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唐天認爲自己輕易看穿了麥小餘的套路,很low的套路,證明玩套路的人也很low。
先跑劇組打人、假模假樣綁架導演宋書海,接着順理成章的碰上酒店保安,又因爲保安人多勢衆主動認慫,多麽的順理成章。
接下來警察到了,打電話找關系自保也是人之常情。出警的派出所面對分局局長這個頂頭上司,肯定要給面子,然後話題順勢轉移到酒店監控錄像。
沒有出具相關手續?
那也算個事?
牛局都出面了,酒店方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刁難。連他唐天都被騙了,滿口答應不說,還委婉的表示可以洗掉錄像,賣牛局一個面子。
一份視頻也是給,兩份視頻也是給。
因此面對麥小餘莫名其妙的索要有關霍健華的視頻後,劉建強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要不是他習慣性打電話彙報,令唐天猛然警醒,那段監控錄像還真就被麥小餘騙到手了!
果然是土包子,隻會用這種最粗鄙的手段。
險些被隻會打架的土包子套路,這讓海歸精英的唐天很沒面子。
他不認爲自己傻,而是認爲陽春白雪遇到下裏巴人的粗鄙手段,難免會因爲陌生而中招。
不過,下裏巴人永遠都是下裏巴人,和陽春白雪的天生差距,終生隻能望其項背。陽春白雪隻要稍微認真那麽一丢丢,下裏巴人立刻原形畢露。
就像現在,他很自信,看穿了麥小餘所有底牌。比如說麥小餘今天的目标,就是酒店監控錄像;比如說麥小餘和牛局的關系,也就那麽一回事兒。
要真是關系非常好的話,還用得着自己赤膊上陣?
讓牛局派人施壓,才是陽春白雪們慣用的套路。
他下來,一是給牛局個面子,好歹也是區委常委兼分局局長呢;第二是要給粗鄙的人上一課。
“你現在好歹也算是個土豪,不是以前的土包子,怎麽還像以前那樣,遇事兒就知道自己赤膊上陣呢?”
牛局默默看戲,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可憐,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麥小餘毫不掩飾的笑出聲來:“呵呵,你哪位?”
“這是我們小唐總!”唐天的跟班說道,那是一種與有榮焉的口吻。
“小唐總?是挺小的。不過無所謂了,我要的監控錄像拿來吧。”
唐天譏笑道:“你傻啊?”
“不,我是瘋的。我可以理解爲,你不給嗎?”
“你說呢?”唐天丢去輕蔑一眼,轉向牛局時表情已經換成熱情的笑容,“抱歉牛局,有點事情耽擱,讓您久等了。這樣,今晚我做東,當是賠罪,還請牛局賞臉。”
牛局不語,看向麥小餘。
麥小餘暗贊一聲,說道:“牛局,多謝您幫忙,我請您吃飯。就在這兒吧,聽說二樓的餐廳還不錯。”
“在這兒吃就在這兒吃吧。反正我這老臉不值錢,也不怕丢臉了。”
麥小餘起身,和牛局去二樓的餐廳吃飯,看都沒看唐天一眼。
閑了一下午光顧着看過往美女的龅牙男等人随即跟上,從唐天身邊經過的時候,各種陰陽怪氣皮裏陽秋的哼哼。
唐天臉上有點挂不住,望着牛局的背影,眯起雙眼。
一個分局局長而已,還跟我甩臉。
真當自己是市局領導呢!
不過,爲了姓麥的得罪分局局長……好像沒什麽必要。
沉思片刻,唐天起身,帶着随行乘電梯來到二樓的餐廳。
麥小餘一行人在餐廳開了兩桌,他和牛局一桌,龅牙男一夥一桌。
唐天來到餐廳的時候,涼菜還沒上,服務員隻送來幾份免費的精美小菜和茶水。
他直接坐在牛局那桌,說道:“牛局,今天招待不周請多包涵,改日我登門賠罪。服務員,菜單拿來!”
來得是餐廳主管,認出了小唐總,颠颠兒的送來菜單。
唐天點了一堆餐廳的招牌特色菜,都是硬菜,吩咐餐廳主管不許慢待牛局,做足了禮數。
“這位是我的貴客,一定要招待好。另外,這兩桌都算我的,麥總你多吃點,吃飽了好上路啊。”
“呵呵,多謝。”
唐天又跟牛局說了聲抱歉,帶人離開,絲毫沒注意到龅牙男等人的異樣眼神和小聲議論。
“這個傻哔。”
“麥總太神了!”
