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葉成章正在和兩名官場好友把酒暢談,接到急報吓得臉都白了,兩位回家省親結束正準備返京的友人深感驚訝,誰也沒想到大過年的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手足無措的葉成章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雖然他是東林黨幹将之一,但與鋒芒畢露的複社後起之秀張溥、吳昌時等人關系并不算好,兼之新年未過,複社士子成群結隊大張旗鼓過來伸冤,絕對不是件簡單的事,深蘊官場之道的葉成章絕不會倉促接下這樁案子,搞不好就是個燙手山芋。
三十來歲的瘦高師爺查懋源很快到來,向兩位客人施了一禮,走到王道直身邊,低聲禀報:
“請恕學生沒能及時趕來,但此事學生早在今日上午已有耳聞,預感恐怕有大事發生,于是學生便細細走訪,多方查證,終于将此事的來龍去脈查清,起因在蘇州退隐名士周老夫子身上……”
文質彬彬的查懋源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清楚道來,聽得在座的兩位官場友人目瞪口呆。
葉成章驚訝過後叫苦不疊,怎麽也沒有料到年逾花甲的周老狀元爲了個十三歲的清倌人如此荒謬,舉人吳昌時等人又如此強橫地胡攪蠻纏,弄出個天大的麻煩推到自己頭上。
“這下可怎麽辦?一邊是勢力強大的紫陽觀和魏國公這樣的勳貴,一邊是譽滿儒林的周老大人和唯恐天下不亂的複社士子,叫本官如何處置?”
進退失據的葉成章心懷大亂,他雖然和蘇州周老狀元同屬東林一派,但不見得要爲這種争風吃醋的龌龊事出頭,他此前擔任過南直隸巡按禦史,一張嘴能噴死好多人。可如今身份不同了,面對的争執雙方全都是無法得罪的強勢之人,無論得罪哪一邊都讨不到好處。
師爺查懋源仍然是一臉平靜,看到自己東家實在束手無策,便提出自己的建議:“大人請勿着急,雖然此事頗爲棘手。大人也不好輕易做出決斷,但完全可以一推了之。”
“沖突雙方一沒重傷,二沒死人,而且事發地點屬于江甯縣衙管轄範圍,吳昌時等人功名在身,本應熟知律法,卻不知輕重越級申訴,大人完全可以拒之門外。”
葉成章頓時大喜:“确實如此……勉之,麻煩你去辦理此事。客氣點兒,把人請走即是大功一件!”
“學生遵命。”
查懋源毫不推脫,恭敬地施禮完畢從容而去。
兩位客人頻頻點頭,對查懋源的機敏和沉穩風度非常欣賞,年輕一些的兵部清吏司郎中孫思平笑着說道:“沒想到大過年的,金陵城裏的士子們竟鬧出這麽一出,不管結果如何,最後都是個笑話。”
葉成章歎了口氣。坐下後連連搖頭:“此處沒外人,愚兄說句不合時宜的話。外間那些複社士子平日裏太過放縱,動不動就針砭時弊,非議朝政,似乎天底下隻有他們才是憂國憂民的楷模,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怕,偶遇挫折便群起鼓噪。”
“就以此事爲例吧。無憑無據卻上門找人家要人,完全就是強詞奪理,不知進退,區區小事弄得滿城皆知,斯文掃地……唉!再者說了。茅山派的紫陽觀和魏國公豈是好相與的?也不知他們如何收場。”
年約四十的戶部郎中胡惟弘不是東林黨人,看到屬于東林一派的葉成章發出這等感歎,也深有感觸地說道:“如今的年輕士子确實太過驕橫,估計他們就算轉道去江甯縣衙申訴,結果恐怕也是一樣。”
“哈哈!要是這樣才好……小弟估計,江甯縣令同樣會把此事推到上元縣頭上,而上元縣恐怕也要推诿回避,最後的結果隻能是不了了之,誰也賺不到便宜。不過,小朱道長的好名聲恐怕要被複社那些士子搞壞了。”三十六歲的孫思平不屑地譏諷道。
葉成章輕撫長髯,有些意外地看着孫思平:“仲安賢弟似乎對小朱道長甚有好感啊!”
