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升泰低聲說出自己知道的一件事：“差不多三十年前，葡萄牙有一艘名字叫‘聖卡塔莉娜’的大貨船，在珠江口濠鏡澳裝上60多萬件瓷器返回泰西，行至滿刺加海域，遭到三艘荷蘭戰艦打劫。”
“荷蘭人殺死了葡萄牙船主，強迫船工把船開到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将60多萬件瓷器搬上岸公開發賣，結果泰西各國君主公侯和世家名門洶湧而至，争相搶購，竟然賣出500多萬荷蘭盾，相當于60多萬兩黃金，我大明的瓷器從此蜚聲天下……”
“自那以後，葡萄牙人便與荷蘭人結下了深仇大恨，加上幾十年來雙方在美洲爲争奪土地打個不停，彼此的仇恨已經無法化解了。”
應昌培頗爲驚訝地問道：“葡萄牙和西班牙兩國不是也一直在打來打去嗎？爲何莫雷諾和桑切斯他們能夠合作做生意？”
馮升泰耐心地解釋道：“這兩個國家與荷蘭又有所不同……葡萄牙原本是西班牙國北方一個省，兩百年前才分成兩個國家，相互間可以說是兄弟，所以打歸打，總究還是能坐在一起談生意。”
“荷蘭人就不同了，他們世代居住在泰西北方沿海，距離葡萄牙和西班牙千裏之遙，剛成立國家沒多久，素來民風彪悍，極其野蠻……”
“但是，荷蘭人很會做生意，他們精通造船，擁有強大的海軍，不斷侵占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海外領土，如今南洋最繁華的大港巴達維亞，就是荷蘭人13年前從我大明移民手裏搶走的。連整個爪哇島都被他們霸占，還霸占了瀛洲南部。”
“聽說荷蘭人還不滿足，幾次出兵攻打葡萄牙人占據數十年的滿刺加港，雖然葡萄牙最終勉強守住了，但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守多久。”
應昌培終于明白了：“荷蘭人狼子野心，貪得無厭啊！恐怕在瀛洲島歸屬上。我們要和他們打一仗才行了！”
朱道臨點點頭：“這就是我交好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根本原因！”
“呂宋總督府和西班牙東印度公司，以及總部設在印度果阿的葡萄牙東印度公司，從不願意把戰艦賣給大明帝國……”
“兩國在馬尼拉港和果阿港，早已建立起多個大型造船廠，利用當地豐富的檀木、鐵力木、花梨木等珍貴木材，以及人力資源，大量建造武裝商船和戰艦，質量和用料比歐洲建造的還要優秀。”
“但是，爲了保證兩國的利益。300噸以上的大型武裝商船和改良型戰艦他們從不對外出售，偏偏我們最缺的就是戰艦，這半年來，他們能賣給我8艘新型蓋倫貨船，已經算是不錯了！”
“我們的造船作坊确實小了點兒，等八卦洲的新船廠建好就不用發愁了。”馮升泰深有感觸地說道。
對船舶和海戰一竅不通的應昌培好奇問道：“我們自己造不行嗎？碼頭南面的造船作坊如今擁有工匠學徒7,000之衆，聽說那些船塢不到兩個月就能造出一艘大海船，五個大也能造10艘大船吧？下去多造些戰船不就行了？”
朱道臨搖了搖頭：“你們都上船看過。不會不知道葡萄牙和西班牙的500噸級遠洋運輸船有多結實吧？别的先不說，僅是船殼就有40厘米厚。幾乎比我大明的戰船厚一倍啊！”
“正因爲如此，我才會購買他們的貨船改裝爲戰船……與他們的貨船相比，他們的戰艦船殼更厚，設計更先進，結構更堅固，隻要能說服他們在馬尼拉和果阿制造戰艦賣給我們。噸位不用太大，由武裝商船改良而來的500噸級新型戰艦就行了！”
“隻要他們願意，一年之内能輕輕松松造出12艘以上的500噸級戰艦，我們的造船作坊就可以集中人力物力，制造500噸以上的新型遠洋運輸船。隻有這樣，才能滿足我們不斷擴大的需要，隻要熬過明年，一切都好辦了！”
這下應昌培徹底明白了：“這麽說來，與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結盟就很有必要。”
“位于長江口、規模宏大的寶山港至少需要兩年才能建成，你把交易地點轉到瀛洲的淡水港，對西班牙和葡萄牙人更加方便，天工商貿的船隊可以把江南的各種貨物運到淡水港，再把瀛洲島的木材、硫磺、樟腦和海鹽運回來，還方便你從海外天樞閣進貨倒賣，确實一舉多得，而且非常隐蔽，發了财都沒人知道。”
“不過，如此一來，淡水港的安全就成了至關重要的問題！可是，萬一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不願意結盟怎麽辦？”
朱道臨輕松地笑道：“好辦，離開半年的阿拉伯商人薩懿德，最遲下個月就會回來，他一回來我立刻和他結盟，共同出資組建遠洋貿易船隊，抽調5艘戰艦和5艘遠洋貨船，和他的船隊一起專門跑亞曆山大港和大馬士革。”
“最多我再派10,000新兵駐紮淡水港，配備足夠的火槍、火炮，嚴防死守，無論有多麽狼狽也不會讓荷蘭人或者鄭氏豪強攻進來，到時候不用我開口，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就會跑來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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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上午，連續兩天的艱難談判終于結束。
朱道臨、莫雷諾和桑切斯分别在會議備忘錄和一式三份的協約草案上鄭重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相互擁抱，相互祝福。
三人的助手葉良辰、胡安和加西亞立即整理簽署的文件，相互握了握手，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協約草案還需要帶回各自總部進行審核，最後會在瀛洲淡水港舉行隆重的正式簽約儀式，但協約中的25項條款和124條細則不會再有大的變更。
唯一尚未确定的是，這份足以影響東西貿易格局和曆史進程的秘密協約是由各國政府支持的公司出面簽訂，還是由大明帝國海防總督、西班牙呂宋總督和葡萄牙果阿總督共同簽署。
但不管哪一級的代表出面簽署，其背後站着的都是一個國家，協議的實質不會改變。
上元港碼頭上人潮湧動熱鬧非凡，滿載12,000匹絲綢、4,200箱茶葉、7,000多箱瓷器、300箱磨花鏡子和2,000套車軸的佛郎機船隊即将出發。
朱道臨率領麾下十餘名大小總管與客人們依依話别，北面的水師軍營裏傳來各種樂器的協奏曲和變了調的歌聲，佛郎機客人們以爲是朱道臨别開生面的浪漫送别，每個人的心裏都非常感動，不停地向朱道臨緻謝。
客人們很快上船，船隊慢慢駛離碼頭，最後消失在茫茫江面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