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沒關系,快,快點洗手,洗完之後,能告訴我王爺他的情況嗎?”
靈鸢就着甯淑媛端過來的水,清洗了下手。
甯淑媛将盆端過去之後,還好意的遞上了手帕,如此不顧及身份的作爲,讓靈鸢十分的詫異,但同時也不由得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
拉着甯淑媛走出内室,空氣一下子清新了許多,靈鸢知道隐瞞也沒用,當即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剛剛診斷的情況,告知了她。
在聽完靈鸢的話後,甯淑媛足足怔楞了一刻鍾後,才慘白着臉看向她。
“怎麽,這麽嚴重呢?還是,還是蠱毒?老天,王爺他,他什麽時候中了此毒?”
靈鸢凝着眉略一沉吟,看着甯淑媛道:“王嫂,按照我的推斷,此毒,至少已經潛藏在體内十五年之久。”
甯淑媛的瞳孔猛然一縮,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你說什麽?十五年之久?十五年?這,這怎麽可能呢?”
但是很快,她的眼淚就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撲簌簌的往下掉落。
這樣的一幕,看在靈鸢的眼裏,也是不自覺間濕了眼眶。
“的确在十五年以上,絕對不可能以下,這種蠱毒來自西域,具體什麽毒,還需要我一點一點的分析,”
靈鸢的話還未落,甯淑媛已經急的不行的睜着那雙紅腫的眼睛,一把拉住她的手。
“七弟妹,你告訴我,王爺的病,你有沒有把握?我們家王爺,他,他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靈鸢略一估摸:“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有四成的把握,倘若毒的成分能夠分析的出來的話,能夠提高到八成。”
“真,真的?”甯淑媛興奮的瞪大眼睛,在她看來,哪怕隻有一分的希望,她也要努力到底,更何況如今還是四成到八成的希望,作爲妻子,她定然全力支持靈鸢。
思之際,她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七弟妹,從現在開始,你就在我的院子裏住下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擋到你,你放心,需要什麽,盡管吩咐我,我的責任,就是将那些外力因素全部推開,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你。弟妹,我家王爺的性命,我就,我就,拜托你了!”
甯淑媛傷心之下,就已滿臉感恩的往下跪,靈鸢哪裏會允許她這般,用力的将她拉起來。
甯淑媛再也忍不住,趴在靈鸢的肩頭嘤嘤嘤的哭了起來。
那聲音憂傷,心酸,讓聽的人心裏也沒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壓抑感。
當晚,靈鸢就和衛玠商量了下,她暫時住在容王府。
衛玠确認了下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杜隐,就同意了。
看得出來,在衛玠的心裏,這個皇長兄的命還沒有杜隐的命主貴。
至于爲何會讓她留下來,大概也是看在太後當年的救命之恩上吧?
大概是因爲她說的十五年之久讓甯淑媛有了打算,第二天一早,整個梨蕪院的防備比之昨日,至少增加了三四層的防衛力量。
直到容親王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甯淑媛才騰出空給兩個兒子去了信。
出了這麽大的事,隻怕她的兩個兒子,應該都要回來了吧?
否則,留着這些庶子們在王府裏,還不得翻了天?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所注重的,在她看來,誰下毒,才更讓她好奇。
容親王衛子恒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乃當今太後唯一的嫡親兒子。
即使如今人到中年,可依然不減當年器宇軒昂,雅人深緻的形象。
即使如今這般躺在床上,除了臉色蒼白之外,王妃将他打理的異常幹淨。
絲毫沒有病入膏肓的病态,讓人一看,都忍不住肅然起敬。
隻是,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中了西域而來的蠱毒呢?
據她所知,西域鮮少涉足四方大陸,一直以來都和四方大陸保持着絕對的距離。
因爲他們國家太小的緣故,每年除了要向他們四個國家進貢一定數量的美女、牛羊、馬匹等外,還要爲龍帝國進貢更多的好處。
當然,還少不得有無數金銀珠寶,爲的就是能在當前情況之下,在夾縫中生存下來。
可,容親王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誘發了蠱毒呢?
