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向前走了不遠,出現了一條橫着的公路,從海灘上來,董彪羅獵一直是沿着垂直于海岸的方向往前走的,那麽,這條橫在面前的公路勢必平行于海岸。這就給了羅獵一個問題,上了公路,該是往左拐還是往右拐。羅獵無法判定出自己所處的方位,隻能将問題抛給了董彪。“别,少爺,我也迷糊着呢!”董彪似笑非笑,臉上盡顯幸災樂禍的神态,道:“我隻知道,咱們要是漂到了金山的北邊了,就應該往右轉,但要是漂在了南邊,就應該往左轉。”
羅獵氣道:“廢話!我問你的就是咱們是在南邊還是北邊。”
董彪翻着白眼呵呵笑道:“我還知道,這夏天海上的暴風雨一般都是從南邊來的。”
羅獵順着董彪的提示,努力思考,可想了好一會,卻仍舊無法确認。“剛才在酒吧的時候就該問一問。”
董彪冷哼道:“就算問出來了,有個屁用啊?難不成你還真打算走回去?”
羅獵反诘道:“不走回去還能怎樣?這半夜三更的,想攔個車都看不見輛車影子。”
董彪亮出了那瓶酒來,道:“要不,你幫彪哥拎着這瓶酒,彪哥幫你想想辦法?”
羅獵登時醒悟過來,這一定是董彪又犯了頑劣之心故意在逗自己玩。于是,将計就計接過了酒瓶,道:“你可要說話算數哦!”
空了手的董彪惬意地伸了個懶腰,道:“既不往左也不往右,咱們要穿過這條馬路,繼續向東前進。”
“繼續向東?”羅獵疑問了片刻,随即便想明白了,不由笑道:“還是彪哥聰明。”
董彪頗爲得意道:“怎麽樣?又學到一招了吧?幫彪哥拿酒不虧吧!”
羅獵默不作聲,将酒瓶放在了地上,然後拔腿就走,徑直穿過了那條公路。傻了眼的董彪趕緊拿起那瓶酒,追了上去,并嚷道:“你小子跟彪哥耍賴皮是不?”
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了一聲火車的汽笛聲。
夜間公路上少有汽車經過,但鐵路上卻不缺火車奔馳,爬上了火車,即便走錯了方向,那也不過是多浪費點時間,總比在公路上冒着風雨消耗體力強得多。事實上,董彪并沒有迷失方位,剛才聽到一聲汽笛的那一列火車明明來得及趕上,可董彪卻故意放棄了,在路基旁喝着酒等了将近一個小時,終于等來了另一列反方向的火車,董彪這才丢了酒瓶子,帶着羅獵爬了上去。
雖然隻是一列拉煤的貨車,但董彪在車廂頂部扒拉個窩,兄弟二人蜷縮在這個煤窩中,雖然擋不住雨,卻可以遮住了風。“怎麽樣?小子,在這兒睡一覺,不是要比在酒吧裏舒服多踏實多了麽?”
身下的煤炭軟軟的,又穿着雨衣并不怕雨水,而且完全遮住了風,睡起覺來确實不錯。羅獵不由地向董彪豎起了大拇指:“彪哥牛逼!”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羅獵四下張望了一番,卻仍舊不知道到了哪兒。還沒來得及開口發問,一旁董彪便懶洋洋道:“别看了,咱們坐過站了。”
羅獵一怔,随即笑開了,道:“彪哥,又在騙我玩是不?既然坐過站了,那我問你,幹嘛還不下車?”
董彪悻悻然回道:“奶奶個熊,老子居然也睡過了頭,就比你小子早醒了五分鍾。”
羅獵看着董彪的表情并不像在騙人逗人,再一想,睡過了頭也是合情合理,自打前天晚上開始,就沒怎麽睡踏實過,而且體力消耗又如此巨大,疲憊之軀,理所當然需要睡眠來恢複。“那咱們還愣着幹嘛?跳車呗!”
董彪搖了搖頭,拍了拍口袋,道:“咱有錢,幹嘛還要跟自己過不去?等到了前面一站,咱們在下車,吃點好吃的,再買兩張卧鋪票回來就是。”說罷,董彪從口袋裏掏出了在酒吧中搶來的一大把美元。“窩靠,老子以爲還不少呢,沒想到全是小票,不過也夠了哈!”
