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霍主任這個心髒,病變的程度不輕啊。”康主任來到急診中心的手術休息室裏,看到霍從軍的片子,臉色就是一變。
左慈典此前也咨詢了其他醫生,情緒穩定而嚴肅,道:“您覺得需要怎麽處理。”
“先做幾個檢查, 确診是冠心病的話,直接就上手術台吧。我給做個搭橋,三個小時結束戰鬥,你家霍主任再活個二十年沒問題。”康主任說的自然是較好的情況。
左慈典知道康主任是有些誤會了,以爲是要請他來做手術。
這也是正常的誤會,許多醫生做手術都喜歡選自家醫院的高手,一方面知根知底, 另一方面, 圍手術期的護理更完善。就最終的治療效果來說,可能比去别的醫院,再高一層級的醫生做的還好。
就現在的手術室狀态,哪怕同爲醫學界人士,到陌生的醫院裏去,也說不定是被誰做了手術,被誰開了刀。
更何況,康主任本身的技術也是不差的。他當年就是以天才醫生的名頭出道,雖然後續的成長不盡如人意,可心髒搭橋這樣的手術,還真的是在他的好球區裏,甚至就是甜點也說不定。
畢竟,這麽些年來,康主任做的心髒搭橋的數量是着實不少的, 成功率也是相當不錯。
左慈典不好直說,先笑笑道:“霍主任今年才50多。再活20年可不夠。”
“當醫生的活70歲算高壽了,還想怎麽的。中國人均壽命也就76歲吧。”康主任說着說着笑了出來:“當然,前提是手術順利,手術不順利,後面20年也沒有了。”
左慈典無言的看着對方。這麽說同事的,也就是醫生了,而且多半得是外科醫生,内科的悶騷們一般不這麽直接。
“都是自己人,咱們說實話,心髒搭橋的危險性總歸是不小的。開胸手術,體外循環,可能的風險數不勝數。但是,就霍主任的情況,越往後拖越困難,他現在還沒有心跳不止的狀況吧,等狀況起來了,心梗的風險就太大了。”
左慈典撇撇嘴,道:“霍主任恐怕有不同的想法。”
“由不得他同意不同意,就這個心髒,最多讓他再罵一兩年,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你們做心髒外科的,都不太會說話啊。”左慈典搖搖頭:“你這樣子到我們急診科幹三個月,直接就去骨科報道了。”
康主任歎口氣:“我身體不好,真要是挨一頓毒打,應該直接去太平間報道了。”
這話說的,就是左慈典都沒法接。當然,他有的是一肚子槽可以吐,但他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來。主要是不想去骨科。
“總而言之,都到這個程度了,就快點做決定了,拖的久了,一個心梗,說不定就……對吧。”康主任唏噓一聲,又道:“不是我說話難聽,我見過太多這種病人了,病情沒有特别重的時候不重視,沒等重視起來呢,買個菜坐個公交車的功夫,就給鬧出心梗了……”
左慈典心道,你說話是真的難聽。
不過,康主任談到的風險也是實實在在的。
“我們想咨詢的也就是這個,做造影之前,我們得準備好給霍主任的治療方案。”左慈典重音”咨詢”。
康主任聽到了弦外之音,皺眉道:“搭橋就是那麽回事,根據他的情況,大隐靜脈,桡動脈或者乳内動脈,我都可以做。我的建議是優先選擇動脈橋,除非動脈橋不行,才用大隐靜脈,否則太容易堵了。”
康主任說到這裏,再看左慈典特别顯露出來的表情,又皺皺眉:“你們不會是在考慮支架吧。”
心髒搭橋與心髒支架是一對冤家。雖然說,他們都是挽救人類生命的重裝步兵,但是,互相看不順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兒。
尤其是在心髒支架的技術越來越普及的情況下,心髒搭橋的使用是受到了極大的擠壓的。
康主任對此更是深惡痛絕,此時毫不客氣的道:“就老霍的年紀,做心髒搭橋的效果絕對好,心髒支架是永久性的,但最多五年八年的就又堵上了,期間還要終身服藥,比用大隐靜脈做的心髒搭橋還麻煩。咱們都是做醫生的,就不要怕開胸了!”
“淩醫生的意思也是開胸,不過……”
“不過什麽?”康主任立即追問。
“不過,淩醫生想要優先考慮心髒不停跳的手術。”
康主任這下子愣住了,半晌才道:“新技術,不代表就是好技術。”
“話是這麽說沒錯。”
康主任沉默了幾秒中,歎口氣,問道:“你們想去哪裏做?”、
“這不是才開始商量,霍主任還不知道呢。淩醫生也沒有表态。”左慈典笑笑,又道:“我想着是不是能外請一位高手過來,您覺得呢?”
“不停跳啊。”康主任又是歎口氣。
的确,對于許多心髒外科的醫生來說,技術的發展,其實是在不斷的消弭他們的努力的。
相比體外循環的心髒外科技術,不停跳的非體外循環技術天然的就具有許多的優勢,首先避免了體外循環的并發症,其次能較早脫離呼吸機,加上血液被破壞的少,輸血量也就減少,髒器衰竭的概率也就變低了,進一步的,也就能夠更早出院。
而對心髒外科的醫生來說,不停跳的心髒手術,雖然依舊需要做好體外循環的準備,但體外循環條件下的技術重要性,總歸是變弱了。而不停跳手術中使用的各種新器材,新技術,對老人來說,又是如此的陌生……
醫生們盡管擺脫不了終身學習的命運,但這種被動學習帶來的壓力依舊是顯而易見的。
“我以前對不停跳手術的關注不太多,得回去問一問人。”康主任的情緒平穩了下來。
如果要他立即說出幾個擅長此道的醫生,他固然是能夠說得出來的,但是,假如某位醫生被選中,急診這邊想要邀請,康主任還得賣得起面子,這才是他回去問人的主要原因。
最好的如果請不到雲華來,那也是沒有意義的。
左慈典這時笑了出來:“不着急不着急,說起來,你們科現在有要做心髒搭橋的病人嗎?”
“那肯定有……”康主任說到這裏不由緊張起來:“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們淩醫生想參與了解一下,不過分吧。”左慈典笑呵呵的說着過分的事。
康主任更是毫不猶豫的拒絕道:“淩醫生想做心髒手術,就還是做房缺手術好了,心髒搭橋和房缺的難度級數差的遠呢。”
“給你拉個鈎總行吧。”左慈典糙臉眯眼,醜萌醜萌的。
康主任更是不信道:“上了手術台,他能安心拉鈎嗎?”
“您是主刀,他肯定聽您的,您讓他拉鈎他就拉鈎。”左慈典說到這裏,糙臉一正,道:“您也别多想了,我們淩醫生給您做助手,您難道還委屈了?要不然,是您的搭橋技術見不得人?”
“你别激我。”康主任極不痛快的哼了一聲,然後爽快受激:“明早讓淩醫生過來跟台,你要有空也過來,我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搭橋技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