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還沒有認輸,大姐你咋就乍唬唬地喊停了呢?
我有點兒鬧不明白,卻瞧見那苗女念念直接從小木屋中一躍而下,朝着我這邊沖來,而人群之中,有人沖着她喊道:“阿娜念,你不能離開木屋,不然就算是輸了!”
這人的提醒不但沒有阻止苗女念念,反而讓她更加焦急了。她倉皇地跑來,口中喊道:“不行,他太厲害了,體内有一個東西,能夠制住我的小冰蟲寶寶,這寶寶可是我花了十二年心血給煉出來的,若是死掉了,我也跟着死去算了。”
小冰蟲寶寶?
就是剛才那個宛如利劍一般朝着我射來的透明蟲子麽?
它不是鑽入了我的胸口,直插心髒的麽,爲什麽我沒有死,反而是它陷入了危險之地?
我一開始還有些糊塗,随後很快就明白過來了,若說蠱毒,那小冰蟲自然是十分厲害,畢竟是花了十二年的心血,但是它也未必能夠有我肚子裏面的聚血蠱強上多少。
這聚血蠱,可是毒西施夏夕通過小概率的事件,極爲運氣地湊齊了十八個隐藏着先祖血脈的倒黴蛋兒,通過引蠱搏殺,最終在天時、地利、人和皆備的情況下,煉制而出的,這種蟲蠱擁有着極高的位階,絕不是尋常蠱蟲所能夠比拟的,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地對其痛下殺手。
當我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苗女念念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來。
她三兩腳,就把跟前那些躍躍欲試的肥老鼱給一腳踢開,然後沖着我焦急地說道:“求求你,不要殺了寶寶,我認輸了,可以麽?”
她先前的時候,因爲我的登山挑戰,和蟲蟲放下的妄言,對我充滿了敵意,然而此刻慌張起來,反倒是顯露出了小女兒的神态來,平添了幾分可愛。
隻不過,我本身不過是那聚血蠱的鼎爐,又不是它的主人,哪裏能夠控制得了它?
望着面前這苗女念念焦急的表情,我知道如果聚血蠱将她精心飼養的蠱蟲給吃掉了的話,别的不說,這女子一定會暴走的,到時候又平添了許多麻煩,甚至還會有性命之危。
這可怎麽辦?
我腦子一轉,想起了當日金劍煉成,蟲蟲提劍直刺我胸口的情形,下意思地朝着她望了過去。
這時我方才發現這妮子居然也已經來到了我的身旁。
她瞧着苗女念念,确定道:“這場比鬥,你算是輸了,對吧?”
苗女念念連忙點頭,生怕晚一些時間,那小冰蟲寶寶就死于非命了去,而這時蟲蟲卻還是依舊不饒,說他肚子裏面這蟲可兇狠着呢,若是放了你的蠱蟲,它餓着了,那可怎麽辦?
念念十分上道,說不妨事,我這兒養着許多毒蟲,隻要它放開,任意吃便是了。
蟲蟲點頭,說你等一等啊,我跟它溝通一下。
說罷,她回過頭來,瞪了我一眼,說呆子,把劍借我一用。
我點頭,還未說話,手中的金劍便是一空,緊接着這兵刃便擱在了我的脖子上,劍刃壓住了我的大動脈,随時就要把我的頭顱給砍下來一般,而與此同時,她還在不斷地念誦着口訣,而她這一開口,旁邊的苗女念念立刻就感覺到了不同,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這個蒙着面紗的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說的,是蟲語麽?
我脖子上就被架上了金劍,反而成了最危險的人,頓時就是一陣莫名其妙,而沒過多久,胸膛的傷口處一陣麻癢,緊接着我聽到苗女念念一聲驚呼:“寶寶、寶寶……”
我低頭一看,卻見心髒的位置處,有一條類似于蚰蜒的透明蠱蟲從裏面鑽出了頭來,那醜陋的腦袋轉了轉,緊接着把整個身子都拔了出來。
哎呀,那感覺,真酸爽,我實在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另外,我能夠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憤怒感,從心中油然而生——這情緒并非我的,應該是附着在我心髒之上聚血蠱發出來的。
到嘴的美事,一下子不翼而飛了,想想其實也該有一些情緒。
那透明蠱蟲離開了我的身體,帶着一大坨黏糊糊的血迹,攀到了念念的手掌上來,那苗女激動得熱淚盈眶,将這小蟲子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又親又舔,仿佛是生死離别一般。
呃……
我原來覺得這苗女念念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穿上苗衣,十分可愛,此刻一瞧,所有的欣賞都化作了飛灰,頓時就有些難以接受起來。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間腳背猛然一痛。
我低頭一看,卻瞧見蟲蟲的腳不知不覺地就踩在了我的腳背上,惡狠狠地碾了一下,痛得我五官糾結,而她卻仿佛沒事人兒一般,笑吟吟地對苗女念念說道:“你說話可要算話哦,輸了是不能抵賴的,對吧?”
