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姊妹倆相攜着從屏風後走出的時候,靈鸢震驚的眼睛都要瞪直了,甚至因爲墨淵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粗魯的将人給推到一邊。
在墨淵試圖上前找她理論的時候,她一巴掌就把他拍了回去:“哥,你先别鬧,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
她先是看看公子衍,再去看墨寒洢,眼珠子不停的轉動,雖然公子衍的容貌讓她驚.豔到忘記呼吸,可是對比之下,墨寒洢的這張臉卻勾起了她記憶裏最薄弱的一個點。
這不,目光轉到最後,她竟舍棄自己的親姐姐,一把拉住了墨寒洢的手。
情緒異常激動的轉過頭去看墨銀:“哥,她的真實身份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墨銀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你想的哪樣?”
靈鸢看他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拉着墨寒洢就來到墨銀面前,指着墨寒洢的臉道。
“你别糊弄我,你看看這張臉,你看看這張臉,簡直就和我姐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是她,對不對?一定是她,對不對?”
姐姐?
公子衍微微皺眉,她很明白,這個姐姐指的不是她,那麽,在這個世界上,有資格讓靈鸢這般親切的叫喚的,就隻有……
想到這裏,她蓦然間擡起頭,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墨寒洢的那張臉,越看越覺得像,難怪剛剛在裏面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因爲記憶太模糊了,也就沒有往深處想。
沒想到靈鸢卻是一眼就看出了症結所在,隻是,如此一來,事情似乎更加的複雜了吧?
墨銀看着靈鸢那雙比葡萄美酒更加流光溢彩的眼睛,嘴角淡淡的勾起了一抹笑,“你先别着急,”
“我能不着急嗎?你可直到他們找了她多少年?可是我怎麽也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哥,你可知道事實一旦揭曉,我會有多内疚,多自責嗎?”
“鸢兒,事情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樣,當年,我們是有苦衷的,這件事,我可以跟你們解釋,”
“我現在不要聽你們解釋,我現在隻想知道,那個紅媚兒呢,她又是誰?”
墨銀微微皺眉,“鸢兒,你要明白,今天将你們叫回家,就是要告訴你們當年發生的一切,你現在這樣的抗拒,要讓我從何說起?”
靈鸢情緒激動,正要回嘴,公子衍皺着眉頭走過來,拉了拉她的手:“鸢兒,哥哥說得對,我們回來是解決問題,而非制造問題的,你有什麽事,不如等他們把話說完再發表意見?你現在這樣,隻會讓我們這些等的人,無所适從。”話落,還深深的看了眼墨寒洢的方向。
靈鸢一噎,頓時想到了墨寒洢,她蓦地轉過頭,目露擔憂且内疚的看着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寒洢現在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也看出來,靈鸢恐怕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出于對他們的信任,加之她一直以來的好性子,她倒是沒有過多的負面情緒,反而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事情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們就應該往前看,而非揪着往事不撒手,更何況這些年我在墨家,也沒有受苦,我很幸福,所以,你不需要這般的内疚,不若你先耐心的等哥哥們把話說清楚,再談?”
靈鸢臉上一紅,有些歉疚的朝她看了眼,不自在的點了點頭:“對不起,是我反應過了,”
墨寒洢微微一笑,“咱們姐妹之間,就不要說這些了,”話落,不由自主的看向墨家兄弟倆,“哥哥們,現在是否可以告訴我們了?”
墨銀還沒開口,墨淵那邊已經沉不住氣了,“你們,你們就這樣的反應?”
姐妹三個同時朝他看過去,對于他的問話,有些不明所以,“什麽反應?”
墨淵一臉郁卒的指了指她們的臉:“你們對于自己的容貌啊,難道就一定點都不驚訝和好奇嗎?”
