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輝耀身處于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任何東西,眼前一片模糊,他朦朦胧胧的在這樣一個世界裏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但這裏什麽也沒有,他似乎隻是按照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在這個漫無邊際的空間裏走動。
他感覺頭很悶,耳朵旁邊像是有什麽東西的聲音,但是聽不清是什麽,像是成千上萬人在同時低語的沉悶嗡嗡聲…伴随着無邊的黑暗,這股聲音不斷的在這個空間裏回蕩着,似乎永不停止…
時間過了很久,他一直被這股聲音包圍着,突然,一個清晰的聲音從這些嘈雜的低語聲中迸發出來,但聲音斷斷續續。
“我…還…不能死…”
張輝耀疑惑着,這股聲音像是重新喚醒了他的意識,将他從混沌之中叫醒一般,然而他并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死?…你要死了?”張輝耀問着。
“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事?什麽事?…你要做什麽?”張輝耀迷茫,他繼續問着。
“在沒有完成之前…還不是我死的時候…”
“完成?…完成什麽...”張輝耀緊跟着問道,然而對方就像聽不到他說話一般,聲音漸漸的消失,他與這股聲音的來源之間所存在的黑暗,似乎将他們兩者分割成了兩個空間,這股聲音就像一直在自言自語一般,聲音連綿不絕…
“我…還不能死…”
“我…必須…完成它…”
“必須…完成..”
“它!”
眼睛猛地睜開,張輝耀看着眼前,突然意識到,自己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他下意識的合攏了手掌,将被單捏在手心,他看着自己的手,捏着布料揉了揉。
“呼…”
他吐出了一口氣,整個身體就像洩掉的皮球一般軟下來。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頭發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從床上坐起來,身上依然穿着軍裝,被汗浸濕的衣服貼在身體上讓他感覺十分不舒服。
他揉了揉太陽穴,臉上帶着疲憊的神色,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場景中回過神來。
“做了個奇怪的噩夢…”他自言自語,從床上站起來,在房間裏走動了一會兒,伸手拉了一個椅子坐下。
“我…”他皺着眉頭回憶着自己的記憶,剛剛從噩夢裏走出來的他似乎還沒有完全回歸現實。“在家啊…先前是在幹什麽來着…結果睡着了…”
他努力回憶着數小時前的記憶,突然,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我在幹嘛?!!我怎麽睡着了!?”
他立刻從衣兜裏掏出手機,打開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着當前的時間。
“11點…”張輝耀輕念出上面的時間,嘴唇微不可查的抖動了一下,他就像被潑了一頭冷水一般,全身立刻松軟下來,坐回了椅子上,眼神呆滞,握着手機的手好像無法承受手機那點重量般,垂下,手背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歌利亞計劃的啓動時間已經過去了…10點就已經展開計劃了…”他喃喃自語。
他立刻撥通了一個電話,将手機放在耳邊,等待着對方接通。
“滴!”
出人意料的,耳邊立刻傳來對方接通電話的提示音。
他在對方接下電話的瞬間立刻急忙問道:“喂!秦中将,歌利亞計劃進行到什麽地步了?!目前情況怎麽樣?”
“你先前去幹什麽了?!不過好在沒有調動你手下軍隊的必要,目标已經被成功轟炸,并且EEG系統顯示目标已經消失,任務已經完成,這個你就放心好了。但是你無故退會的事情,必須要嚴厲審問!在這樣軍隊調動的時刻身爲作戰指揮官竟然人都可以不見!當初軍部看重你的才能才讓你當少将!不是讓你過來喝稀飯的!你現在立刻過…..
張輝耀在聽到‘目标已經消失’的時候,握着手機的手就軟下來,手中的手機從垂落的手中滑落出來,掉落在地上。
張輝耀心裏突然對這個事實抱有了一點僥幸:“她應該不會這麽容易死…如果就這麽死了,那還是她嗎?”
