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遺憾，隻能算是糾結。
他跟海聯發行部接觸的這些日子裏，别說陳僑恩的身影，就是陳僑恩的消息他都不知道該找誰打聽。可話又說回來，沒見面或許是件好事，否則他見到陳僑恩，該說些什麽？
乘坐陳向西的車前往機場，駛離海聯院線的時候，樓上某間辦公室窗口，端着咖啡的陳僑恩收回目光。釋然的目光中，夾雜着幾分怅然。
平常工作中，發行部和宣傳部之間常有配合，麥小餘來到海聯沒幾天，她就從同事口中得知。
有幾次險些跟麥小餘碰面，都被她刻意避過。
麥小餘不知道雙方見面後該如何開口，她也一樣。
可是看到麥小餘離開，心中釋然的同時，難免還有幾分苦澀。
遲疑片刻，放下咖啡，陳僑恩來到陳向西的辦公室，故意扮作戲谑口吻，問道：“三叔，那個騙子又跑來找你幹嘛？”
“你這丫頭，張口就是‘騙子’像什麽樣，要是被你爸聽到又該數落你了。”
“他本來就是嘛！”
“你爲什麽總說他是騙子呢？這幾年他們公司出品的影視劇就不說了，你以前在燕京也替萌人寫過不少軟文，不了解萌人的情況嗎？”
正因爲了解，才知道那家夥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陳僑恩嘀咕兩句，繼續問着：“他這次有什麽事，該不會又想騙你吧？”
這孩子怎麽總對麥小餘有成見呢？
陳向西搖搖頭：“他這次不是來找我的，是他們公司新拍的電影出了問題，審查兩次都沒過，跟發行部那邊修改發行方案……”
聽完陳向西簡單介紹，陳僑恩眉頭微蹙：“先在港台發行上映？那樣基本無緣内地市場了。”
“誰說不是呢。對了，他還惦記着海外發行……”說到這裏，陳向西忍不住搖頭。
想法大膽沖勁十足，卻有種天方夜譚的感覺。
然而陳僑恩并不這麽想：“說不定真能成功呢。那個騙子很厲害，隻要有一分顔色，他都能開染坊，咯咯。”
好像說的沒錯。
回想起自己和麥小餘結識經過，以及這些年萌人一步步崛起，陳向西感覺自己侄女的話有幾分道理。
“看來你挺熟悉萌人的做事風格。三叔問你件事兒，他們公司準備拍攝電視劇《奮鬥》，是部青春勵志劇，請芊芊主演，你覺得芊芊能憑這部劇再上一個台階嗎？”
再上一個台階，就是一線！
陳僑恩沒看過《奮鬥》劇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她知道，萌人至少有個大殺器。
“三叔，你希望芊芊姐成爲一線當紅明星，爲什麽不讓她演《花樣男子》？據我所知，萌人早就有意向将這部漫畫改編成電視劇，芊芊姐要是主演，播出後肯定人氣大增。”
“漫畫我倒是聽過，改編成電視劇一定能火嗎？”
肯定能火，他不會騙我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一直極力撺掇我……
陳僑恩毫無來由的言之鑿鑿，引起陳向西好奇。
他上網查了一下，發覺這部連載漫畫的受歡迎程度遠超想象，于是撥通了麥小餘的電話。
幾分鍾後挂斷電話，他還沒來及開口，陳僑恩已經着急的問道：“怎麽樣，他怎麽說？”
“他說這部漫畫不拍了。”
“爲什麽？”
“他沒說原因，隻說這部漫畫以後隻能是漫畫，永遠不會改編影視劇。如此武斷，作者麥子能答應？斷人财路，他就不怕麥子跟他翻臉？”
他就是麥子，麥子就是他，有什麽好怕的。
永遠不會改編影視劇？
難道是因爲我？
算他有良心。
莫名的，陳僑恩嘴角微翹，心中泛起淡淡欣喜。
陳向西皺眉：“你笑個什麽勁兒？”
“啊？我笑了嗎？沒有啊。那個，三叔，他們公司這次拍的電影叫什麽名字，講的什麽内容？”
陳向西沒有意識到侄女轉移話題，随口說道：“《緻命ID》，挺奇怪的名字，具體内容我也不知道，我前天才回公司。”
《緻命ID》？