靈鸢聽言,不由冷哼一聲,“這些年我這張臉不知道變了多少次了,有什麽好驚奇的?無非就是比以前更加的好看了,隻是因爲我的臉變得次數太多,讓我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到現在還都以爲自己戴了一張面具,你說我還能驚訝到哪裏?”
她和别人不一樣,她最初是被人嫌棄的醜女,那個時候不是沒有自卑,不是沒有難過,但後來無意間解了毒,讓她浴火重生之後,容貌就發生了天翻複地的變化。
從醜女進化成美女的過程,她已經體驗了一把,那個時候的她,已經足夠讓人驚.豔,雖然今日的容貌更加的光芒四射,但這種稀奇早在看到墨寒洢的臉時,就分化了出去。
她之前已經很美,心态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今是美上加美,按理說她應該更開心才是,可是多年的喬裝生活,反倒讓她産生了視覺疲勞及麻木,尤其這張臉還不是獨一無二的,她有什麽好開心的?
當然,這話她是不敢說出來的,一來是怕被姐姐揍,二來也是怕引起公憤。
但她絕對沒想到的是,公子衍的原因竟然和她如出一轍,隻不過唯一的區别是,人家男裝早就習慣了,冷不丁換成女裝,又是這樣光彩照人的大美人,除了覺得麻煩之外,還真沒看出别的什麽好處。
至于墨寒洢,那就更直接了,她壓根就沒看到自己長什麽樣兒,怎麽激動?
況且,靈鸢的反應也告訴她,她很有可能不是墨家人,這個時候人家心裏正難受呢,哪裏有心情去迎接這張新臉?
是以,當墨淵這般問出來的時候,除了靈鸢給予他反應之外,其他的兩人,則直接無視了他的問話,惹得一旁的靈鸢頻頻偷笑:“有時候我覺得你們倆這性子,反而更像是姐妹花。”
瞧公子衍和墨寒洢這一颦一笑的,簡直比和她在一起更像姐妹。
“從今往後,你們就是嫡親姐妹。”墨銀這句擲地有聲的話,似乎已經告訴她們了什麽。
靈鸢眉頭一挑:“哥,現在是不是可以說了?”
墨銀站起身,颀長的身體立在窗前,棱角分明的俊顔上,似是因爲回憶,多了一絲惆怅,刺眼的陽光将他的身形拉的很長,就在靈鸢以爲他要默默出神的時候,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幽幽的響起……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到太陽高高升起再到夕陽西下,從夕陽西下,再到月朗星稀。
直至午夜的更聲敲響,廳堂中的兄妹五人,才漸漸的從回憶中醒過神兒。
今天,本該是家人團圓的好日子,可是他們卻在這一天滴水未進,即便如此,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饑.渴感,因爲突如其來的大量信息充斥在他們的腦海中,足夠他們消化了。
兄妹五人相對而坐,卻是彼此無言,就這麽呆呆的坐着,直到天亮時分,靈鸢才活動了下自己僵硬的身子,緩緩的站起了身,面無表情的道。
“大家都累了吧,我去做點東西吃,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
墨淵連忙跟上:“你對這裏不熟悉,我帶你去。”
靈鸢離開後,公子衍蓦然擡頭,目光如電一般的看向墨銀。
“所以,鸢兒才是幹系到墨家興衰的重要繼承人?所以,你們找我們回來,就是爲了墨家的興衰存亡?我和鸢兒,一個要一輩子守着墨家的禁地,一個要嫁入皇室,鞏固墨家的地位?我這麽理解,沒錯吧?”
墨銀側眸看向她,微微搖頭。
“墨家的地位不需要用你們去鞏固,鸢兒成爲繼承人這是上天的抉擇,誰也無法改變,如果沒有她在,墨家禁地中的靈氣到了你們十六歲生日那天,就會自行散去,到了那個時候,整個帝國就會變得和四方大陸一樣!”