“廢話,要不道上那麽多人,我隻崇拜我偶像一個?”
牛局也歎道:“你怎麽知道的?”
“因爲他太小,而我一直在自學心理學。”
這些話唐天沒聽到,隻是在快離開餐廳時,想看看麥小餘點菜,從而判斷此人的品味。
于是他吩咐手下:“去問問,那兩桌都點了什麽菜?”
很快,手下回來了:“服務員說,他們什麽都沒點……”
什麽都沒點?
我……
唐天差點爆粗口。
回到辦公室,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餐廳的事情令他對麥小餘印象深刻。
他又把劉建強叫進來,詳細詢問下午發生的事情,然後讓劉建強把下午的監控錄像複制一份送到自己辦公室。
反複看着監控錄像内麥小餘的舉動,他終于明白那裏不對勁了——麥小餘前後反差太大!
面對人數占優的劇組工作人員,麥小餘一夥出手相當狠辣;可是面對人數占優的酒店保安時,麥小餘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手下還鬥志滿滿,他卻直接認慫。
如此浮誇的表演,他真的隻是想要監控錄像?
“去,盯着他們。”
唐天又打了個電話,從電話那頭了解到麥小餘在《緻命ID》劇組的狠勁兒,他越發感覺詭異。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半小時後,他接到劉建強彙報。
麥小餘一夥人吃完飯了,但是,沒走!
不但麥小餘及其手下坐在大堂休息區,連牛局也陪他們坐在那兒。
嘶……他到底想幹什麽?
“多安排幾個人,給我盯住了。他要是敢亂來,給我往死裏打。”
想鬧事兒,影響酒店生意?
倒是符合他的粗鄙性格,可也太幼稚了。
不鬧事的話,他們在大堂休息區幹什麽呢?
唐天思來想去,猜測麥小餘的目的,怎麽想也想不出來。
眼瞅快到晚上十點,得知麥小餘還在,而牛局依然作陪,他坐不住了。
直覺告訴他,今晚可能要出事。
幾個電話打出去,給黑白兩道打聲招呼,又讓保安部加強安保工作,同時加強大堂巡邏的保安。
安排好一切,他帶着兩個助理下樓,決定下去會會麥小餘。
“你想幹什麽?”再次見到麥小餘後,唐天開門見山。
“關你屁事。”
“我警告你,這裏是羊城,不是燕京。你要是敢亂來的話,沒人保得住你!”
“咳!”
牛局輕咳一聲。
唐天扭頭道:“牛局,這是我跟他的事,還請你不要插手。下來之前我剛跟王局通過電話,改天咱們一起吃個飯。”
王局,市局第一副局長。
赤果果的施壓,牛局面色發冷,唐天不在乎!
“你是不是怕了?”開口的是麥小餘,風輕雲淡的口氣,極爲刺耳。
“我會怕你?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一個暴發戶而已,見過多大的天!”
“所以你陰我?哪怕我以前跟你不認識,也沒有任何過節?”
“是又怎麽樣?你要是不服,将來盡管來找我,我随時恭候。”
“今晚天氣不錯。”
“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将來了。”
說完,麥小餘拿出手機,打了三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派對開始了嗎?”
第二個電話:“都到位了嗎?”
第三個電話:“動手。”
言簡意赅的三通電話,麥小餘加起來隻說了十幾個字,卻令唐天不明覺厲。
尤其是第二個電話打完,麥小餘拿出紙筆,在他面前寫下六七個房間号碼,以及第三個電話中的“動手”,唐天心中産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你到底想幹什……”
話沒說完,麥小餘動手了,一拳打在唐天胃部。
剛剛站起來想回去安排的唐天,隻覺得疼痛難忍無法呼吸,重新摔回座位上。而胃部本能的收縮保護,使得胃裏尚未消化的東西,混着胃酸湧出嗓子眼。
嘔——
“小唐總!”
