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翻閱文件發出的紙張摩擦聲外，代表大明帝國和西班牙帝國的談判雙方八個人沒有發出半點雜音，氣氛相當的凝重和壓抑。
數分鍾前，西班牙人隻用三分鍾時間，便否決了朱道臨一方提交的《商貿與海事協定》草案，随後拿出西班牙東印度公司拟定的協議草案，要求據此展開商議。
這種極不禮貌的行爲，使得友好的談判氣氛急轉直下。
馮升泰花去十多分鍾時間，反複看了三遍阿斯納爾遞來的協議草案，才敢向坐在身邊的朱道臨禀報：
“将軍，這份由西班牙東印度公司名義草拟的協議特别注明，所有條款均已獲得西班牙馬尼拉總督龐德。佛雷德裏克。迪亞茲先生和馬尼拉檢審庭的認可，檢審庭是馬尼拉的一個施政衙門，呂宋的不少法律是這個衙門制定的，而且，似乎對政務和貿易都擁有決定權……”
“我明白，這是掌控西班牙殖民地立法與司法的機構，不用解釋了，直接說出草案條款即可。”
朱道臨的心情非常糟糕，冷冷望向長桌斜對面不可一世的馬尼拉神父納尼雷特，坐在朱道臨另一側的汪照寰和西梅諾頓時緊張起來。
馮升泰心中暗歎，深吸口氣略微提高聲音：“第一項條款是允許并協助馬尼拉天主教會在淡水港、上元港和寶山港修建教堂，允許天主教神父和傳教士自由傳教。”
汪照寰臉色大變，心中的憤怒油然而生，西梅諾則緊張地望向朱道臨，深恐朱道臨一怒之下拍案而起。
朱道臨非常平靜，隻是揮揮手示意馮升泰繼續。
馮升泰悄悄擦去頭上的汗珠：“第二項條款是，要求我方在淡水港、上元港和寶山港免費提供不低于1，000平方米的場地，交由馬尼拉總督府派遣人員修建西班牙商館，确保西班牙殖民地官員、宗教人員、旅行者和商人的安全與法律仲裁權；第三項是貿易稅由雙方共同商議制定。并以西班牙比索爲結算貨币；第四項……”
“停！不用再念了。”
朱道臨果斷叫停，逐一掃視坐在對面神色緊張的桑切斯、阿斯納爾和兩名頗爲驚訝的西班牙神父，從馮升泰手裏拿過三頁紙的草案，徐徐放到桑切斯面前：
“桑切斯先生。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以上三項條款我都不會同意，這樣吧，我們雙方還是按照以前的方式展開貿易合作，沒必要簽定任何協議了。”
心中愧疚的桑切斯剛要作出解釋。他身邊的神父納尼雷特已經發出嚴厲地質問：“将軍閣下，你是否對神聖的天主教會抱有惡意？”
朱道臨轉向馮升泰，聽完馮升泰的翻譯也不惱火，在一雙雙擔憂的目光注視下，再次望向深色不善的納尼雷特：
“我對任何宗教都沒有惡意，但是我對你，費爾南德斯。納尼雷特神父，我對你沒有半點好感……”
“我不知道你爲何熱衷于幹擾世俗事務，也不知道你的勇氣和驕傲來自哪裏，但我知道西班牙傳教士已經被趕出日本。如果你和你所在的天主教會再不改變歧視東方人的态度，很可能會禍及在大明帝國傳教的天主教傳教士和教徒。”
西班牙人驚呆了，誰也沒想到朱道臨如此強硬，對天主教如此不屑一顧。
沒等目瞪口呆的西班牙人反應過來，朱道臨站了起來，吩咐汪照寰和馮升泰收起桌面上，滿是深意地望向神色黯然的桑切斯：
“桑切斯先生，今天的會談到此爲止吧，如果西班牙東印度公司願意的話，我們之間的貿易仍然按照去年簽訂的協議繼續展開。不過交貨地點改爲淡水港，這裏距離馬尼拉更近一些。”
桑切斯連忙站起：“是的将軍，我們東印度公司非常願意與将軍名下的天工商貿公司繼續保持貿易關系，淡水港是個非常合适的貿易港。能使彼此間的貿易周期大大縮短。”
“另外，有件事需要告知将軍，由于身體健康的原因，我将辭去西班牙東印度公司董事職務，阿斯納爾先生已經成爲公司新任董事，負責與大明帝國之間的貿易。”
“返回馬尼拉之後。我和我的妻子和三個兒女将乘坐西班牙貨船，跟随将軍的出訪船隊一起返回西班牙。”
桑切斯的話證實了朱道臨關于西班牙内部出現重大分歧的猜測，朱道臨冷漠的臉色變得柔和許多：
“桑切斯先生，你在增進西班牙和大明帝國的貿易方面做出的巨大貢獻有目共睹的，不管你在哪裏，我們都不會忘記你，希望我們彼此間繼續保持通信聯系，爲促進西班牙帝國和大明帝國之間的友好關系共同努力。”
“謝謝您将軍！我非常樂意接受你的建議。”
心領神會的桑切斯向朱道臨伸出手。
朱道臨立即伸出手，與桑切斯緊緊一握說了聲“保重身體”，便帶領汪照寰、西梅諾和馮升泰揚長而去，尚未走到樓梯口，身後就傳來西班牙人激烈的争吵聲。
兩個小時後，朱道臨一行出現在熱火朝天的淡水造船廠建設工地。
薩懿德和葡萄牙東印度公司董事莫萊諾分别站在朱道臨左右，望着前方正在修建的大型船塢低聲交談，談論的内容卻與眼前的船塢和船廠建設毫無關系。
“西班牙人此次來了兩艘戰艦，一艘貨船也沒有，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們人内部出現重大變化，或者是資金周轉出現問題，否則誰願意放棄獲得巨大利潤的絲綢和瓷器？”薩懿德低聲說道。
莫雷諾笑道：“我非常願意和你一起分享西班牙人放棄的這部分貨物，哈哈！”
“據我所知，西班牙人内部确實出現了嚴重問題，他們在美洲的兩座大型銀礦已告枯竭，從去年夏天開始，運回西班牙的白銀大爲減少，已經無法滿足西班牙皇室的龐大支出和戰争需要，投入歐洲戰場的數十萬西班牙軍隊接連失利，西班牙人卻還沉浸在他們稱霸世界的美夢之中。”
莫萊諾是個堅定的葡萄牙複國者，在他的大力斡旋下，葡萄牙東印度公司董事會經過反複讨論，終于做出了與朱道臨建立全方位合作關系的重要決定，因此，莫萊諾敢于把諸多機密消息告訴朱道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