“那又如何?沒有靈氣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爲什麽要将這麽沉重的負擔擠壓在我們的身上?難道鸢兒前面的十六年還不夠苦嗎?她的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你們又要她爲墨家犧牲這麽大,憑什麽?哥哥?呵呵,這就是你們尋我們回來的真正原因吧?”
“衍兒,這是墨家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偌大的墨家,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如果不是因爲此,母親也不會被困魔族這麽多年,如果不是因爲此,父親當年也不會爲了墨家不被毀滅,不惜用自己的元神鎮守墨家,”
“所以呢?你們都如此的努力,我和鸢兒就更應該無私的風險自己,是這樣嗎?”
墨銀皺眉,對上她清澈的目光,眼底寫滿了無奈與無力。
“如果可以,誰也不願如此,可墨家的基因早在百年前就已經注定,以前的神女同樣背負着沉重的負擔,而到了你們這裏,坎坷更多,負擔更重了,相信我,如果可以,我是絕不願你們來背負這樣的責任,但是規矩如此,誰也無法改變!”
公子衍蹭的站起身,目光堅定不移的看着墨銀。
“規矩是人定的,爲什麽不能改變?老祖宗當年定這個規矩,是爲了保護我們,可事情演變到今天,早已分化了那種意思,反而成爲我們沉重的負擔,”
“我們是需要被保護的女人,不是強大到可以支撐整個家族的定族神針,擔負起整個家族覆滅的責任,哥哥,這樣的責任,我們的肩膀太窄,根本就承擔不起!這麽多年了,一代又一代的折騰下來,又有幾代人是幸福的呢?”
公子衍的話,讓墨銀陷入了長長的沉默,就連一旁的墨寒洢都是一臉的凝重色。
自她和墨香君出生之日起,她們就知道自己未來要擔負的是什麽責任,大抵是因爲從小的思想灌輸,她們早已學會了麻痹這樣的意識,可是今日聽公子衍的質疑,她才覺得自己這些年過的,其實并不快樂。
人人都說墨香君背叛了墨家,可若是沒有墨家的那些規矩,她又怎會和龍坤有糾葛?
她們身爲墨家這一代的雙生女,一個注定要嫁入龍家,成爲龍帝國的皇室中最尊貴的女人,一個則要守護墨家禁地一輩子,直至老死才能被移出禁地,這,難道就是墨家對女兒家的優待嗎?
不,她相信老祖宗絕不是這個意思,但事情演變到今天,即使他們不願去承認,可這麽多年下來,雙生女聽起來高高在上,在墨家擁有絕對的權利,可是又有誰去體會一下她們内心的煎熬呢?
早年的規矩定下,是爲了保護他們墨家女,可是越往後,随着神女的肩負的責任越是重大,墨家的男兒的怨憤就越來越重,看似風平浪靜的墨家,實際上背後的龌龊一點也不比皇族少,而墨家女兒家,除了神女之外的女兒家,哪一個不是淪落到被父兄嫉恨的尴尬位置上?
很顯然,老祖宗的這條規矩,絕對是未來墨家走向覆滅的唯一原因。
十六年前的動亂,已經顯而易見,如若不然,墨家緣何會沉寂這麽多年,隐忍而不發?
如今又是十六年的輪回期,這一次,還不知道會鬧出怎樣的亂子。
公子衍很煩惱,她在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提着的那顆心始終沒有放下過,當然,這方面的擔心不是來自自己,因爲對比靈鸢未來要承受的,她真的要輕松很多,而鸢兒,那幾乎是要想整條命搭給墨家的節奏啊!
她這個妹妹,從小就吃盡了苦頭,本以爲苦盡甘來,誰曾想又要面對如此複雜的未來,她替她疼,一想到她剛剛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公子衍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那是她的妹妹,她唯一的妹妹,她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妹妹啊,怎麽可以任他們這般的糟踐?
本以爲墨家的雙生女隻是傳說,沒想到事情竟會複雜到這樣的地步,不,她怎麽可以眼睜睜的看着她去送死呢?
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