兩個跟班驚呼一聲,剛想起身,就被龅牙男等人摁住。
一左一右夾在中間,裆部頂着彈簧刀。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坐在休息區的人以及來往住客都沒察覺。
負責盯人的劉建強倒是看到了,帶着多名保安迅速沖過來救援,可是看到麥小餘一手摟着唐天的脖子,一手玩着裁紙刀,不敢妄動。
“放開小唐總!”
麥小餘笑而不語,等到唐天吐得差不多,他拿起紙巾捂住唐天的嘴,然後裁紙刀狠狠插進對方的大腿裏。
“唔——”
唐天身形劇顫,額頭冷汗直冒,若不是麥小餘壓着他,他隻怕疼的跳起來了。
劉建強瞳孔收縮,後背莫名發涼;“有話好好說,沒必要動刀子對不對?牛局,您幫着說說話。”
現在知道老子是公安局長了?
牛局轉頭,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欣賞着外面的夜景。
麥小餘輕聲道:“找你陰我的人,沒告訴你代價會很慘痛嗎?”
唐天憤怒的瞪着他,不停支吾。
“差點忘了,你沒法說話。”
麥小餘送開手,唐天倒也硬氣:“有本事你殺了我,否則我讓你走不出羊城!”
“放心,我不會殺你。對于我來說,你活着比死了的價值更大。”
遠處響起警笛聲,唐天的安排發揮作用。
110接警平台接到唐朝酒店報警後,出警的不是派出所民警,而是市局刑警隊!
市局刑警二隊隊長親自帶隊趕到唐朝酒店,劉建強眼前一亮,高聲喊着“這邊”跑過去。
唐天忍着劇痛,笑道:“你死定了。中午綁架未遂,晚上持刀傷人,華夏可是法治社會。”
說着,他還憐憫的看眼牛局。
唐朝的臉不是那麽好打的,所以這件事必須要鬧大,給麥小餘撐腰的牛局……識相的話或許能混個提前病退待遇。
隻是,牛局的表情,爲什麽一點不擔心呢?
迎着唐天疑惑的目光,牛局搖搖頭,身體坐直不再遮擋唐天的視線,讓其清楚地通過酒店碩大玻璃窗看到外面。
唐天的眼睛直了。
酒店外面駛來三輛軍車,停在酒店門口。身着作戰服荷槍實彈的士兵紛紛從車上跳下來,那場面就跟下餃子似的。
幾十名荷槍實彈的軍人跑步進入酒店,分出人手看守酒店前後門,唐朝酒店瞬間被接管。
唐天色厲内荏:“調動人民軍隊滿足一己之私,你就不怕曝光嗎?”
麥小餘沒理他,反倒是一直被他忽視的牛局開口:“小唐總,你可能誤會了,今晚是軍警聯合執法,不是誰擅自調動軍隊,上面可是下發了紅頭文件的。”
說完他站起身,和帶隊軍官相互敬禮,将桌上那張紙遞給對方:“前期工作麻煩你們了,請務必小心。”
“放心。”
雙方簡單交流結束,牛總先跟到場的刑警說了幾句,打發他們先行離開;然後拿出手機調集早已待命的分局警力。
帶隊軍官則開始給士兵布置任務。
士兵們以班爲單位,或乘電梯,或跑步上樓,迅速分散開。同時看守酒店大門的士兵疏導在場群衆,把他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然後持槍警戒。
見到這架勢,唐天怕了,真的怕了,是那種發自内心的恐懼。
恐懼之強烈,甚至掩蓋了大腿的疼痛。
因爲那張紙,是麥小餘打第二個電話時,用來記東西的,上面寫着好幾個房間号。
房間裏有什麽,唐天已經無暇思考,他恐懼的是麥小餘竟然在部隊也有關系,他才不信什麽軍警聯合執法!
如果早知道這一點,打死他也不會答應幫忙。
“你,你,你搞這麽大動靜,考慮過後果嗎?”
“不勞你操心,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麥小餘笑嘻嘻拍打着唐天面無血色的臉,“你說的很對,我是個糙人,遇事喜歡暴力解決,還經常赤膊上陣,沒有一點技術含量……”
乓!
乓乓!
乓乓乓!
沒過多久,激烈的槍聲在酒店内部響起,劃破夜空,在羊城璀璨霓虹下,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