前方到站是一個叫帕索的城市,說是城市,其實也就是一個規模較大的鎮子,和金山根本無法相比。這種小城市鮮有華人聚居,也就隻能斷了吃上一頓中餐的念想,隻能是買了兩個漢堡勉強打發了肚皮,再各自買了一身便裝換上了,回到車站,踏上了駛往金山的火車。
這麽一折騰,等回到金山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在車站叫了輛車回到了堂口,還沒下車,羅獵便看到了在大門口林蔭道上來回徘徊的艾莉絲。“諾力!”艾莉絲同樣看到了剛下了車的羅獵,爆發出一聲歡呼,然後便向羅獵這邊飛奔而來:“諾力,這些天你都去了哪兒了?”
艾莉絲飛奔過來,躍到了羅獵的身上。羅獵展開雙臂,抱住了艾莉絲,順勢在艾莉絲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艾莉絲不滿足,直接将嘴唇壓在了羅獵的嘴唇上。
一旁的董彪看不下去了,用中文嘟囔道:“差不多就行了啊,咱堂口可有一多半弟兄都是光棍哦,别太招人嫉妒了啊。”
艾莉絲攬着羅獵的脖子不肯下來,歪着頭同樣用中文向董彪問道:“彪哥,什麽是光棍呢?”
董彪笑道:“光棍的意思啊,就是單身漢。”
艾莉絲又道:“那他們爲什麽不找女朋友呢?”
董彪有些噎得慌,幹脆回了句:“他們有病!”
艾莉絲誇張地瞪大了雙眼,道:“那他們爲什麽不去看醫生呢?”
董彪簡直就要瘋了,幹脆閉上了嘴巴,徑直向堂口走去。
身後傳來了羅獵和艾莉絲的笑聲。“彪哥,我跟艾莉絲去西蒙那邊了哦!”
董彪頭也不轉一下,隻是将手伸到了屁股後面,擺了擺,示意說,你愛去哪去哪。
“諾力,你還沒告訴我,這幾天你和彪哥都去了哪兒呢?”牽住了羅獵的手,艾莉絲顯得格外開心,連走路的方式都變成了蹦蹦跳跳。
羅獵不想讓艾莉絲爲他擔憂,自然不肯說出真相,隻能編了個謊言,道:“堂口有筆生意出了點意外,彪哥着急要去處理,所以我們就連夜出發了。沒來及給你打招呼,堂口上也沒有别的兄弟知道,艾莉絲,你一定是着急了,對嗎?”
艾莉絲點頭應道:“我當然着急,但比我更着急的卻是西蒙。”
羅獵疑道:“西蒙?他着急什麽?”
艾莉絲神秘一笑,道:“等會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十分鍾後,羅獵見到了西蒙神父。“諾力,我的朋友,你怎麽看上去有些疲憊呢?”西蒙神父熱情地擁抱了羅獵,接着道:“你先坐一會,我馬上就好。”
艾莉絲先向西蒙神父解釋道:“諾力跟彪哥去處理生意上的意外了,才回來,旅途勞頓,當然會有些疲憊。”接着又向羅獵解釋道:“西蒙這兩天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回來呢。”
羅獵來到了廚房門口,斜倚在門框上,問道:“西蒙,艾莉絲說你着急見我,是嗎?”
西蒙神父一邊炒菜一邊應道:“是的,諾力,西蒙需要得到你的幫助,非常迫切!”
看着艾莉絲的笑容,在感覺到西蒙神父輕松的語氣,羅獵便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是關于席琳娜的事情,對麽?”
西蒙神父轉頭看了羅獵一眼,飽含笑容道:“是的,諾力,你真聰明,一猜就對。”
艾莉絲憋不住了,爆料道:“諾力,你知道嗎?席琳娜她松口了,答應等她有時間的時候可以跟西蒙談一談。”
羅獵聳肩笑道:“那就是約會喽!西蒙,恭喜你啊!這就叫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西蒙神父炒好了第一道菜,端了出來,放在了餐桌上,又折回廚房,端出一口蒸鍋,鍋蓋上倒放着三隻白瓷碗。“諾力,我煮了你最愛吃的大米粥,你和艾莉絲先吃吧,我在燒一道紅燒肉就好了,很快的。”
不多一會兒,西蒙神父便端出了一盆艾莉絲最愛吃的紅燒肉,另外還有一道鹵牛肉。
“西蒙,你現在真是可以啊,都比得上堂口的大廚了。”羅獵夾了塊紅燒肉品嘗了,果真做到了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的境界。“不過,這麽短的時間,你怎麽能把肉燒的這麽透呢?”