孫思平也不否認,端起酒杯侃侃而談:“确實如此,小弟奉兵部之命去了一趟濠鏡澳購買火炮,曆經千辛萬苦卻空手而歸,才知道小朱道長遠比那些張口心懷天下、閉口抨擊朝政的複社士子高尚得多,且不談小朱道長赈濟萬民的善舉和胸懷,也不提他高超的琴技和商道上的非凡能力,僅是小朱道長海外運回的十萬斤精銅悄悄送到京城鑄炮一事,就值得小弟肅然起敬。”
“什麽?竟有這事?”葉成章非常驚訝,身爲應天府尹,這樣的大事都不知道,心裏确實不是滋味。
孫思平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低聲笑道:“二位兄長可知是誰将十餘萬斤銅料悄悄送到京城的?不用猜了,就是外面那些文人士子都看不起的南京銅元局總管太監吳景賢!”
“昨夜小弟爲鑄炮之事,不得不前去拜訪他,請他無論如何再弄些質地精純的銅料送上京城,聽完他長籲短歎的訴說,小弟這才知道,小朱道長悄悄送來的第二批十五萬斤精純銅料,剛運往京城,送交兵仗局和工部鑄造火炮,他卻拿不出銀子付給小朱道長。”
“小朱道長對此卻毫不在意,對羞愧的吳景賢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何況我還是個深受皇家恩典的茅山上清派弟子?這批銅料就算本人送給皇上的,不要提什麽銀子!’十五萬斤上好的銅料,要是鑄錢足以超過北直隸一年的稅賦啊!二位兄長,由此可見小朱道長的品德吧?”
葉成章和胡惟弘齊聲驚歎。
兩人雖然不願意贊揚太監,卻對朱道臨的這一舉動大爲贊賞,一時間竟然忘了門外那些吵吵鬧鬧的複社士子。
葉成章的首席幕僚查懋源非常能幹,無論張溥、吳昌時和侯方域等聲名赫赫的士子如何質問,如何謾罵,他都含笑以對不吵不惱,就一條條相關律法作出解釋,有理有據,合情合理,最終讓群起圍攻的士子們啞口無言,隻能恨恨地擡起門闆灰離去,再次浩浩蕩蕩前往城南的江甯縣衙。
消息很快傳到四面八方,引發全城一片轟動。
返回虎山莊園的朱道臨接到消息大爲惱火,可除了惱火之外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暗罵幾句,然後順其自然。
此時的朱道臨實在沒有功夫理睬這些破事,趁小影和徐拂一群女子興緻勃勃巡視院落之機,悄悄前往院子東面山腳下已經落成尚未投入使用的印刷作坊,進入新建成的兩座連體庫房,調出應昌培急需的四萬套話本,然後關上門返回一牆之隔的正院,吩咐玉虎騎馬進城,通知應昌培過來搬走他急要的書籍。
處理完書籍的事,朱道臨回到前院花園裏的小亭裏坐下,撐起腮幫苦苦思考,反複考慮如何與佛郎機人展開人造寶石交易。
在沒有現代精密檢查儀器的情況下,無論葡萄牙人還是西班牙人,無論是專業珠寶商人,還是見多識廣的歐洲貴族,誰都無法鑒别與天然寶石幾乎一緻的人造寶石。
這世界還沒有人造寶石的概念,若是有人說自己能造出寶石來,絕對會被所有人視爲瘋子!
朱道臨唯一拿不定主意的,是交易量的大小和交易價格的制定,他必須盡快想出個妥善的實施辦法,初步制定一個合理的價格标準,否則将會影響今後一系列計劃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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