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的田園,漫天的星鬥,四面重山疊嶂,有的高聳入雲,上面殿宇無數,有的則渾圓小巧,燈火闌珊。
放目遠去,一條清亮的大河如銀帶,穿過這肥沃的山谷,而在中間的地方,則有一個村莊,盡管在夜裏,也能夠瞧得見其中的不凡來。
這般的景象,恐怕隻有一個詞才能夠配得上。
世外桃源。
我自認爲白天已經将整個茅山都大緻地轉了一個遍,卻沒想到這茅山之中,居然還有這般的風光,仿佛到了另外的一個世界裏去。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擡頭望向了天空。
不知道爲什麽,頭頂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就好像隔了一層毛玻璃一般,那星光璀璨,但是仔細看,卻又是模模糊糊的。
怎麽瞧看,都看不清楚。
我站在原地,忍不住四周打量,感覺眼睛都有些不夠用,而包鳳鳳似乎對這裏的風景習以爲常,拉着我的手,催促道:“有什麽好看的,趕緊走吧,我們去找蕭克明玩兒。”
小家夥人不大,力氣可不小,拽着我,我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被她連拖再拽,望着河的上遊走去。
這道路不錯,青磚鋪地,足以夠兩車并行,一路而過,我心中暗暗驚歎,能夠在這山窩窩裏修築起這般的大手筆來,茅山宗無論是物力還是人力,都有着讓人爲之驚歎的一面,看起來我應該是沒有來錯地方。
包鳳鳳腳程很快,兩腿生風,我被她連拖帶拽,根本停不下來,很快就到了剛才瞧見的村莊,瞧見這裏大部分都是木質結構,與先前瞧見的農村有着很大不同。
這些房子的藝術價值很高,雕梁畫棟的,給人感覺就好像是江南岸某些古韻古色的旅遊小鎮一般。
雖然夜深了,不過村裏依舊燈火明亮,我沒有瞧見電,都是燭火,給人一種莫名的穿越感,好像一下子就從新世紀,傳到了古代去了一般。
包鳳鳳的地位很高,我們過來的時候,不斷遇到人,這些人要麽穿着道袍,要麽穿着輕薄的褂衫,當然也有穿得很現代的,不過年紀一般都不大,而不管是誰,瞧見了包鳳鳳,都朝着她熱情地打招呼。
這稱呼也各有不同,師姑奶奶啊、包子師姑之類的。
有一個叫她“包子師姑”的,發須微白,可不得有五六十歲了,而兩人卻仿佛習以爲常。
我開始相信了她之前所說的話。
過了村莊,迎面走來一個青袍道士,包鳳鳳攔住了他,說王又一,你掌教師兄在清池宮,還是哪兒?
那青袍道士約莫三十來歲,模樣十分普通,不過一雙眼睛黝黑,能夠在黑夜裏灼灼發光,顯然也是修爲十分厲害之人,他瞧見包鳳鳳之後,先是拱手,稱呼了一聲“包子師姑”,然後才回答,說掌教師兄自從回山之後,就一直呆在了後山,從來沒有出來過。
後山?
包鳳鳳一愣,說不會吧,他去後山幹嘛啊?
王又一苦笑,說不太清楚,據說掌教師兄跟大師兄兩人大吵了一架,兩個人鬧得很僵,回山之後,掌教師兄就說他要閉門思過,不見外人。
“啊,不見外人啊?”
包鳳鳳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辦,那王又一似乎挺懼怕這一位小祖宗的,瞧見她愣住了神,慌忙告罪一聲,然後匆匆離開。
其實到了此刻,我已然确定了包鳳鳳是蕭克明的師姑沒錯了,按理說我們之前的賭約也算是我輸了,不過小女孩子的腦袋仿佛隻有一根筋一般,我提出以見到蕭克明,他親口承認的這個方法之後,她就認定了這一個,别的倒也不曾多想。
我知道,不過卻也不想提醒她,畢竟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見到蕭克明,當面問清楚此事。
瞧見包鳳鳳發呆,我便問她,說鳳鳳,後山那兒,我不能去麽?
包鳳鳳搖頭,說對呀,後山那兒很危險的,空間很不穩定,尋常人一進去就迷失了路途,而且一不小心,說不定就迷失在時空亂流裏面去了。除此之外,我茅山很多前輩都在那裏潛修,有的也死在了那裏,使得它成爲了禁地,除了掌門之外,别人都不能進,就算是我,也隻是偷偷去過兩回,還給重重懲罰,幾天都不給我吃飯,把我餓得啊,可恐怖了……
呃,這小女孩,整個就一吃貨啊?
我想了想,然後問她,說那你能不能找一個人送信過去,告訴他,說陸左的堂弟陸言過來找他呢?