西蒙神父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這道紅燒肉其實昨晚上就燒好了,你不在,艾莉絲不肯留下來吃飯,所以,我就留到了今天。”
幾天沒吃好的羅獵吃到了順口的菜飯,心情頓時好得要上天,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大包大攬道:“西蒙,你想讓我怎麽幫你呢?隻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傾盡全力地幫助你。”
西蒙神父放下了筷子,深吸了口氣,道:“席琳娜對艾莉絲被綁架的原因始終有所疑問,我想,我想請你事先給席琳娜澄清一下。”
艾莉絲跟着補充道:“我跟席琳娜說的那麽明白了,但她還是懷疑那三個壞人可能受了黑手黨的唆使。”
羅獵道:“席琳娜真的是想多了,沒關系,我可以證明那三人跟馬菲亞沒有絲毫關系,事實上,是我在國王搏擊俱樂部中教訓了他們一頓,他們因而懷恨在心,一時無法将怒火發洩到我身上,剛好遇上了艾莉絲,于是邊對艾莉絲下了手。這件事,俱樂部的老賓尼是可以作證的。”
西蒙神父欣慰道:“那就好,謝謝你,諾力。”
羅獵不禁皺起了眉頭,倒吸了一小口氣,道:“西蒙,你不會就因爲這點小事而着急見到我吧。”
不等西蒙神父回應,艾莉絲卻先咯咯咯笑了起來,并搶道:“當然不是,諾力,西蒙他可是打算對席琳娜放大招的哦!”
西蒙神父局促道:“也不是什麽大招,我隻是想能不能複原一下我第一次見到席琳娜時候的場景。”
羅獵不禁一怔,随即由衷贊道:“西蒙,你還敢說這不是大招?天哪,我敢打賭,席琳娜一定會被感動到的。西蒙,我完全支持你。對了,你爲此事找我,是不是經濟上有些緊張?沒關系,我明天就去找彪哥,要多少錢才夠呢?”
西蒙神父道:“不,不,諾力,不是錢的問題,我做了十年的神父,多少也有些積蓄,現在又有了新的工作,經濟上不存在問題。但是,我跟席琳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很有戲劇性,那一天,有三個小流氓在糾纏她,剛好被我遇上了……”
羅獵搶道:“于是,你就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經典橋段,是麽?”
西蒙神父點了點頭并掀開了上衣,指着腹部一側的一道疤痕,道:“很不幸,我雖然趕跑了那三個流氓,但這兒也被劃了一刀,席琳娜剛好是就近一家醫院的實習護士,她将我送去了她實習的那家醫院……”回憶起往事的西蒙神父,臉上滿滿的全都是幸福:“你知道嗎,當我看到身着護士服的席琳娜的時候,我的心頓時被融化了,她一定是上帝送到我面前的天使,我瘋了一般的愛上了她……”
羅獵點頭應道:“我想,你當時确實是瘋了,不然,也不會膽大包天地背叛了馬菲亞。”
西蒙神父道:“我當時隻想着若是能和席琳娜在一起,哪怕隻有一天的時間,我也是死而無憾了。”
艾莉絲好奇問道:“可是,你當時受了傷,又是如何追求到席琳娜的呢?”
西蒙神父登時洋溢出幸福并驕傲的神色來,道:“我要是說席琳娜同時也愛上了我,你們會相信嗎?”
艾莉絲嚷道:“怎麽可能!一定是你死纏爛打才追上席琳娜的。”
羅獵卻是一臉嚴肅,道:“我相信,我完全相信,因爲艾莉絲便是席琳娜的複制版,她要是遇到了喜歡的人,就一定不會放過。”
艾莉絲咯咯咯笑開了,撲到了羅獵懷中,雙手掐住了羅獵的脖子,道:“不準将我們的秘密說出去,不然我會殺人滅口的。”
待這對年輕人鬧過了之後,西蒙神父接着道:“我的傷口痊愈後,我和席琳娜便墜入了愛河。我不敢告訴席琳娜我是一名馬菲亞,我向她謊報了我的家鄉,我說我來自于意大利的維也納,可是,除了西西裏之外,我并沒有去過意大利的其他地方。好在席琳娜也沒去過意大利,對意大利知之甚少,所以,我僥幸地保住了我的謊言。一個月後,我被馬菲亞派去執行任務,但我舍不得離開席琳娜,剛好她的實習也結束了,我便跟她商量,一塊來到了洛杉矶。”
艾莉絲道:“在洛杉矶,席琳娜生下了我,是嗎?”
