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生活仿佛就這般簡單。
即便是偶爾會跟熊飛一起争風吃醋,卻也不會鬧出多大的笑話來。
我們雙方都是成年人,彼此也都知道收斂,不會像小孩子鬥氣一般,鬧得大家都不得安甯。
盡管蟲蟲并沒有來過這兒,但是路線的制定,卻是她在做。
她繼承了蚩麗妹的記憶,按照以前北上的路線一路走來,然而當我們真正到達了那箐壩蠱苗所在的寨子時,卻并沒有瞧見想找到的東西。
這兒是一大片茂密的林子,旁邊有一些荒廢的田地。
我瞧了一眼,心中立刻猜測到了,這箐壩蠱苗肯定也是如同排山蠱苗一般,經曆了滄桑巨變,早已不存。
畢竟這百年過去了,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蟲蟲她們一路過來,也經曆過不少這樣的情況,有的根本就找尋不到,不過有的卻僅僅隻是避世不出,或者隐藏了起來。
所以大家都沒有太多失望,而是在當地安營紮寨,然後開始四處找尋。
這個時候,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找尋附近的村子,然後找到那村子裏面的老人,詢問起當年的情況來,或多或少,總是能夠得到一些信息的。
在箐壩蠱苗的原址紮下營地之後,開始分工。
在蟲蟲的分配下,我和念念一組,她和熊飛一組,我們在附近找尋,如果得到消息,就回到營地裏來等候另外一組人,而即便是找不到什麽線索,也需要在天黑之前趕回來。
聽到蟲蟲宣布之後,熊飛忍不住揚起了眉頭,沖我得意地笑了一下。
在他看來,蟲蟲選擇與他同行,而忽略了我,是一種很明确的表示,也是對于自己感情歸宿的一種選擇前奏。
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是想多了,像蟲蟲這樣的女人,哪裏能夠那麽簡單就征服?
我并沒有表達任何的意見,而是平靜地接受了。
正午之後,兩組人分道揚镳,開始朝着四周搜尋蹤迹,我跟念念商量了一下,決定不要繼續朝山上走,期望着撞運氣,而是來到山下,找尋附近的農家詢問相關事宜。
順着山道走,我們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山窩子裏,瞧見了田地,緊接着看見了這兒有四五戶農家。
我和念念一路找過去,挨家挨戶地敲門,結果一直到了第四家,方才有人應聲。
開門之後,是個瞎了一隻眼睛的老頭兒,滿嘴豁牙,提着一根老煙槍,問我們是幹嘛的?
我瞧見這老頭兒一臉的皺紋,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遞了十塊錢過去,說大爺,我們是路過的遊客,走到半路,口渴了,跟你讨一碗水喝。
老頭瞧了我一眼,又瞧向了我手中的人民币,皺紋一下子就散開來了,說哎呀,喝口水嘛,何必給錢?
他話是這麽說,不過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那鈔票。
我不由分說地塞進了他手裏,而獨眼老頭則熱情地領着我們進了屋子裏,張羅我們坐下,然後去廚房,給我們端了兩碗涼水來。
這房子很老了,屋子裏一股黴味,也沒有怎麽收拾,亂七八糟的。
老頭兒見我左右打量,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說我老了,眼神又不好,家裏亂,你們莫笑啊……
我喝了一口水,那水有一股沉沉的味道,是鏽鍋燒出來的,還不如山泉水好喝。
不過我并沒有表明,而是一口喝了下去,然後跟他擺家常,說大爺你年紀多麽大了,應該是兒孫滿堂吧,怎麽屋子裏靜悄悄的,也沒有個人呢?
獨眼老頭歎了一口氣,說我有三子兩女,十二個孫,不過呢,他們都嫌這裏是山窩窩,太偏了,有的搬到了鄉裏去了,有的并到了大村裏去,女兒嫁走了,小兒子在南方打工,兩三年沒有回來一趟,老伴死了之後,他們來得更少了……
我說那你不跟他們一起下山去享福?
老頭搖頭,說算了,我在這山裏,伺候這些田土,安逸得很;去到他們家裏,又要幫着帶孫子,又要幫着洗衣煮飯,累死了,還挨一身抱怨,不想去了。
我說我們這兒,就五家人啊?