還有,他昨日是從哪裏回來的?
路上發生了什麽事?接觸了什麽人?
十五年前又經曆了什麽事?
這些事,應該都是有迹可循的,如果不弄清楚,她要如何查找誘因?
隻是,如果這一問,隻怕就牽扯到皇室的辛秘……
雖然她并不反對接觸,但是,絕對沒想過會是以這樣的方式正式融入到衛氏這個家族内部。
尤其衛玠和衛子恒的關系,似乎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好。
這可如何是好?
但既然衛玠同意她過來,那證明他是主張她救人的。
既然這樣,還是先把他的病情穩住再說其他吧?
雖然容親王中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但爲了安全起見,靈鸢還是十分盡職盡責的将容親王的院子,還有王妃的院子,徹底的排查了一遍,理所應當的,沒有任何的發現。
反倒因爲此舉,令王妃如臨大敵,除了留下自己信任的人之外,其餘的人全都趕了出去。
因爲沒有查出根源,空間系統給出的分析也隻是片面的,是以靈鸢目前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用銀針控制住衛子恒的蠱。
這樣一來,一天十二個時辰中,至少有一半的時間,他的身上都布滿銀針。
可如此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當晚,靈鸢便找到容親王妃,想要了解到這些年來發生在容親王身上的各種不正常的事,甚至于連出事那晚,也不能遺落。
甯淑媛聽後,足足沉默了約一刻鍾後,才略帶歉意的對靈鸢道。
“七弟妹啊,不是我不信任你,隻是這件事牽連甚廣,而你知道了,對你也确實沒有好處。所以,爲了慎重起見,我需要征詢兩個兒子的意思,不知這樣,你可接受?”
靈鸢聽後,很自然的點了點頭:“王嫂所言極是,靈鸢若是迫不得已,也沒有打探的意思,隻是王爺的毒,委實太過蹊跷……,”
靈鸢的話還未落,甯淑媛就打斷了她的話,“弟妹,你無需自責,你和鳳王是什麽人,我們心裏面明白,也從來沒有防着你們,隻是這件事,唉,我三言兩語也說不清。”
“總之,該自責的是我們才對。你說的對,作爲醫者,這是你們診斷的一個過程,其實我這兩天已經有打算要向你說一些,這不是因爲王爺的突然毒發,讓我不得不慎重起來,你放心,再給我兩天時間,兩天之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兩天之内,衛璃和衛烨的信件應該能到了吧?
靈鸢颔首,“如此,就麻煩王嫂了。”
既如此,她就先用自己的方法,先将容親王毒素抑制住,提防其蔓延速度,而要做到這些,還需要。
“王嫂,我還需要您幫我準備一些材料……”
盡管甯淑媛已經給太後和皇上送了信,說容親王的病症已經控制住,可記挂兒子的太後,又怎會就此不來呢?
尤其之前還來了那麽多的太醫,太後怎麽可能不知道?
當即就在第一時間就殺到了王府。
衛玠出了容親王府,本欲回鳳王府,可是在路過上官府時,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正要勒緊缰繩翻身下馬之際,蓦地想起上官晴曦的身份,他的動作驟然一僵。
看看天色,估計不到一個時辰天就亮了,想到這裏,他一躍下馬,将缰繩扔給了青辰.
“你們先回去,我有點事要辦。”
直到鳳王府的車馬離開,衛玠黑色的袍角一掀,已化作一陣風消失在上官府的高牆之上。
守護在晴閣的暗衛明顯較之上官府其他地方的力量要渾厚不少,可這些對于一個像衛玠這樣的強者來說,根本就是小意思,别看衛大爺還有内傷在身,可是出入晴閣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
上官晴曦是在衛玠進入她房間之後才感覺到了他的存在,因爲早些時候已經有人向她回禀容王府發生的事,是以當衛玠來這裏時,她一點也不奇怪。
“衛子恒情況如何?”
