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王佳戴着護目鏡,精神緊張的跟随着淩然的步驟,不時的變換着位置。
對手術護士來說,心髒外科的壓力也是遠大于普外科等科室的,手術中的高要求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非常強的負擔。
不過, 王佳是很珍惜眼前的機會的。
雖然說,參與手術并不會讓她的收入明顯提高,但比起急診科又髒又累的工作,手術室的環境反而更讓王佳感覺舒服。
最重要的是,跟随淩然參與多種手術以後,王佳的自信心大爲提高, 有一種老娘無論在哪裏工作都會是香饽饽的感覺。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單就技術積累來說, 王佳相比兩三年前, 價值已大爲不同。而在醫院的世界裏,技術的價值永遠都是被承認的,或許會被打折承認,但至少是能得到一定的對價的。
王佳也不用跳槽來體現自己的價值,随着她在手術室裏的價值的體現,她在科室裏的生存環境早已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别的不說,值夜班的工作早已随着淩然的時間發生了遷移,除了淩然晚上做手術的時間,王佳已經不需要再整宿整宿的忙活了。
除此以外,競評主管護士,分享獎金等等事兒,也都不需要王佳太過于操心了。在别的護士忙于各種瑣碎的工作的時候,王佳往往隻需要陪淩然做好手術就行了。
這份工作也許更難一些,但給王佳的成就感, 是截然不同的。
王佳緊盯着自己旁邊的來自心髒外科的器械護士, 同時心裏默默記憶着自己此前學習和培訓過的内容。
在淩然顯露心髒以後, 兩名護士同樣觀察着冠脈的走向,心裏有數的同時,立即選出最長針持雙頭夾6*14無損傷線,待淩然命令一下,就遞給了他。
王佳看着淩然将紗帶縫合于下腔靜脈與左下肺靜脈之間的心包上,立即就拿出了長套管文式鉗……
不停跳的心髒搭橋也發明幾十年了,術式雖然略有變化,但總體來說,也就是那麽些步驟,并沒有太多的生發。
而護士和醫生的工作,也是在有了共同的基礎付出以後才産生了分野。
在王佳等人的配合下,淩然用非常輕柔而堅定的動作,将心髒輕輕的擡起,接着,體外循環師上前,配合着将心髒固定器裝好,并固定好心髒。
這一步完成,衆人全都松了一口氣。
雖然遠未到成功的時候,但是,固定好心髒,可以說是開始階段最重要的步驟了。别看隻是一個小小的操作,心外的醫生爲了做到這一步,總是要用十年八年的訓練的。
淩然亦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甚至微微閉了一下眼。
将跳動的心髒捧在手裏的機會可不多,而心髒特有的跳動,特有的力度感,卻給了淩然無限的激勵。
心髒每天跳動十萬次,可以連續不停的工作80年,甚至100年的時間——心髒已經如此努力了,心髒外科的醫生,又有什麽理由松懈呢?
淩然回憶着心髒的觸感,微微點頭,四周圍,快門的響聲已連成了一片。
太尼瑪帥了!
白牆,藍衣,綠布,紅心,還有戴着護目鏡的淩然。
這個時候,别說在場的女士心馳蕩漾,男士們亦是心潮澎湃。
用多年積攢的經驗和超出常人的智慧,在付出數十年的學習成本以後,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以治病救人……這個過程有多苦,成功的滋味就有多甜。
即使尚未全程成功,準确的說,即使隻是開始階段的成功,僅憑參與感,衆人已有難以自制的豪情壯志了。
外科醫生們爲什麽願意一周100多個小時的呆在醫院裏,爲什麽願意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呆在手術室裏,爲什麽在手術室裏誇誇其談,狂妄自尊,全因爲這難以自制的,該死的自我陶醉!