西蒙神父道:“是的,我的小天使。但你出生的時候,我和席琳娜已經在洛杉矶度過了我人生中最值得回憶的一年。我們沒多少錢,租借的房子比這兒還要小,但我們生活的非常幸福,我們沒有發生過一次争執,席琳娜她總是讓着我,她是那麽的善解人意……”
羅獵禁不住歎道:“是的,西蒙,席琳娜确實是一個非常能夠善解人意的好人,而她的這個優點,也完全遺傳給了艾莉絲。”
艾莉絲靠在羅獵的肩上,給了羅獵一個甜美的微笑,道:“謝謝你,諾力,謝謝你如此贊美我。”
西蒙神父慈祥地看着羅獵和艾莉絲,繼續回憶道:“那時候,我沒有多少文化,能找到的工作隻有出苦力,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好像我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氣。”
艾莉絲插話道:“席琳娜是一名護士,她爲什麽不出去找一份工作呢?”
羅獵伸出手指來,刮了下艾莉絲的鼻子,道:“小傻瓜,席琳娜的肚子裏有了你,西蒙怎麽舍得讓她出去工作呢?”
西蒙感慨道:“是啊,别說她當時懷着孕,即便沒懷孕,我也舍不得讓她去工作。不過,等我們熟悉了洛杉矶後,我便可以同時打三份工,那時候,我們的經濟情況明顯有了好轉,我們換了新房子,一套有兩居室而且還帶有獨立衛生間和廚房的大房子,爲的就是等着我的小天使的降臨。”
艾莉絲撇嘴道:“可惜,我那時候太小了,一點記憶都沒能留下來。”
西蒙神父歎道:“是啊,席琳娜帶着你離開洛杉矶的時候,你才三周歲,當然是記不住任何事情的。”
羅獵道:“我想,席琳娜對那段時光也一定是擁有着美好的回憶,不然的話,一晃眼十五年都過去了,她卻仍舊獨身一人,道理上說不過去啊!”
西蒙神父道:“所以,我想借着席琳娜答應與我見面談一談的機會,重現出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羅獵道:“那你需要我做些什麽呢?”
艾莉絲還給了羅獵一個刮鼻子,并咯咯笑道:“諾力,你真笨,西蒙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是想讓你扮演那三個小流氓。”
西蒙神父不好意思笑道:“諾力,我知道這個要求難爲你了,可在金山,我隻有你一個朋友,我隻能找你來幫忙。”
羅獵拍着胸脯道:“多大點的事呀?這事包在我身上了,安良堂有的是兄弟,别說扮演三個小流氓,就算是三十個也不在話下。”
西蒙神父開心道:“那個劃我一刀的人一定要由你來親自扮演,别的人,我擔心他演不好會穿幫的。”
跟董彪通過長途電話後,曹濱将自己關進了房間中,終于理清了整個事件的紋理脈絡,并和趙大明商定了詳細的計劃。趙大明會制造出一場車禍來,而曹濱則會在這場車禍中身受重傷,從而躲過對方的監視,連夜趕回金山。而董彪隻需要按照曹濱指示以及曹濱提供的關系,查明那艘運送煙土的貨船,并讓海關警署的尼爾森配合港口方面将那艘貨船拖上個五六天,那麽,等他回來後,就有辦法将這幫人一網打盡,不單能得到玉玺,還可以爲顧浩然報了仇。
可是,當曹濱再以電報的方式聯系董彪的時候,卻遲遲不見回音。
那個節骨眼上,董彪已然帶着羅獵跟随吳厚頓一塊去到了火車站。
曹濱無可奈何,隻得放棄了整個計劃,于次日乘坐火車返回了金山。待曹濱回到堂口的時候,已經是董彪炸船後的第六天了。
聽完了董彪的彙報,曹濱長歎了一聲,道:“你啊,都四十歲的人了,怎麽就沉不住氣呢?咱們既然知道了他們的秘密,将那艘貨船拖在港口中不讓出港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嗎?”