這個名字确實好奇怪，回頭台島上映，我包一場請朋友來看，也算貢獻點票房。
……
陳向西有關《花樣男子》的來電，背後是否有陳僑恩的影子，麥小餘無暇多想。回到燕京後，他全身心投入到《緻命ID》這部電影上來。
晹小星已經按照他的要求，重新剪輯電影，整個劇情和夢中一般無二。
他則要考慮這部電影的運作，海外發行的方式及可行性。
考慮一天，他還是覺得《緻命ID》的劇情，應該符合西方觀衆口味，值得一試，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投入成本和方式的便捷性。
傳統路數，通過海聯發行部又或者香江那邊專門的發行公司顯然不合适，不僅因爲消耗時間長，還有費用……國外是以美刀爲結算單位的！
麥小餘自诩專業騙子，最喜歡的是多快好省的偏門方式。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三天，随着葉楚這位不速之客的出現，迎刃而解。
葉楚是沖浏濤來的，帶來一份口頭意向，某國際頂尖化妝品集團旗下三線品牌的國内代言意向。
看着這貨慢慢的優越感，麥小餘忍不住罵道：“你丫瘋了吧，三線品牌也好意思開口？”
“男人應當擁有廣闊的胸懷，你怎麽能因爲我而遷怒浏濤小姐！”
“你是不是高估自己的價值了？”
“我說錯了嗎？《仙劍》那麽火的電視劇，你不讓浏濤小姐演，我好容易通過家裏關系，幫她争取到的代言意向你也拒絕，你對得起浏濤小姐對你的一片真情嗎！”
“你丫小點聲。”麥小餘看眼辦公室的門，關的很嚴實，“要是一線品牌我二話不說，三線品牌……呵呵。”
葉楚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着麥小餘。
他不是沒想過幫浏濤争取一線品牌代言，奈何浏濤受限于人氣和知名度，商業價值達不到。而且他帶來的可是國際頂尖化妝品集團旗下的三線品牌，不是一般的三線品牌。
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先簽下代言，奠定雙方合作的基礎，将來代言二線品牌乃至一線品牌不是沒希望！
可麥小餘考慮的是《浪漫滿屋》有很大可能性複制《仙劍》的成功，到時候浏濤紅了，而代言合同又具有排他性，到時候即便一線、二線品牌代言合同送上門也白扯。
被麥小餘否決自己的辛勤成果，葉楚很不開心：“《浪漫滿屋》複制《仙劍》的成功？《仙劍》那五毛錢的特效也算成功？”
五毛錢特效？
麥小餘眉頭跳動兩下。
他在《仙劍》的特效上投入不少，主演都是新人片不高，兩千萬的投資很大一部分投入到畫面、布景和特效上，所以才有播出後的火爆。
這孫子居然還說是五毛錢特效……
“在我眼裏，就是五毛錢特效！”
葉楚的家世，以及吊炸天的美國留學經曆，鍛造了他的高眼界。接觸的美國特效大片多了，國内影視劇特效都被他歸爲“五毛錢”行列。
麥小餘懶得跟他多說：“動嘴誰不會？國内特效水平就這樣，有本事你自己搞個上檔次的特效公司啊！”
“激将法對我沒用，但是我接受你的挑戰。過幾天我就去美國聯系朋友，回國成立自己的特效公司。”
“你還認識電影特效方面的高手？”
“特效又不難，離不開物理、美術、計算機這方面的基礎知識。我可是物理、計算機方面的雙碩士，同學和校友裏有不少人從事相關工作。”
“你的同學中，有沒有人從事電影發行？”
葉楚的智商很高，思考幾個呼吸後，問道：“你不會想海外發行吧，《天下無賊》？我告訴你，這部電影在美國沒戲，除了美國的華人外，其他美國人最感興趣的是中國功夫。”
他說對了一半。
麥小餘是在考慮海外發行，不過不是《天下無賊》，而是《緻命ID》。
借勢是騙子的基本素養之一，葉楚的家世背景麥小餘雖不了解，可是從他以往種種行事作風上來看，能量不小。如果他有海外發行的渠道，或者認識相關的專業人士，麥小餘不介意借他的勢。