他喃喃着‘她應該沒死吧…她不會那麽容易死的…’,緩緩的走出了房間。
扭開房門的把手,門前突然跑過一個人影,從他門前跑過的人,在看到張輝耀推開房門之後,突然刹住腳。
“劉阿姨?”張輝耀看着自己的鄰居,昨天眼前的這個女人還在自己家和其他鄰居一起吃過飯,但今天這個女人卻慌裏慌張的在走廊裏跑着。
這個臉上帶着慌張神色的女人問着張輝耀:“你有抗生素之類的東西嗎?!求求你,幫幫我!我去樓下叫保安,你幫我照顧一下我的孩子!”
“你孩子?…你孩子怎麽了?”張輝耀疑惑,他趕緊問道。
這個身爲母親的女人此時幾乎快要哭出來:“我孩子他發病了!”
張輝耀驚住了,他明白,所謂的‘發病’代表着什麽。他立刻輕推開身前的女人,跑向她的房間,一邊跑一邊喊道:“立刻拉手動警報!打緊急電話讓中央管理局的應急醫療隊過來!!”
這個女人二話不說,立刻轉身,跑向樓下。
張輝耀沖到劉阿姨的家裏,撞開房門,房間裏傳來小孩子痛苦的呻、吟聲,他向前走的腳步突然停了停,掉轉方向,沖到屋内的廚房裏,抽出廚具架上的菜刀,然後沖向卧室。
小男孩躺在卧室的床上,身體不停的扭動着,身下的被子随着他的動作被揉亂,床上的枕頭全部被蹬下床。
張輝耀立刻沖上前,将手中的菜刀放在床頭,他撲在床上,伸出雙手捧住小男孩的臉,他仔細的觀察這個小孩子的狀況。
小男孩的眼白此時布滿了血絲,手指不停的顫抖着,臉色蒼白,身體一直在不自然扭動,張輝耀明白,這種身體的不自然顫抖是因爲病毒寄生大腦的神經細胞而造成的神經系統紊亂,這代表着,小男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什麽,但說出的話被自己痛苦的呻、吟聲掩蓋了。
張輝耀立刻拍了拍小男孩的臉,試圖用這種方式讓對方清醒一點:“保持自己的意識清醒!!一定要保持意識清醒!!聽得到我說話嗎?!!”
小男孩張着嘴,嘴裏的氣一進一出,微弱的聲音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呃…我….”
“保持自己的意識就夠了!不要說太多話!”聽到小孩還能說話的張輝耀,心裏立刻松了口氣。“堅持住!樓下的保安處那裏有備用的抑制劑,你媽媽去拿了!”
“….我…還…”小男孩依然在一字一頓的說着話,口中的氣息進進出出,像存在某個異物埂在他的喉嚨一般。“…不能死…”
張輝耀在情急之下,并沒有注意到小男孩奇怪的語氣,立刻大聲在小男孩耳邊喊:“廢話!你當然不能死啊!!多想想你母親!!現在這世道有多少母親沒了孩子孤家寡人一個!!就爲了自己的媽媽!堅持一會兒!!哪怕一會兒!!”
小男孩依然張着嘴,氣息從嘴巴裏呼出來,似乎并沒有聽到張輝耀所說的話,一反常态的一字一句,艱難的繼續說着話:“我…必須…完成…”
張輝耀着急起來,什麽都不顧的大喊:“别多說話了!要完成什麽等治好病再說!你要玩什麽玩具,拼裝的也好,什麽奧特曼什麽的都給你買!!哥哥我掏錢!!”