衛玠慢條斯理的往外間的八仙桌上一坐,自顧自的斟了杯茶,潤了潤嗓子後,方擡頭看向從暗中走出來的那位他怎麽看,怎麽也找不到當年娘親模樣的女子。
“有靈鸢那丫頭在,暫時還死不了。不過……,要說蠱毒的話,應該是你所擅長的吧?”
上官晴曦詫異的挑了挑眉,“你是說,衛子恒中的是蠱,不是毒?”
衛玠輕輕颔首,“靈鸢的結論是這樣,而且,這蠱埋在他體内已經十五年之久,你說,這會不會與那個人有關系?”
縱觀衛子恒這半生,從來未曾與人紅過臉,不論對待誰都是一副寬厚仁慈的和事老形象。
這樣的一個人,他想不出他會與誰有仇,又有誰會與他有仇。
那麽,唯一的一個嫌疑人就是……
“十五年之久的蠱?”
上官晴曦難掩眼底的震驚,“是什麽蠱可查出來了?”
衛玠搖頭,“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靈鸢說比較複雜,需要進一步的确認才能下結論。”
“那你過來這裏,是想讓我去?”
衛玠摩挲着下巴想了下,“容王府……,現在還不能滅。且,我與衛璃之間有協議,在他離京期間,我有責任保護容王府,而且,”
“而且什麽?”
上官晴曦漫不經心的順着自己的墨發坐在他對面,由于她低垂着頭,是以并沒有注意到衛玠突然暗沉下來的眸子。
“而且,據我調查,衛逸當年留下來的力量,已經被衛璃收爲己用。”
衛玠不高不低,不緊不慢的聲音,立時讓上官晴曦的身體猛然間一僵,當她朝他看過去時,後者正微眯着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上官晴曦被他淩厲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意圖回避時,卻又想到今生她已不是杜雲歌,爲什麽還要因爲那個人的名諱,而忌憚?
想到這裏,她雙掌撐着桌面,緩緩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盯着衛玠:“你這話是何意思?”
衛玠略略擡了擡眉眼:“沒什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知道,你對三皇叔一直以來都存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情,尤其他的死還是因爲你,你難道就不覺得,爲什麽他的力量會輾轉到了衛璃的身上嗎?”
上官晴曦身子輕輕的晃了晃,那如月光般清冷皎潔的眸底,緊緊的盯着衛玠,手下意識的扣緊桌面:“瀾兒,你有什麽話就直說,這樣開涮你的母親,真的好嗎?”
衛玠輕輕一笑,唇角微微一彎:“據我所知,衛璃這些年一直在做一些與衛瑜琛相對抗的事,而且,此衛璃,非彼衛璃,十六歲,正好是一個輪回的開始,你說呢?”
上官晴曦蓦地低頭,目光如電,直直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
衛玠輕輕開口,低沉醇厚的聲音裏略帶幾分沙啞。
“我也隻是猜測,并不作準。但是,你也應該知道,衛逸雖然是爲了你而死,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一個懦夫,相反,他之前的力量絲毫不遜于衛瑜琛,但是,這些力量卻在他死後,緊跟着隐去了。”
“即便衛瑜琛動用皇室隐衛的力量,也沒能将衛逸的力量挖掘出來,這說明什麽?說明衛逸在死之前就已經做了安排,爲的就是提防衛瑜琛。”
“你說,連衛瑜琛都無法動用的力量,爲什麽,最後卻落到了衛璃那小子的手裏呢?”
“可是衛璃,我,我從未将他與他聯系在一起,就算你現在告訴了我,我也無法将那個纨绔子弟與衛逸聯系到一起,瀾兒,這,這何止是相差千裏?”
衛玠側頭看着她,眼裏含了一絲嘲弄:“你該不會還以爲,前世是什麽樣,今世就一定要是什麽樣吧?那你呢?你如今的性格,可還找得到杜雲歌一絲一毫的影子?你尚且如此,他又怎麽會不可能?”
“可,可我還是不相信,他怎麽可能會重生呢?怎麽可能?”
“你我都重生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你就這般的笃定?”