包鳳鳳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嗯,這事兒倒好辦,我姑姑現在是傳功長老了,她守着後山呢,讓她幫忙遞一個話兒,應該是沒問題的吧——你确定蕭克明認識你?”
我使勁兒點頭,說對呀,我拜陸左爲師,還是他撮合的呢。
包鳳鳳再無疑問,而是拉着我的手,朝着山那邊走去。
兩人一路走,差不多走了一個多小時,其間路過竹林無數,清風襲來,整個人都清醒了很多。
一路上我感覺到看似平靜,不過殺機四伏,應該是有傳說的法陣束縛,不過包鳳鳳對這一帶十分熟悉,倒也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我跟她牽着手,走過了大片的竹林,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片塔林,一人高或者幾人高的石塔林立,而在石塔的盡頭,則有好幾個草廬坐落其間。
不知道爲什麽,我總感覺這些草廬,跟我老家陸左的那草廬很相似,不知道這裏有什麽牽連。
包鳳鳳拉着我來到了草廬,将我的手給扔開,然後大聲喊道:“姑姑,姑姑,我回來了,好餓啊,你上次做的桂花糕還有沒有啊,給我拿一點兒來!”
她倒是不把自己當做外人,大搖大擺的,開口就喊。
她喊了兩聲,那門開了,有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走了出來,對她說道:“你是包子吧,你姑姑不在,她進山裏去了,可能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包鳳鳳一愣,說你是誰啊,怎麽會在我姑姑這裏?
我一開始還沒有瞧清楚,那老婦人一說話,我立刻就愣了,向前走了兩步,來到跟前,激動地喊道:“嬸子,是你麽嬸子?”
啊?
那老婦人也愣了一下,借着光打量了一下,這才認清楚了我,說你是亮司陸應美家的陸言吧,你怎麽在這裏呢?
包鳳鳳這個時候反應過來了,說啊,你是陸言的媽媽呀?
老婦人點了點頭,先跟她解釋,說是蕭道長把我們接過這裏來的,說外面的事情挺複雜的,讓我們在這裏先住一段時間。他是這兒的領導,忙得很,就托了他姑姑蕭家妹子照顧我們老兩口子……
包鳳鳳跟陸左關系應該不錯,瞧見是他母親,便十分熱情,牽着她的手,說沒事,您就在這裏常待着,咱們茅山宗别的不說,清靜,靈氣也足,人在這裏,多活幾十年都沒問題。
兩人聊過一陣之後,我才插嘴,說嬸子,我伯呢?
陸左母親歎了一口氣,說自從陸左出事之後,他心情一直都不好,唉聲歎氣的,早早地就睡下了,沒啥事,我也懶得叫他。
她把我們領到院子裏來,在石桌前坐下,然後去廚房弄了兩碗混沌,又拿了一疊餅子,忙活完了之後,才過來陪我們說話。
我問陸左母親,說到底發生怎麽回事呢?
我不問還好,一問陸左母親就垂淚,說他啊,就是個逞強的性子,什麽都要去管,勸都勸不聽。我其實也不知道,之前就聽說他這回是去找虎皮貓大人的,至于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也不曉得,蕭道長也沒有跟我講,就把我們接到這裏來了,說讓我們安心養着,現在外面亂,不安全。我一聽這話,跟他爸一琢磨,肯定是孩子出事兒了……
我一聽,才知道陸左母親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當下也是按捺住,沒有說出來刺激他們。
說了一陣,陸左母親問我爲什麽會在這裏。
我告訴她,說我先前拜了堂哥做師父,我現在是他的徒弟,之前一直都在緬甸那邊治病,回國之後,沒有瞧見師父,聽人說蕭道長把他們接到了茅山來,以爲他也在,就找過來了。
陸左母親聽到我這般說,直搖頭,說唉,他自己做這個,就挺危險得啦,還拉你進來做什麽啊?
我解釋,說我之前被人下了蠱毒,要不是堂哥幫忙,說不定就已經死了。
她這才點頭,說你們兩個是堂兄弟,得相互幫助。
陸左母親年紀大了,熬不住夜,陪我說了一會兒,就扛不住了,我勸她回去歇息,而包鳳鳳也困了,跟我說有什麽事情,明天再來處理吧。
這話兒說完,她自個兒也去找房間睡覺了,把我一人留在院子裏。
我苦笑,到底是小孩兒,也不說幫我安排一下。
我對這兒不熟,也不敢亂動,就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着,如此熬了小半宿,正趴在桌子上困頓不已之時,突然間感覺到院子外傳來動靜,我擡頭一看,卻見到先前追逐我的那個韓伊,出現在了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