張輝耀說完,伸手扶着小男孩的脖子,将他的上半身擡起來,将他的後腦靠在自己的腹部,身體護着他的身體,他将床上被小男孩揉亂的被單抽出來,蓋在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嘴裏噎着氣,過了很久,他說出了下一句話:“在沒有完成之前…還不是我死的時候…”
這句異常流利,沒有間斷的話語,立刻讓張輝耀完全呆愣住,他愣愣的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夢呓一般的話語讓張輝耀内心裏産生了極強的即視感,他的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
“….怎麽…這是…我的夢?!…”張輝耀定定的看着懷裏的小男孩,他此時已經開始翻着眼白,手指在不自然不停顫抖着,與小男孩身體接觸的張輝耀感覺的到,這種不自然的顫抖明顯的越來越劇烈。
張輝耀喃喃着,眼前發生的詭異事情甚至讓他忘記了目前自己所身處的狀況:“這到底…”
小男孩此時,突然胸口拱起,身體在張輝耀懷裏猛烈的扭動起來,雙手雙腳就像各自在跳各自的霹靂舞一般,各個關節之間的運動完全不在一個節奏的扭動着,一種危險的感覺突兀的在張輝耀内心迸現,張輝耀突然意識到,自己懷中的這個小男孩,也許在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自我’的存在了。
“呃…咯!咯!”此時這個小男孩嘴裏,開始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眼珠上翻,布滿血絲的眼白完全占據了他的眼眶,就連眼皮,都在不同的顫動着。擡頭,面部朝向了張輝耀的臉,嘴巴開始張開,張開的越來越大,上下颚之間的颚骨不停的摩擦着,發出讓人感到滲人的咯咯骨骼摩擦的聲音。
此時,意識到什麽的張輝耀,呼吸幾乎停止,他看着懷中的這個曾經跑到自己家裏,和銀一起歡聲笑語的人類小男孩,此時,卻讓自己的整個世界幾乎落入冰窖。
咔吧!一聲,小男孩的上下颚在這一瞬間在自己的巨大張嘴的力量下脫離,“嗷啊!!!”小男孩怪叫一聲,詭異的歪曲的雙手雙腳瞬間爆發出異常的運動能力,用一個異常扭曲的動作将自己的身體從張輝耀身上彈起來,張開已經脫臼的嘴巴,咬向它眼前正在散發着明亮的熱量的頸動脈。
張輝耀在此時立刻将自己的上身傾斜、躺下,瞬間躲開小男孩彈跳撲咬的方向,扶着小男孩背部的雙手順着它自己彈跳的方向猛地推動,後腦猛地撞在床面上,小男孩的後腦頭發擦過了張輝耀的鼻子,整個彈跳起來的小男孩身體撞向了牆面。
嘭!地一聲,正在翻身滾下床的張輝耀,聽到了這聲沉悶的撞擊聲,他在地闆上滾了幾圈,立刻撐着地面,頭擡起來,尋找小男孩的方位。
此時的小男孩,直接撞擊在牆面上的腦袋上滿是鮮血,小小的身體在與牆面發生正面撞擊之後,掉落在了床上,然而身體依然在不正常的顫抖着,它扭動着小小的臂膀,支撐着身體,緩緩的從床上站起來。
張輝耀的表情幾乎呆滞,他看着緩緩從床上站起來的小男孩,看着它緩緩的轉身,整個腦袋上滿是流下的鮮血,它翻着眼睛,嘴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身體扭動着。
張輝耀的餘光鎖定在了床頭的那把菜刀上,雙手支撐着身體,做出了預備的動作。
“呃…啊啊啊…我…”此時的小男孩,依然張着嘴巴,說着什麽。“必須…完成…”
“嗷!啊!!”最後一個字随着人類意識的喪失,而立刻變成了怪物般的吼叫,小小的身軀猛地沖向半蹲在地闆磚上的張輝耀。
幾乎同時,張輝耀一個箭步沖上前,伸手抓向放在床頭的菜刀。
床上的被單将沖向張輝耀的小男孩的雙腿攪在一起,雙腳打結的小男孩猛地從床上摔下,一腦袋呯!地一聲砸在地闆磚上。
張輝耀的手接觸到菜刀的刀把,然而還沒有握緊,腳突然被一隻手緊緊的抓住,猛地一拉,巨大異常的力量立刻讓張輝耀摔倒在地上,菜刀從床上滑落,墜落在地闆磚上,發出呯當!的清脆聲。
小男孩拖着被床單攪住的雙腿,雙手抓着張輝耀的褲腿,張開嘴,咬向他的大腿。