就是淩然,亦有些微醺。
他曾經有過無數次的成功,但是,與心髒手術相比,這些成功都有些太容易了,許多甚至顯得膚淺。尤其是在一些競技性的項目裏,主動相讓的對手往往令成功失去了滋味。
就好像幼兒園時期,當淩然被指定做老鷹捉小雞時的老鷹的時候,母雞總要提前撲入老鷹懷裏,才能避免小雞們更早的做同樣的事情。
讀了中學以後,學校運動會上的百米跑更是離譜,淩然曾經努力鍛煉了一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跑進了11秒,還不穩定,誰知道,同學們竟然公然放水,不僅故意降低起步的反應速度,耗時更有長達12秒的。要知道,全國中學生田徑的百米記錄隻要10秒35,博爾特的百米記錄更是恐怖的9秒58,因此,公然放水的百米比賽,很難令淩然有成就感。
做手術就不一樣了,練習和攀升科技樹的過程是頗具挑戰性的,數年的長線學習且不談,就是完成系統任務也是頗多周折的。
最重要的是,手術的對手是死神,而死神是不會放水的。
“注意溫度。”
淩然提醒了一聲蘇嘉福,接着就開始按部就班的探查堵塞的冠脈,又用冠狀動脈血管固定器去固定前降支,再分離脂肪組織,再切開前降支……
不停跳的心髒手術與普通心髒手術相比,使用專用器械的比例很高,冠脈的胸撐是專業特制的,切冠脈的刀頭是專用特制的,固定冠脈的固定器也是專用特制的。而且,不像是心外的其他類别手術,不停跳的心髒手術偏好于使用新器械,這也是國内心髒中心不好做的原因之一,醫生雖然是個終身學習的崗位,但并不是每個醫生都願意時時刻刻學習的,尤其是學習了很久,卻可能被技術革新抹煞的模式,尤其令人焦慮。
不過,新器械若是用的熟練,效率和安全性的提升還是明顯的。
雲醫此前沒有不停跳的心髒手術,因此,目前采購的都是新貨,也全都是淩然自己挑選購買的,雖然其中大部分的專用器械都比較冷僻,在國内也不一定有代理商,但有雲利和雲醫上下幫忙,隻要給錢,總歸不是太困難的事。
而效果,在手術中很容易就體現了出來。
淩然的速度很快就提了起來,事實上,如果不是團隊成員的熟練度不夠,磨合度不足,以至于淩然還需要關注各項數值的話,他的速度還能提高。
而在衆人眼裏,眼前的場景不免令人驚訝。
正常的心外科醫生,面對緩緩跳動的心髒,每一個步驟都是需要準備再準備的。有的醫生,在每一次下針前,都需要做心理建設。
但是,淩然的速度并沒有因爲面對的是緩緩跳動的心髒而變化。
或許,是因爲太快了,以至于心髒還沒醒悟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一名記者想到這裏,不由“噗”的笑出了聲。
“搞什麽?”有年長的記者立即轉身過來。
“不好意思,我是覺得做的好看,忍不住就……嘿嘿……”小記者的謊話脫口而出,說完自己琢磨了一下,感覺自己說的是真心話。
醫政科的副主任聽到了笑聲,緊繃的神經也是一松,笑道:“外科手術裏,好看就很能說明問題的,好看至少說明節奏好,術野清晰有序,團隊的配合和諧等等,對吧。”
他之前沒說話,是怕手術做出了問題,現在看手術順利,才站了出來。身爲醫政科的副主任,這位的臨床技術雖然早就退化了,但給外行人說起來,卻是更入耳一些。
記者們紛紛記錄了起來。
有記者趁機問道:“咱們現在的手術,截止目前,如果以專業的眼光來看,大概是什麽程度?”
“超一流的,是超越我院心髒外科的曆史性的手術。”醫政科的副主任果斷的捧了一句,又覺得不妥,連忙道:“咱們暫時先不要問問題啊,以免幹擾手術,手術室裏還是要保持安靜的。”
“好的。”那記者笑笑,心下已經滿意了。
同樣隐藏在角落裏的心外科醫生一陣心累,超一流就超一流呗,超越心外科是什麽意思?雖然确實超出咱心外科的水平了,但沒必要拿我們踮腳啊……
可惜,40歲的男人,已經沒有揮斥方遒的勁頭了,他隻是默默的發了個信息給康主任:“主任,醫政科的王主任踩我們呢。”
“我聽到了。”康主任的信息回的飛快:“我在你身後呢。”
40歲的男人猛的回頭,就見康主任的臉眼俱黑,幽幽的像是個專用鑽頭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