這貨總惦記自己的女人是沒錯，但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不像甯世斌那種二世祖驕橫跋扈欺男霸女，整體來說麥小餘對這貨的感官不算太差。
況且他和浏濤挑破最初那層紙，也多虧了這貨刺激。
“你就說你認不認識人。”
“不認識。”
麥小餘一揮手：“走！”
“商人果然都是利益至上唯利是圖！”葉楚氣呼呼的丢下一句，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我雖然不認識人，但我有别的辦法，也是國際制片商、獨立電影人的通用方式之一。”
“參加國際電影節對不對？”
國際電影節便于行業内國際交流，是電影人的盛會。
說的高大上一點，電影節爲電影人提供一個平台，能夠展示不同電影作品的風采，發現、挖掘有潛力的人、物、事，肯定有目共睹的成果、研究行業話題等等，以推動整個行業朝着積極向上的方向做小結、再進步……
說的實際些呢，導演攜作品參加，有望獲得知名度、提高票房；演員走紅毯，能夠提高曝光度，挑起話題度；贊助商借助廣告、模特、代言人彰顯品牌魅力；獨立電影人借機推銷自己的影片；發行商尋找有望創造财富的優質可購項目；媒體記者拿到新鮮獨特的新聞素材……
說白了，人人都可能有好處，所以才會趨之若鹜，因爲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每年一屆的戛納電影節定于五月份舉辦，目前報名還來得及。
戛納有處|女情結，要求參賽影片在該電影節上首映，才有參賽資格。《天下無賊》顯然不适合參加主競賽單元，尚未公映的《緻命ID》倒是合适，但是……
别說什麽進入主競賽單元難度極大，就算可能性極大，麥小餘也不會輕易拿晹小星的導演前途去賭。
《緻命ID》沒有龍标！
未取得《電影公映許可證》的電影，如果參加國外電影節（展），導演5年内禁止拍片。
當然，這裏面也有潛規則，如果電影的題材不過分、不是特别敏感，隻要拿獎，有可能補上龍标。
騙子絕不賭小概率事件，所以戛納電影節這條途徑，隻是在麥小餘腦海中一閃而過，沒有多想。
今天葉楚再次提及，麥小餘仔細想了想，産生了新想法：我可以不參加戛納電影節，但是沒理由放棄電影節上雲集的各國發行商啊！
麥小餘閉上眼，食指在桌上慢慢畫圈。
葉楚看着好奇，叫了麥小餘兩句，又走過去在麥小餘面前揮揮手，見麥小餘始終沒反應，拉開門沖外面喊道：“來個人，你們老闆魔怔了！”
助理于萍最先趕過來，看到麥小餘的狀态也吓一跳。喊了兩聲沒反應，她不敢打擾，連忙跑去找人。
劉曉麗、李雪各有工作要忙，都不在燕京；張小泉跑去盛世拍廣告賺攢經驗；隻有晹小星在公司，很快聞訊趕來。
他知道麥小餘在幹嘛，并不擔心，安撫員工幾句，讓他們繼續工作。然後關上門，坐在沙發上等結果，同時打量葉楚。
葉楚遲疑片刻，解釋道：“跟我無關。”
“我知道。”
出于禮貌，晹小星沒多說。要是他知道葉楚是浏濤的忠實追求者，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諷刺一句：你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葉楚試探的問道：“用不用叫救護車？”
“叫什麽救護車，麥總在考慮問題，很重要的事。對了，你們之前聊什麽呢？”
“關于戛納電影節……”
就在晹小星和葉楚小聲交流的時候，麥小餘食指轉速逐漸加快，越轉越快。待到晹小星從葉楚口中弄清楚事情原委後，麥小餘一拍桌子睜開雙眼。
“戛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