衛玠漫不經心的搖着手裏的茶杯,淡淡的道:“也不是,隻是對他有些好奇罷了。剛開始,我并沒有注意到他,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起,衛璃的名字不斷出現在我手下的口中,久而久之,就對這個小子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可他滑的像一條泥鳅,根本就抓不到他任何的把柄甚至動向,即使是他背後的力量,也是耗費我近五年時間才捕捉到。當我發現他所作所爲都是在與衛瑜琛做鬥争時,對他的興趣,就益發的濃重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就好像已經達成了一種共識,我能娶到靈鸢,他的功勞可不容小觑。至于他是不是你想找的人,暫時還不好下結論,不過,你卻可以借助這個機會,融入到他身邊……,”
衛玠的話,讓上官晴曦頭腦一下子清明過來:“你的意思是說,讓我趁這個機會,打入容王府?”
“衛子恒這個人,除了眼光差了點,輔佐了一位不該輔佐的人之外,的确沒有其他毛病,尤其這些年來,他雖沒有正面幫助過我,可是卻借着太後的手保我長這麽大。而我能上戰場,也全是他的功勞。”
“真真算起來,他也是我的伯樂,這樣一個人,死了未免太可惜。尤其,衛璃對他雖然糟老頭子罵個不停,可卻掩飾不了對他的敬重,我們既然已經有了合作意向,且他曾經也幫助過我,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父親去死。”
上官晴曦抿了抿唇,美眸中幽深晦暗,仿佛那無邊的黑夜,多少心事隐藏在其中,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衛玠也不逼她,靜靜的坐在那裏,等候她的答複。
明明是悶熱的夏夜,可兩人四周圍卻被無邊的陰風所包圍,不無意外,他們腦海中閃現過的,皆是前世發生的種種。
當這樣的情緒漸漸主導了他們今世的大腦之後,上官晴曦總算從回憶中走了出來,她定定的看着衛玠,語氣中夾雜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我如今的這個身份,恐怕難以……,”
“據我所知,江湖上不是還有一位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醫嗎?”
上官晴曦詫異的擡起頭,“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冒充,”
衛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有何不可?難道你的醫術還比不得靈鸢?”
上官晴曦微微皺眉,“瀾兒,術業有專攻,即使是醫術,也分很多種類,是學無止境的,沒有攀比可說。就憑之前的各種傳言,我便已經笃定,這個靈鸢的醫術不可小觑,你若在這個時候将我請過去,豈不是……,”
“救人本就不可延誤,你無需顧慮太多,天馬上就要亮了,你該給我一個正面的回複了。”
上官晴曦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幹澀的看着衛玠:“既如此,那就姑且一試?”
衛玠得到滿意的答複,就站起了身,“一個時辰之後,我在醉香樓天字一号房等你過去。”
“另,無需太過刻意的打扮,隻需掩蓋你如今的樣子即可。畢竟,江湖上所流傳的鬼醫的容貌,可是多了去了。”
上官晴曦點點頭,“放心吧,這點我清楚。”
托靈鸢的福,衛玠理所當然的利用她,将上官晴曦以鬼醫的身份請到了容親王府。
“王嫂,正好鳳池先生在京城,靈鸢特地上門爲王兄請過來,”說着,不忘警告似的看了靈鸢一眼。
靈鸢心裏那個憋屈啊,好你個衛玠,你這擺明了是要試探她啊!
之前懷疑也就罷了,尼妹,居然還真的給她弄了個鬼醫出來,他這絕壁是存心要她好看的。
尤其這位鬼醫的易容術還挺不賴,起碼就她看起來,可謂完美的不像話。
似是爲了配合鬼醫千奇百怪的造型,這位‘鬼醫’特意變身爲白面書生,秀秀氣氣的一點架子也沒有,面對甯淑媛激動的表情,人家愣是表現出來了‘鬼醫’特有的淡定從容,不驕不躁。
‘鬼醫’長相一般化,是那種埋在人堆裏也找不出來的大衆臉,看不出有什麽特色,如果不是衛玠在這裏介紹,很難想象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鬼醫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