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朱道臨禁不住暗自歎息,小雪剛下幾天就沒了,膠東地區很可能無法避免來年的大面積幹旱。
而旱災之後往往接踵而至的是蝗災,山東地面本來就是蝗蟲的孳生地,一旦大規模的旱災蝗災爆發,五百多萬齊魯百姓必将餓殍遍野,白蓮教、彌勒教、紅花會等等暴亂組織又要死灰複燃。
屆時,此起彼伏的農民暴動必将把苟延殘喘内外交困的大明帝國一步步拖向深淵。
徐文濤巡查一圈回到轅門,晃眼看到有個高大身影從東面的燕兒墩走向來,立刻吩咐哨兵和侍從戒備,手按寶刀大步上前,憑借熊熊篝火很快認出是朱道臨,驚喜之下立刻拉開拒馬,幾步迎上向朱道臨敬禮報告。
頭戴雷鋒帽、身披黑色大氅的朱道臨回個禮,上前拍拍徐文濤的手臂,示意他一同走向中央營帳:
“天樞閣貿易船隊按約定送來3,000頂帳篷、20,000件棉大衣、20,000雙冬季翻毛皮鞋、50,000雙内襯棉絨皮手套、880箱奶糖、400多箱各種工具和16個大鐵箱的銅料,還有即将用到的240輛炮車和27噸貴重的薄銅闆,如今正在卸貨,估計很快完成,天亮之後你再派人運回來,苦苦行軍一個月的龍潭軍和後續新軍就指望這批物資了。”
在此之前徐文濤已經多次經曆過這樣的事情,聞言又是驚訝又是高興:
“天樞閣實在厲害,這麽快就能把貨物送到這裏地方,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多運些糧食和各種工具到威海衛?”
“放心,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平叛結束立即給威海衛送去大批鋼材水泥和各種建設工具……至于糧食不用擔心,收拾完即墨蔣家就有了。”朱道臨輕松地回答。
徐文濤将這幾天給浮山所官兵和家屬送糧食、送溫暖的良好效果向朱道臨彙報。最後告訴朱道臨:
“中駿和玉鳴昨天中午已繪制出即墨城防地圖,并且制定好了作戰計劃,蔣家所有底細均已打探清楚,警備營和金州衛五個火槍營弟兄已做好準備。就等你回來下令了。”
朱道臨點點頭:“你去通知他們幾個過來,把老厲也叫起來,龍潭軍随時可能進入膠南地面,所以必須馬上動手,否則很可能打草驚蛇。一旦即墨縣城的官員士紳爲防備客軍緊閉城門,之前的準備就白費了。”
“明白。”
徐文濤立刻轉身跑向西側的親衛隊帳篷。
二十分鍾後,中軍大帳裏炭火熊熊燭光明亮,厲易良、徐文濤、姜玉龍、李玉鳴等八名将校簇擁着主帥朱道臨,站在剛挂起的即墨城防圖前傾聽郭中駿的講解,很快便将即墨城800守軍和蔣氏家族的分布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
郭中駿最後補充道:“這是即墨城東7.2公裏的河東鎮,是通往山東第二大私鹽産地鳌山衛的必經之路,也是即墨的糧食主産區。”
“之前我們隻知道蔣家擁有上千家丁,不知道這些家丁的裝備情況,派出偵查的弟兄回來報告說。河東鎮東面的天井山下有個大寨堡,寨牆上遊走的鹽丁擁有火槍……”
“屬下和玉鳴不敢怠慢,前晚子夜時分,玉鳴和齊師弟摸進寨堡偵查,發現依山而建的寨堡内部很大,有五座四合院,大小的庫房五十多座,寨堡内的道路兩旁停滿各種馬車,南面占地近五畝的大馬圈裏養着400多匹馬,寨牆正面和東西兩面竟然擺上9門老式火炮。多數鹽丁裝備長矛大刀,隻有守衛寨堡的百餘人裝備火繩槍和三眼铳。”
“天亮之後,玉鳴和齊師弟爬上天井山,居高臨下用望遠鏡觀察一上午。最後确定寨堡中鹽丁人數在1,200左右,除少數身穿皮甲之外,其他都沒有铠甲,但進出寨堡的人和馬車不少,估計是往外運鹽。”
衆人的神色變得濃重起來。
區區一個距離縣城寨堡十幾裏的寨堡,兵丁人數竟然比縣城還多。而且還架設了9門火炮,足以說明這個寨堡的重要性不在即墨城中的蔣氏家族之下。
朱道臨沉思片刻:“玉龍,中駿,你們打算如何拿下即墨城?”
兩人相視一眼,負責總體指揮的姜玉龍回答:“明晚……不,應該是今晚,警備營和三個火槍營連夜出發,埋伏在即墨城外!”
“明天早上城門打開之後,浮山所兩名百戶和親衛營20名弟兄從南門進城,控制住城門守卒立刻燃放焰火,屬下親率300騎兵埋伏在西南800米的山崗後,看到焰火升起立即策馬沖進城門,直接殺入蔣府,把蔣孝坤四兄弟擒住。”
“其餘各營跟随而入,關閉城門,接管城防,按計劃展開搜索、抓捕和抄沒,河東鎮交由中駿的親衛隊和兩個火槍營。”
“此戰的關鍵是行動隐蔽,隻要悄然無聲展開合圍,就算成功大半了。”
朱道臨考慮片刻:“計劃不錯,我補充一點,即墨城遠比河東鎮重要,需要鎮壓的大小目标足有13個,這就要求整個行動堅決果斷,需要足夠的兵力以備調用,否則很可能讓蔣氏家族的人和那個姓高的巡檢混入普通人家,最後成功溜走。”
“所以,你和中駿把五個火槍營全部帶到即墨去,河東鎮交給我,玉鳴率領親衛隊、文濤率領三千新兵跟随我行動即可。”
衆将校頻頻點頭,姜玉龍和郭中駿多了兩個主力火槍營,底氣更足了。
老成持重的厲易良也覺得這個方案好:“這樣更爲穩妥,哪怕三千新兵打不下天井山下的寨堡,也能圍個水洩不通,等即墨城解決之後,裝備兩千多支燧發槍的主力營趕過去,隻需一次齊射接着發起沖鋒就能拿下。”
方案一旦确定,接下來就是具體的戰術執行和各種細節。
衆将校和六名年輕的參軍開始作戰方案的修改和讨論,朱道臨吩咐親衛把精力不濟的厲易良送回去安歇,坐到火盆旁一邊品茶,一邊傾聽手下将校的激烈讨論,冷峻的臉上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