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裏的淩然,顯得有些悠然自得。
做的手術多了,達芬奇手術機器人的學習負擔就變的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則是極大的方便。
且不說720度轉向的機器手操作起來很舒服,單單座椅一項,就讓術者的舒适感提升了一大截。
淩然現在做着肝膽管癌栓這種手術, 感受就更明顯了,以前做腹腔鏡或者開放式手術,全程幾個小時站着,疲憊且不說,身體的姿勢也會受到極大的限制。
因爲在用腹腔鏡或開放式手術的情況下,醫療器械都是人的肢體的延伸, 這就使得醫生的姿勢受到很大的限制,比如要掏個歪長的血塊的話, 就得彎腰斜身之類的。
但用達芬奇機器人的話,就免去了這部分的辛苦。術者安安心心的坐着,操縱着機械臂在病人腹腔内旋轉就好了。
當然,若是技術弱一點的醫生,手術做着做着,或許就因爲操縱機械臂不順,産生手插病人腹,直接掏的沖動了。
“休息五分鍾。”淩然完成了手術的前置部分,起身喝水休息,并給自己按了一會脖子和手腕。
旁邊的小護士貼心的送上了一卷熱毛巾,眼饞的望着淩然的肩頸,恨不得直接上手去按。
顯然是不行的。任何一家醫院的“然組”都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
坐在另一台達芬奇機器人上的馬硯麟,亦是快速的做着放松的動作,絲毫不去顧忌其他人的看法。
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了。
作爲淩治療組裏第一個去做了機器人認證的醫生, 馬硯麟比其他醫生原本就有一周以上的先發優勢。
雖然這點領先還沒得以享受,就被淩然順勢碾壓了過去,但在激情迸發的時間過去,馬硯麟很容易就看開了。
他提前搶跑本就不是爲了能超越淩然去的,成爲淩治療組内的機器人高手, 甚至是淩然的第一助手,才是馬硯麟追求的目标。
而要做到這一點,在手術中表現良好,并盡可能多的做大手術,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此前的中肝葉的切除手術,被泰武的主任給做了,馬硯麟就頗爲遺憾,好不容易熬走了對方,今天的癌栓手術,馬硯麟恨不得将每一絲精力都榨幹。
就當老婆提前回家了!
在這種精神的鼓勵下,馬硯麟隻是稍事休息,接着便就着紅牛,吞了一把的維生素。隻幾秒的功夫,他就覺得疲憊略消,眼睛明亮,連眼睑都硬了起來。
“恩,第二輪開始,預計兩小時吧。”淩然坐了下來,情緒高漲。
他挺喜歡這種有計劃的操作模式。平時做手術,固然也會将手術分成一段一段來進行,但并不像是達芬奇機器人這麽明顯。
而明顯的分段,帶來的是明顯的節奏感,這是淩然極其喜歡的。
當然,他同樣喜歡的還有無血手術的視野,這也是超微創狀态下才容易達到的。
淩然微微點着頭,情緒很好的開始了手術。
“我放首歌吧。”手術室裏的小護士心有所感,低頭操作了起來。
一首輕音樂響起,從分布于手術室各個角落的哈曼卡頓音箱中傳出。
音樂輕柔卻略帶傷感,令人略顯詫異。
剛進門不久的侯複主任是手術室裏的音樂達人,聽了兩耳就察覺了出來,不由看了眼小護士,卻是笑道:“舍不得我們淩醫生走啊。”
“恩。”小護士重重的點點頭,鼻音沉重。
這一下,不僅是他,手術室裏許多人的情緒都不好了。
“等你們有病床了,我還會再來的。”淩然出人意料的開腔說話,并帶有安慰的性質。
這也是淩然非常熟悉的場景。每當他加入任何團隊,不論時間長短,離開的時候,都很容易帶出傷感的情緒。最嚴重的是小學期間,淩然就是坐公交車,臨下車的時候,車上的乘客們都會變的情緒低落。
爲此,淩然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還是會嘗試着調節氣氛的。有時候,哪怕是說一句,“下次有緣相見”,都會讓大家的心情好起來。
在飛刀的過程中,淩然也不止一次的遇到了這種情況,這時候,他并不總是保持沉默,而是會嘗試着說些話。
小護士果然又是“恩”了一聲,但聽起來,心情是全然不同了。
侯複主任也聽出來了,不由笑道:“得嘞,我們再犧牲些床位,總能講淩醫生請回來的。”
在場的幾名護士,都以兇狠的目光,掃了過來。
“咦,我說的不對……嗎?”侯複主任心虛的像是漏氣的氣球似的。
“淩醫生的手術做的那麽好,用我們的床位是應該的,才不叫犧牲呢。”剛畢業的小護士才不管副主任的臉面呢,聲音又大又清脆。
其他護士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和支持。
侯複主任分明看到有幾個年輕醫生也傻乎乎的點頭。
“得得得,你們說的對,是我的格局小了。”侯複主任能說什麽呢,乖乖的被人民的浪潮吹的蕩來蕩去。
好在大家也沒追着他批評,大家的注意力,依舊在淩然身上。
過了一會,左慈典才過來輕聲安慰,道:“畢竟是淩醫生,習慣了就好。”
侯複主任呵呵笑兩聲,歎口氣:“我沒事兒,咱做了那麽久的副主任,有啥不習慣的。”
他是覺得左慈典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備受壓迫的副主任的角色。
左慈典很有同理心的跟着笑了,過了幾秒,道:“說歸說,咱們确實可以約一下,看看下次合作手術,什麽時間合适。”
侯複主任一愣,苦笑出聲:“行吧,我看主任也有這個意思。”
以泰武中心醫院的身份,平時肯定是不會邀請雲醫這個級别的醫院醫生來飛刀的。技術好也沒用,這是面子的問題,誰也不願意自降身份來着。
不過,主任梁學的追求不同了,爲了更大的面子而度讓一點小面子,也是願意做的。
左慈典呵呵的笑了兩聲,趁熱打鐵的又聊起了具體的内容。
淩然依舊沉浸在手術中,并不用去理會這些細節。
兩個小時很快結束。
“休息五分鍾,再來一段。”淩然卻是依舊振奮。
如果将肝膽管用影像圖畫出來,就像是一個樹形圖,長在了肝髒中間。而越是早期的肝膽管癌栓,病變的位置就越在樹梢的位置,反之,向樹幹和樹根蔓延的越多,也就意味着癌症的程度也深。
所謂的癌栓,顧名思義,就像是栓子一樣,塞在了膽管中。
淩然這時候能做的,就是不斷的剝離癌栓,并小心的将之取出來。
這個過程必須細緻至極,否則,漫長的過程往往會變的沒有意義。
因此,對于大部分醫生來說,剝離癌栓都是非常吃力而困難的過程。
事實上,旁觀的醫生,都被這個漫長的過程,熬走了一批又一批。
淩然的情緒卻很穩定,一段,再一段,并不因爲觀看的人多而有絲毫的焦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