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西班牙人又突然在北面的基隆港加大投入,小小的瀛洲島聚集了三大勢力,搞不好随時有可能發生戰争。”
朱道臨糾正道:“不是三方勢力,而是四方勢力,别忘了打狗(高雄)和熱蘭遮城周圍的三萬福建人,其中至少5,000人是福建鄭家的人。”
“荷蘭人肯定知道自己身邊不安穩,但在徹底解決福建鄭家之前,他們沒有能力對付身邊的三萬福建人,更沒能力大舉北上和我争地盤。”
“更何況大明皇帝去年冬天已經昭告天下,把瀛洲島納入大明版圖,荷蘭人哪怕不承認,也要考慮與整個大明爲敵的後果,這就是至今爲止荷蘭人沒有找上門來的原因。”
“一句話,在沒有擊敗福建鄭家之前,荷蘭人不會與我爲敵。”
薩懿德沉思片刻:“如果荷蘭人向福建鄭家發起攻擊,将軍會怎麽做?”
朱道臨反問道:“福建鄭家找你了?”
薩懿德誠實地點了點頭:“福建鄭家早已知道我和将軍的貿易往來,但他們不知道我們交情有多深。”
“我的家族在泉州紮根數百年,家族成員數千人,與方方面面的關系都不錯,所以鄭家獲得朝廷招安之後對我還算非常客氣,不敢動我的船隊和名下産業。”
“八天前,福建總兵官俞咨臯将軍和水師遊擊鄭芝虎将軍忽然登門拜訪,問我和将軍之間關系如何?淡水港目前擁有多少移民?要是福建與荷蘭人開戰,将軍會是什麽樣的态度?”
“我推辭說與将軍隻是貿易關系,也沒去過淡水港,準備去看看。建議他們通過南京兵部或者朝廷與将軍聯系。”
朱道臨對薩懿德的立場很滿意:“這段時間鄭家沒少派人過來打探,我們的巡邏船每天都會趕走幾艘企圖進入淡水河的船隻,岸上的警備部隊官兵每天都會抓住幾個企圖蒙騙過關進入縱深移民區的探子。”
“如今停泊在二号和三号碼頭的三十多艘大小貨船裏,至少有五艘船是福建鄭家的。”
薩懿德絲毫不覺的意外。但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盟友與福建鄭家鬧出矛盾:“将軍沒有關押那些探子吧?”
朱道臨哪裏會在意區區幾個探子:“趕走就完了,沒必要關押,讓我覺得意外的是,鄭家到現在爲止仍然沒有和我們聯系的意思,估計是他們不願意讓我們分享海上貿易的利益。所以也就不會讓我們參與到他們與荷蘭人的争鬥中。”
“他們非常清楚我身爲朝廷官員,絕對不會去偏幫荷蘭人,反而因爲我占領淡水港觸動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利益而感到高興,雖然福建鄭家也想占領淡水港擴充實力,但他們在五年内沒有這個能力,所以隻能睜隻眼閉隻眼遠遠看着。”
“是啊!沒有巨大的财力和人力物力,移民瀛洲島談何容易……這幾十年來,從福建過來的移民也就幾萬人,鄭家哪怕有錢有人,也沒用将軍這份魄力。何況鄭家身邊還有那麽多敵人。”
薩懿德雖然沒有明确表示對鄭家的不瞞,正是因爲鄭家的野心和貪婪,對盟友的一次次背信棄義,才讓薩懿德後怕之餘,匆匆和朱道臨走到一起尋求自保。
朱道臨同樣對鄭芝龍的人品甚爲不齒,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看法告訴薩懿德:“去年秋天開始,鄭芝龍以剿匪的名義,率領麾下艦隊向荷蘭人支持的劉香勢力展開大規模進攻……”
“劉香此人曾是鄭芝龍的兄弟,五年前兩人還是稱兄道弟的海盜頭子,之所以反目成仇。歸根到底是鄭芝龍野心太大,容不得劉香分享海貿帶來的巨額利潤,更想吞并劉香勢力壯大自己。”
“目前看來,野心更大的荷蘭人之所以大力支持劉香。就是要消耗鄭芝龍的實力,等到鄭芝龍和劉香兩敗俱傷,或者其中一方徹底戰敗,荷蘭人定會傾巢而出,攻打福建沿海各地,根據目前的局勢分析。這一天恐怕不遠了。”
“我也看出來了,唉!不得不說,鄭家人的格局還是不夠啊!”薩懿德歎道。
朱道臨低聲提醒道:“荷蘭人和福建鄭家對我們暫時沒有什麽威脅,至少在一年之内不敢觸動我們的利益,但我們必須加緊準備,誰也靠不住,隻能靠我們自己。”
薩懿德立刻意識到朱道臨話中真意,想了想不确定地問道:“将軍是否對西班牙人不抱希望了?”
朱道臨無奈地點點頭:“我是真心希望和西班牙結成聯盟的,始終無法打通大明貿易線的西班牙人同樣有這樣的需要,他們非常清楚和我結盟之後帶來的好處,不但能擺脫荷蘭人的壓制,還能借此機會穩固自己在東方的地位,至少能鞏固貿易利益,否則他們不會讓出淡水港。”
“可如今看來,西班牙人内部似乎發生了什麽,從今天兩位天主教神父的出現和他們的态度中,就能看到不少東西,之前雙方的約定中并沒有宗教這一項,而且桑切斯先生等人都知道我是道教信徒,不可能犯下如此幼稚的錯誤。”
“宗教的介入,就不再是簡單的貿易談判了,天主教的強勢我是深有體會的,在我看來,有沒有西班牙加入都無所謂,我們又不用走美洲航線,葡萄牙人昨晚不是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嗎?”
“他們一直企圖擺脫西班牙的統治,我估計他們更希望将軍與西班牙的談判破裂。”薩懿德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确實如此,一旦涉及到宗教,就沒有什麽好談的了,反而是實力較弱的葡萄牙人表現出來的誠意令我贊賞。”
朱道臨嘴上附和薩懿德,心想卻鄙視不已,真想說也就是現在,再過幾百年你所信仰的宗教更強勢,更霸道。
兩人取得一緻之後,很快把談判的原則和基調确定下來,葡萄牙人莫萊諾一行很快到來,寒暄完畢尚未坐下,桑切斯、阿斯納爾一行緊随而至,兩名高傲的西班牙神父仍然跟在桑切斯身後。
在汪照寰等人的招呼下,四路人馬圍着三張大圓桌依次就坐,十幾名侍者很快端來精美的菜肴和美酒。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開心的笑容,唯獨坐在朱道臨對面的桑切斯沒有笑,眼裏滿是無法掩飾的愧疚之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