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衍密而長的睫毛輕輕一顫,擡頭看向風護法:“玉痕?”
風護法颔首:“公子沒有聽錯,的确是玉痕玉太子。”
公子衍皺眉:“他來找本公子做什麽?”
“公子若是不想見,屬下這就去擋了?”
風護法察言觀色,不料,公子衍卻擡手:“來了就是客,更衣。”
他可以在郦鸢面前随意,卻不能在玉痕面前随意,不是他瞧不上郦鸢,而是與玉痕太陌生。
因爲客氣,所以疏離。
玉痕一襲梨花白錦袍泰然自若的坐在正廳,漫不經心的輕扣茶盞,雙眸卻悄無聲息的觀察着這裏的環境。
作爲不夜城的禁地,明月山莊似乎出人意料的樸素。
對比外面的繁花似錦,這裏可真真算得上‘茅屋’了。
隻是,能造就出那樣神奇的不夜之城,又怎會讓自己屈居這樣的陋室?
玉痕認真的摩挲着茶杯的邊緣,再看碗中輕漾的綠葉清茶,聞着撲鼻的茶香,須臾,嘴角扯出一抹意料之中的哂笑。
果不其然,連這待客用的茶碗都是前朝陶瓷屆大師清石殘留下來的珍品,可以想象,這小小的待客廳中,其他物價兒的價值。
難怪看着不打眼,卻能給人一種深重源遠的感覺,讓觀賞他們的人很難忽略掉。
就是這樣看起來樸素無華的所在,卻在細節上體現了主人的心境,看似沒有什麽存在感,卻有着比那些隻有光鮮亮麗的外表,更加低調奢華的内涵價值。
當然,一般人若是沒有他這樣的火眼金睛,隻怕是真的會以爲這些東西上不得台面。
由此可見,這公子衍心境偏低調,不喜浮華。
“少城主到!”說曹操曹操到,玉痕不經意的擡眸間,恰好看到一道纖瘦的身影朝他走了過來。
他算不上高,連一米六都不到,身穿月牙白緞袍,白玉簪随意的将烏發挽起,五官算不上驚豔,卻看起來十分的舒服,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自然的淡定,這樣的他,無疑,與明月山莊,是極其搭配的。
很難想象,就是這樣的少年,那日出現在黑作山脈時,卻是将自己掩在黑色的鬥篷中,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冷淡高傲的氣質,還有那發号施令者才擁有的威儀。
玉痕饒有興味兒的勾唇,看來,這個小小少年,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意思。
“在下玉痕,見過少莊主。”
聽說他年紀不過十歲,可玉痕卻從未小看過他。
“玉太子無需這般客氣,請坐。”
在玉痕觀察他的時候,公子衍同樣也回視他。
傳聞中,這位太子爺可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而爲了奠定自己無與倫比的地位,更是将金字無所不在的鋪展開來,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好的,無一不是與金色有關。
每次出行,排場更是大到誇大其詞,隻怕是連皇帝都比不上他的排場。
但就是這樣愛美愛騷包的他,卻在金國有着不亞于帝王的威嚴,即使他花錢如流水,奢華氣派,卻也無人指責他,甚至這樣的太子爺反而得到更多人的擁護與愛戴,簡直匪夷所思的存在感啊!
今日一見,雖然他撤去往日金光閃閃的招牌,換上了一襲梨花白色的長袍,但憑這張妖孽的容顔,以及那身不容忽視的氣度,依然遮不住那與生俱來的高貴。
相對于金衣灼灼,耀眼悶騷所帶來的視覺沖擊,很顯然,換了一身衣裝的玉痕完全改變了周身氣場,出人意料的竟給人一種高貴典雅,不染纖塵的翩翩公子形象。
讓人不得不感歎,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不知玉太子此次前來,可是有什麽事?”
玉痕微含笑意,“說來慚愧,到此多有時日,還未曾正式的與少城主打招呼,今日得空,特來拜訪,莫要掃了公子雅興。”
“玉太子客氣了,說起來也是不夜城招待不周,讓各位受苦了。”
“能得公子照佛,進入黑作山脈曆練,是我等的榮幸,何來受苦之說,公子大恩,我等自會放在心上,隻是,在下有一點不明,還望公子給予明示。”
公子衍淡淡的看着他:“玉太子無需客氣,請說。”
“不知道,公子是抱着怎樣的心态,這樣幫助四方大陸?”
