着它的周身要害刺了過去。
無數的火花爆起,叮叮當當的響聲出現。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龍環突然哈哈大笑,将護心鏡猛然一掀,朝着我們狂笑道:“你們真的以爲我的護心鏡之下,就是陰神所在?笑話,經過幾千年的沉澱,倘若連這點兒罩門我都沒有修煉妥當,又如何敢來黃泉道露面呢?”
什麽,護心鏡之下,并非弱點?
我心中驚詫莫名,而在下一秒,雜毛小道使出的劍影果然刺中了它掀開的護心鏡之下,然而隻能将其推動得往後退了一步,便再無效果。
這個家夥,真的無敵?
我們心中驚駭,而這個時候,雜毛小道卻是輕輕歎了一聲,說道:“唉,食古不化的陰神啊……對了,你想看一下黃泉路上,幾千幾萬年,都不一定能夠瞧見的雷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