他說不是,隻有兩家了,其餘三家都搬走了,政府宣揚合村并組,像我們這種深山老林子的,一沒學校二沒醫院,不方便,買包面條都要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不劃算,隻有像我這種不肯動彈的,才留在這兒呢。
我基本了解了一下老頭兒的情況,然後開始直奔主題了,說大爺,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山上那邊還有一個寨子,現在還在麽?
大爺看了我一眼,說你是說箐壩那個生苗寨子吧?
我說好像是。
大爺說沒了,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一場泥石流把那個寨子給淹了,後來活了幾十人,都給遷到山下的潘寨了,我二兒子就在那村子裏,跟我說那些苗人在村子裏很不習慣,住了沒兩年,就陸陸續續遷走了,估計留下來的,也就有四五家人。
聽到這個重要消息,我心中有了底,又跟他聊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告辭。
離開這山窩子,念念問我,說老頭兒說的,是實話麽?
我想了想,說他沒道理跟我們撒謊,我覺得那箐壩蠱苗呢,估計是真的沒有了,如果蟲蟲執意想要挑戰的話,我們或許可以去山下的潘寨問一問,不過如果沒有了傳承,也沒有啥意義,不如直接進行下一個目标。
念念感慨,說好端端一寨子,怎麽就突然被泥石流給淹了呢?
我說即便不是泥石流,别的事情也極有可能将其毀滅,特别是現在的現代社會,各種思潮的沖擊,使得人們開始逐漸地跑開了以前的老觀念,就如同我們這敦寨苗蠱,連我師父陸左都是半路出家的,倘若他不再,也許就斷代了。
說完這話,我突然忍不住想起了那個神秘的許二爺來。
他說自己是敦寨苗蠱的一員,然而我卻聽都沒有聽說過他,雖說我跟陸左接觸不多,但是二春卻跟我說了無數的事情,所以這樣更加讓我困惑。
我将心思藏着,而念念也點頭,說對,你們國家現在的發展日新月異,跟我們那兒完全不同,很多人都開始抛棄傳統了。
我撓了撓頭,說這事兒還真的說不清楚,有人甘于貧困,有人的心中卻向往着花花世界,這事兒誰也左右不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決定回到集合點,等蟲蟲回來之後,把這個消息告訴她,讓她來決定這件事情。
下山上山,我們趕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
不過回到營地,我才發現蟲蟲和熊飛都沒有露面,也就是說,他們還在找尋着線索,我和念念并沒有閑着,生火做飯,等待着兩人的歸來。
我回來的路上捉到了一頭肥碩的野兔,當下也是找到了一小溪抽筋剝皮,回來之後,耐心地烤着,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那烤兔焦黃噴香,四處流油,讓人瞧見,忍不住咽口水,念念瞧了好幾回,問我烤熟了沒有,而我則一直在等着蟲蟲,想把最肥美的兔腿留給她。
然而一直等到夜幕籠罩了箐壩山,他們都沒有回來。
念念這個時候也已經将注意力從噴香的烤兔,轉移到了沒有回來的蟲蟲和熊飛身上,滿臉擔心地說道:“他們不會出什麽問題了吧,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是已經回來了的啊?”
我同樣也是心中忐忑,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個多小時,到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終于坐不住了,站起來,說他們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去找一找吧。
在我的心裏,蟲蟲連那般恐怖的飛頭降都能夠算計,幾乎無所不能,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然而想是這般想,這事情一脫離了計劃,有找不到人,我就越發感到害怕。
因爲她身邊多了一個不确定的因素,那就是熊飛。
熊飛這人,我這幾天跟他交往不深,而他的來曆也僅僅隻是聽念念跟我講起一些,做不得準,而他還得到了蟲蟲的信任,倘若是他導演了此事,問題可就變得嚴重了。
我和念念沒有半點兒食欲,在營地裏留下了紙條,防止他們找回來,而我們則沿着他們走過的路,找尋過去。
山上夜露寒重,黑乎乎的,找尋得也是頗爲艱難,好在念念有着那幾個大老鼠,倒是方便很多。
我們在山上找了一個多小時,并沒有什麽線索,而就在我們幾乎想要放棄,準備回到營地再瞧一眼的時候,念念突然蹲在了地上,對我喊道:“陸言,你過來一下,看看這是什麽?”
我走過去一看,瞧見地上居然有這一灘鮮血,念念的大老鼠圍着血迹在圍繞着,而她從那狸貓一般的老鼠嘴中摸出了一根布條來。
我一看,渾身就變得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