那苗女念念将透明蠱蟲收了起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目光在我和蟲蟲之間來回巡視了一番,最終開口說道:“還是姐姐厲害,是在下輸了。”
什麽意思?
你輸了就輸了,爲什麽說是“姐姐厲害”,難道我陸言就什麽都不是麽?
這時那熊火也帶着衆人圍了上來,一臉嚴肅地質問苗女念念,說阿娜念,事關我獨山苗蠱一脈的名聲,你怎麽如此輕率呢?
苗女念念在寨子裏的地位頗高,她瞄了一眼熊火,平靜地說道:“熊榔頭,輸了便是輸了,沒有什麽好争辯的。你若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可以去方老、寨老那裏擺門子,不用在這裏講那麽多。”
兩人目光對視,過了幾秒鍾,熊火冷笑了兩聲,說好,果然不愧是鼓藏頭的好弟子,我算是見識了。
說完這話兒,熊火氣呼呼地轉身離去,而周圍的人也跟着紛紛離開。
一時間,整個鼓樓後面就隻剩下了我、蟲蟲和苗女念念三人,我有些意外,弱弱地說道:“咳咳,怎麽這樣子啊,也不說招待一頓飯再走?”
念念笑了,她望着我,說飯有的是,跟我來吧。
她轉身就走,而我則望了蟲蟲一眼,她眼睛眯着,像彎彎的月牙,我能夠看出笑意,接着她也跟着離開。
我們跟着苗女念念一路來到了村子後面的一處大屋之中,念念将我們領進了竈房之後,讓我們坐着,而她則手腳麻利地忙碌了起來,沒一會兒就弄出了一大鍋香濃的油茶來,分成了兩碗,加上一點兒炒米鍋巴,遞到了我們的面前,客氣地說道:“粗茶淡飯,不好吃,湊合着吃一點。”
我們這一路來風餐露宿,哪裏計較這些,我瞧見蟲蟲點了點頭,便毫不猶豫地端起飯碗,用一根筷子趕着,開吃起來。
我吃得稀裏嘩啦,蟲蟲卻沒有動手,而這時苗女念念對她說道:“想必這背後,都是姐姐的手段吧?”
蟲蟲聳了聳肩膀,說我可什麽都沒有做啊?
苗女念念指着我,說這位小哥可是什麽都不懂,若不是姐姐你在,他哪裏能夠赢得過我費盡十二年心血苦煉出來的水晶蚰蜒蠱呢?我也不是懊惱,隻是好奇到底是什麽東西,居然能夠将我蚰蜒蠱的毒性給壓制下去。
蟲蟲笑了,說苗家三十六峒,家家都有看門絕技,閉門造車,終究不是正理,所以我們才會想着北上,逐一挑戰各峒。
念念問道:“三十六峒早已飄零各處,不負往日盛景,姐姐又是如何确定能夠找到這些地方的?”
蟲蟲故作高深地笑,說山人自有妙計。
念念不問了,告了一聲罪,起身離開,過了一會兒,端來一小杯液體,遞到我面前,說願賭服輸,這是我之前答應的東西,你且服下吧。
我接過來,先看了一眼,黑黝黝的直晃蕩,有點像油,聞着又是一股沖鼻的腥臭,不知道是何物。
我有些猶豫,而這時蟲蟲卻說道:“你不想死,那就一口喝掉。”
我不敢不聽她的話,一口喝入嘴中,就感覺飲入一杯烈酒,火辣辣的,燒得我心肝脾肺都如同一團火,整個人就好像要冒煙一般,一開始我還能夠堅持住,不失顔面,然而過了十幾秒鍾,我終于耐不住了,雙拳緊捏,牙齒不斷打戰,臉上流出了豆大的汗珠,恐懼地說道:“這到底是什麽,我怎麽感覺我快要死了?”
蟲蟲一把扶住了我,說你不吃,還有可能要死,吃了這個,睡一覺便是了,怕什麽,有我呢。
我聽到這話兒,便感覺眼皮一下子就變得沉重,往後昏倒過去。
一夜我都在做惡夢,仿佛陷入了無數蠕動的蟲窟之中,等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外面天色大亮,蟲蟲催促我,說趕緊起來,我們得走了。
說話間,那苗女念念也背着一個背簍,走到我跟前來,說對啊,趁清晨,我們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