其實,萦繞在他心頭,始終有一個結,剛開始不夜城的立場他還有些捉摸不透,可自打他将他們放養到黑作山脈看似自生自滅之後,玉痕就覺得,此人的心是偏向四方大陸的。
不然,又何須如此煞費苦心的給予他們這麽個機會?
能進入黑作山脈修煉,絕不是他們這等級别的人夠得上的,可他們不但進入了,甚至還得到許多高手在暗中保護着,何德何能呢?
“玉太子此番前來,難道就是爲了問這個?”
玉痕唇角一勾,“自然不盡如此,不過,這個問題卡在我心頭已久,希望少城主能夠不吝賜教。”
公子衍笑談:“你想多了,我這麽做,也不過是不想讓四方大陸與龍帝國在我不夜城的地盤上産生大的糾葛,此次龍帝國不義在前,不夜城身爲東道主,未盡全責,這般做,也不過是想盡力彌補,降低雙方的仇恨值罷了。”
“好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公子的處理方式,的确讓在下大開眼界。”
面對玉痕的嘲弄,公子衍卻并不在意,“生意人嘛,自然有生意人的顧慮,好在此次動蕩,沒有給兩國帶來大的麻煩,至于出了不夜城的大門,各位想怎樣争鬥,都與我們不夜城沒有任何關聯了。”
“不夜城作爲兩大陸正想拉攏的對象,隻怕公子想要置身事外,不大可能!”
公子衍淡笑擡眸:“這就不牢玉太子操心了,說了這麽多,玉太子似乎還沒言明此次前來的意思。”
公子衍并不想與他在這個問題上,有太多的糾纏,索性轉移話題。
未免對方沒了耐心,玉痕也不再兜圈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玉痕此番前來,是想與公子做一個交易。”
公子衍挑眉,面上不動聲色:“敢問玉太子要與本公子做什麽交易?”
……
玉痕離開後,花護法頗爲詫異的看着撐着下巴,斜靠在軟榻上,若有所思的公子衍。
“據調查,這個玉痕也是一個不比衛玠遜色的危險人物,公子真的要與他合作?”
公子衍漫不經心的繞着指尖的頭發,“敢于和不夜城談生意,此人必是已經做足了功課。我們雖然不是什麽毒蛇猛獸,卻也非任何人都能拉攏的到。你也說了,玉痕不簡單,若能在雙方互利互惠的前提下,賣他這麽一個人情,将來與我們不夜城的發展來說,也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你可别忘了,義父的老巢,可是在燕國境内呢!”
将來究竟誰利用誰,還真的不好說。
花護法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們家老城主的另外一個身份,當即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打算。
三日後,滞留在不夜城的外人開始陸續往外走,臘月初五之前,基本上已經散盡。
較之兩個月前的不夜城,如今的城基本上淪爲了空城。
十日後,調養好身體的玉痕也打算離開。
郦鸢思前想後,找到蘇虞、韓燼、韓碩、華貿、沈肆。
“幾位哥哥的好意,郦鸢心領了,可是這次出這麽大的事,哥哥們家裏面的事想必也有許多要處理,不若還是早點回去與家人過個團圓年,我這邊,有靈家莊在,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郦鸢這次毀了龍帝國的計劃,基于鳳芫的事再重現,是以幾人誰也不放心,綜合考慮之後,才會全都留了下來。
剛開始留下來,還可以說身上的傷未愈,但是這眼看着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若是還不走,隻怕又會惹來旁人的猜忌,郦鸢可不想臨了了,還要暴露他們。
最終,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誘,五人不得不答應她離開。
就這樣,算上玉痕,一共六個人,除去蘇虞之外,也算得上真正的患難與共了。
來時做伴兒,走時居然也巧合做了伴兒,可不有緣的緊嘛。
蘇虞他們離開時,恰好是魅國乾于三十二年臘月十五,距離衛玠受傷差不多一個月,鑒于某人的強烈要求,還有他身上傷口愈合的情況,郦鸢索性在這日,爲他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