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送馬來的幾個百戶說,都是十幾年前西域進貢朝廷的那批寶馬的後代,兩匹棗紅駿馬都是三歲,那匹最高大神駿的白馬四歲,其他572匹就差多了,大部分是蒙古馬,其中四分之一是蒙古馬與丁零馬雜交的挽馬,身形高大力氣很足,就是跑不快。”
徐文濤是馬軍出身,又在遼東服役七年,對馬匹非常熟悉無比珍愛,隻是沒想到自己調到江南之後變成水軍,從他興奮的情緒看來,這家夥似乎頗爲享受。
朱道臨望向陸續被牽下貨船的一匹匹馬,忽然發現獨自走到縱深山腳下那匹河曲白馬很不合群,而且一直在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朱道臨看了一會兒那匹與衆不同的白馬,發現除了高大之外沒什麽特異之處,剛要移開視線,心中沒來由一陣悸動,他下意識移動右手,蓋住左腕上的金剛圈微微轉身,面向五十米外那匹高大而孤獨的四歲河曲白馬,白馬這時也轉過身子正對朱道臨,一動不動與朱道臨對視起來。
邊上的徐文濤很快發現這一異象,驚訝地望向昂首伫立的白馬,轉向朱道臨欣喜地說道:“大人,那匹白馬很可能和大人有緣分啊!”
“緣分?”
朱道臨頗爲疑惑,腦子裏泛起模糊的念頭,逐漸生出絲絲難以名狀的親切感。
徐文濤興緻勃勃地解釋起來:“這種事情早已不新鮮了,但很少有人親眼見,而我有幸遇到過……”
“記得那年我剛到遼東前線沒多久,我們左翼前所的斥候隊長領着17名精銳弟兄連夜出動,于臨晨時分成功伏擊鞑子斥候小隊,搶到鞑子斥候隊的14匹戰馬,其中一匹是被擊殺的牛錄額真的丁零戰馬,與這匹白馬相比更高大些。通體棕紅非常漂亮,帶回衛所大營之後,引發數千同袍圍觀,卻被蠻不講理的指揮使大人收歸己有。隻給了我們的斥候隊長十兩銀子做補償。”
“我們領完賞金回去之後,雖然深感不滿但也不再糾纏這事,沒想到當晚子夜時分,那匹本應在後方25裏的衛所大營的丁零馬,竟然找到我們左翼營房。值哨弟兄以爲鞑子偷襲立刻告警,把我們400多人吓得不輕,抄家夥沖出來一看,那匹丁零馬毫不膽怯地迎着火把走來,直接走到目瞪口呆的斥候隊長面前,用腦袋一個勁地拱到斥候隊長懷裏,把那位素來死硬的斥候隊長淚水都拱出來了,唉!”
“後來呢?”
朱道臨對那個斥候隊長和那匹丁零馬很感興趣,也知道所謂的丁零馬其實就是哈薩克馬。
徐文濤幽幽一歎:“半個月後,我們的斥候隊反被百餘鞑子騎兵伏擊。斥候隊長和他那匹馬都被射死了,聽逃回來的弟兄說,鞑子騎兵都認識那匹馬,交戰沒多久,鞑子的所有弓箭全都射向那匹馬……”
“斥候隊長姓李,叫李德茂,北直隸滄州人,世襲百戶,他戰死之後,家裏隻剩下個孤零零的老娘了。”
朱道臨聽完很不好受。想了想徑直走向山腳下的白馬,一直走到白馬前方一米處才停下,懷着善意凝視白馬寶石般晶瑩明亮的眼睛。
徐文濤在朱道臨身後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細細觀察白馬的反應。
白馬依然沒動。朱道臨也紋絲不動,一人一馬靜靜對視三分多鍾,最後還是白馬臣服了,仰起頭發出一聲響亮悠長的嘶叫聲,吓得周邊二十米外的幾十匹馬慌忙轉身逃走,差點兒引發所有馬匹的混亂。這一奇異現象令朱道臨和徐文濤目瞪口呆。
長嘶後的神駿白馬跺了跺壯實的左蹄,低下高傲的頭顱走向朱道臨,極度欣喜的朱道臨伸出雙手張開手掌,輕輕搭在白馬的額頭和脖子上,整個人緩緩靠上去,開始愛撫白馬優雅的脖子和額頭。
良久,朱道臨低聲笑道:“你這家夥夠雄壯的,肩高至少1米45,胸肌發達,背平腰短,估計跑起來不會慢……來,讓我看看你這髒兮兮的腳,看看禦馬監那些工匠爲你釘上什麽樣的馬掌。”
“恭喜大人!”