在這危險來臨的瞬間,張輝耀立刻冷靜下來,雙拳伸出,猛擊小男孩腦袋兩邊的太陽穴,大腦被震擊的小男孩在這一瞬間動作竟然有所停滞,張輝耀立刻抓住機會,一腳蹬向它的腦袋,将它從自己的腿上踹下去。
他果斷回身,爬向掉落在地上的菜刀,穩穩的抓住刀柄,站起來,回頭,面向趴在地上的已經不再是人類的小男孩,果斷的擡起了手中的刀子,看準了小男孩的腦袋。
“不要!!!”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在張輝耀的背後響起。
張輝耀沒有理會身後的聲音,毫不猶豫的用出全力,砍向趴在地上嘶吼着的小男孩。
突然,嘭!張輝耀的側身猛然遭到了撞擊,張輝耀一驚,正在劈下去的菜刀偏離了先前劃下的軌迹,切向了小男孩的脖子,嚓!地一聲,血液飛濺,動脈被切斷,血幾乎像噴泉一般不要命的往外噴灑。
臉上沾着自己孩子的血的母親,近乎絕望的朝着張輝耀嘶啞的狂喊:“你爲什麽要傷害我的孩子!!!!!那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張輝耀氣急,他瞪着眼睛,幾乎什麽都不顧的大罵:“你明知道他現在已經不再是他了!!!爲什麽要妨礙我!!!他會殺了這裏的所有人!!!”立刻試圖将壓着自己的女人從自己的身上推開,然而這個女人死死的用身體将張輝耀壓在地上,雙手拼命的壓着張輝耀握着沾着血的菜刀的手。
“不要…求求你…”這個母親此時眼睛被淚水浸滿,她看着張輝耀,搖着頭,喉嚨裏的發出的聲音完全被淚水噎着,點點淚水滴在了張輝耀的臉上,用微弱的聲音,用那一點點,她唯一能夠給予的母愛,告訴眼前這個男人:“這是我唯一的孩子…”
“嗷啊!!”女人的背後傳來怪物的嚎叫聲,這個曾經是張輝耀眼前女人的孩子,現在張着上下颚分離的嘴巴,撲向了自己的母親。
然而,張輝耀眼前的這位母親,此時卻閉上了雙眼,淚珠從閉合的眼簾之下墜落,落在張輝耀的臉上。
“你…”張輝耀完全呆愣住了,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是在尋死嗎…”
“殺了我…”這位母親輕聲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臉上此時竟然露出了些許微笑,從臉頰滑落下的淚水滑過了翹起的嘴角。
呯!!
散彈槍的子彈沖破了空氣,穿透了撲向母親的小男孩的腦袋,血液帶着腦漿飛濺出去,各種鮮紅的血肉組織帶着血漿跟随着子彈一起,噴濺在小男孩腦後的牆面上。
整個腦袋被打穿的屍體落在了母親的身後,然而這個母親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臉立刻變得蒼白,她身體晃了晃,然後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站在門口的保安,手裏拿着冒着煙的散彈槍,口中喘着氣,對他來說,開槍殺死一個小孩,對心理會造成相當大的壓力。
他向張輝耀走了幾步,問道:“你…你沒事吧,沒有被咬到吧…”
張輝耀看的很清楚,他的嘴巴在打顫。他沒有說什麽,手支撐起身體,将暈厥在地上的女人扶起來,讓她靠在牆角,在地上拿了個沒有沾上血的枕頭,枕在她的腦袋下。
“你…你是軍方的人吧…”此時這個保安突然說話,他的面色蒼白,甚至是帶着恐懼。
“嗯,對。”張輝耀的眼睛依然看着眼前的女人,并沒有注意到保安的表情。
“你能夠聯系到軍隊嗎?!”保安突然問道,聲音裏帶着恐懼的顫音。
“可以…你。”張輝耀擡頭,當看到保安一副驚懼的臉的時候,他愣住了。
保安喊着,聲音裏甚至帶着完全無法遏制的恐懼:“好多地方都出現感染!請求你!立刻讓軍方派大部隊過來!!現在大街上都看得到感染者咬人了啊!!!這個小區裏,都出現了好多突然發病的病人…我們…已經完全控制不住局面了啊!!!”
“什…”張輝耀驚愕住了,他瞪着完全不可置信的眼睛。“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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