徐文濤抱拳緻禮,心裏又是羨慕又是高興。
朱道臨拍拍白馬的面頰,樂哈哈地轉向徐文濤:“你也挑一匹好馬吧,喜歡哪匹直接牽回去。”
徐文濤大喜過望,指向前方五十米外靠在一起的兩匹棗紅色河曲馬:“我就要那批棗紅色的河曲小馬駒,行嗎?”
“怎麽不行?喜歡就過去吧,哈哈!”
朱道臨笑完,忽然想起已經轉到新馬場的阿拉伯馬和安達盧西亞馬,于是多問一句:“另一匹是母的嗎?”
跑出幾步的徐文濤轉過身來:“沒錯,三歲的小母馬,都是禦馬監馴服過的,可以用了。”
朱道臨連忙叮囑:“拿來用可惜了,我要把它送到勞山下的新馬場做種馬,你幫我盯住了,等會兒我叫親衛過來牽走。”
“放心吧,我留下。”
徐文濤喜滋滋走向已經屬于自己的愛馬。
朱道臨望向身邊的白馬,腦子裏忽然冒出個有趣的想法,于是他摟住白馬的脖子緩緩往懷裏帶,湊近白馬的耳朵一陣耳語,完了松開手,對猛抖耳朵的白馬說了句“回家吧”便擡腳向前。
白馬果然跟在他身後默默前行,過了炮台後方進入寬闊的營區,白馬忽然快行一步,用腦袋頂了一下朱道臨的屁股,然後擡起頭非常驕傲地繼續前行,猝不及防踉跄幾步的朱道臨穩住身形,望向走到前面的白馬,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大院門口值守的兩名親兵看到滿臉笑容的朱大人進入院門,連忙舉手敬禮,還沒放下手,一匹高大白馬忽然出現在眼前,吓得兩人連忙後退。
白馬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徑直越過兩人中間,不緊不慢跟在朱大人身後穿過花園,等兩人回過神來細細觀察,才發現白馬隻有龍頭沒有缰繩,不用牽引也知道乖乖走在朱道臨身後。
朱道臨領着白馬來到正堂前方的院子中間,示意白馬停下,吩咐迎上來的親衛伍長去碼頭找徐文濤徐大人,把那匹三歲大的河曲小母馬送到新馬場,然後前往後院找來刷子和兩條寬大的布巾,把白馬領到左側假山後的水龍頭前方,打開龍頭開始爲愛馬擦洗身上的泥垢。
小影、徐拂和如煙等人聽到丫鬟的通報,連忙從西苑跑出來,圍觀爲馬洗澡的朱道臨。
徐拂好奇地詢問這麽高大漂亮的白馬從哪兒弄來的?媚丫頭問能不能騎?柳丫頭驚呼完畢,高聲詢問這匹駿馬跑得快不快?素來穩重好學的小影竟然詢問是公的還是母的?幾個人越問越離譜,越問越滑稽,聽得朱道臨連連搖頭。
朱道臨耐心地把白馬洗個幹幹淨淨,用幹爽的布巾爲它擦拭身子,邊幹邊和愛馬說話。
台階上圍觀的美女們驚訝不已,相互間詢問過後,大多不相信漂亮的白馬能聽懂夫君的話。
小影卻有不同看法,詢問大家怎麽忘了把家搬到後書房的愛犬木蘭?其他人想起木蘭高大的身軀和聰明傲慢的脾性,馬上又糊塗了,搞不清楚爲什麽木蘭會如此聰明?眼前這匹高大神駿的漂亮白馬會不會也和木蘭一樣通人性?
沒等她們得出結論,朱道臨和白馬的交流就讓她們差點驚掉下巴,朱道臨用手比劃一下,詢問白馬“你走前面還是我走前面”?白馬立刻用腦袋頂住朱道臨,一直把朱道臨拱到前面的石闆路上才停下。
朱道臨哈哈一笑,大步走向前院,白馬随即昂起高傲的腦袋,非常優雅地跟随其後,馬蹄敲在石闆路上發出極富節奏的清脆踢踏聲,看得台階上的一群美女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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