董彪很是愧疚道:“我回來後,看到你又發來電報要跟我通長途電話,我就知道做錯了。”
曹濱道:“這也不能全怪你,換了我,遇到了無影這種人物,也會迫不及待地想試試他的身手。待你們順利得手,回來後又驗出是個赝品,腦子自然會發熱。再加上你這種動不動就要搏命的個性,連夜帶炸藥摸上船去也實屬正常。”
董彪道:“都怪我太沖動了,不然的話,那枚玉玺說不準已經到手了。”
曹濱起身,從旅行包中拿出了兩條煙來,遞給了董彪,并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這煙是新出的,咱們這邊還沒有的賣,你拿去嘗嘗。”
董彪接下了香煙,問道:“顧先生他恢複的怎麽樣了?”
曹濱歎道:“醫生說他的大腦應該沒多大問題,但身上各髒器受到的損傷可是不小,就算痊愈了,那身體也比不上以前了。”
正說着,羅獵敲門進來,見到曹濱,歡喜道:“我剛在大門口聽說濱哥回來了,就趕緊上樓,濱哥您還真回來了!”
見到羅獵,那曹濱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溫暖和慈祥,他招呼羅獵坐到了自己身旁,關切道:“跟彪哥幹了這趟拼命的活,感覺如何?怕過嗎?”
羅獵萌笑道:“緊張倒是有,但真沒怕過。”
曹濱點了點頭,又道:“聽說你師父送給你的飛刀被弄丢了?”
羅獵登時流露出傷心神色,黯然點頭道:“在海上的時候遇上了暴風雨,當時挺危險的,結果就把飛刀給忘記在救生艇上了。”
曹濱伸出手來,拍了下羅獵的腦袋,道:“在這兒等着,濱哥有件禮物要送給你。”說罷,曹濱起身走出了書房。
羅獵看了眼董彪,發覺董彪神色有些不對,禁不住問道:“彪哥,你怎麽了?濱哥訓你了?”
董彪長歎一聲,道:“做錯了事挨個訓,那還不是常有的事?”
羅獵道:“是因爲炸船的事情嗎?”
董彪故作玄虛,重歎一聲,黯然搖頭。
剛好這時曹濱回來了。
羅獵立刻質問曹濱道:“濱哥,彪哥他做錯什麽了要讓你訓他?”
曹濱不禁一怔,疑道:“我訓他了嗎?”再轉頭過來,對着董彪道:“阿彪,你跟羅獵說了什麽了?”
董彪大笑起來,笑夠了,才道:“濱哥,好久沒聽到有人用這種語氣跟你說話了吧?羅獵這小子,還真像你年輕的那會,我還記得,當初你對總舵主也是這般沒規沒矩。”
羅獵嚷道:“好啊,彪哥,你坑我是吧?我還打算陪你喝酒呢,沒想到你這麽不仗義,拉倒!”
曹濱哼了一聲,稍顯不快道:“别鬧了!你倆相差了二十幾歲,也能胡鬧到一塊去?”待那二人安靜了下來,曹濱剛拎來的一隻帆布包遞給了羅獵,“打開看看吧!”
“飛刀!?”羅獵打開了帆布包,不禁發出一聲驚呼,迫不及待地将包中物品掏了出來。“好精美的刀套!好鋒利的飛刀!濱哥,這是送給我的嗎?”
曹濱點頭應道:“八年前我結識了你師父老鬼,知道他有一手飛刀絕技,當時對他又有所求,于是便找人打造了這套飛刀。可你師父卻不願意收下,說他已經金盆洗手了,再也不會用到飛刀。所以啊,這套刀也就留了下來。今天濱哥便将這套飛刀轉送給你,你不會跟你師父一樣也拒絕濱哥吧?”
羅獵喜道:“當然不會!”
董彪拆開了曹濱給他的香煙,叼上了一支,點上了火,隻抽了一口便贊道:“嗯,這煙好抽,醇香又有勁道,好煙!”轉而再向曹濱問道:“濱哥,這煙不便宜吧?”
曹濱淡淡一笑,回道:“也不算貴,比起我抽的雪茄來便宜多了。”
羅獵愛不釋手地擺弄着他的飛刀,同時嘟囔了一句:“那煙也真不知道有什麽好抽的?還不如跟濱哥學抽雪茄呢,至少聞起來香的很。”
董彪斜來一眼,冷哼道:“你小子簡直就是條白眼狼,彪哥對你那麽好,你還這麽怼彪哥?”
羅獵嘿嘿笑道:“誰讓你沒送我飛刀呢?”
曹濱不禁嗔怒,道:“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了?一個老不正經,一個小沒規矩,真是拿你們沒辦法。”
羅獵背着曹濱向董彪吐了下舌頭,扮了個鬼臉。
董彪收起了笑來,裝作十分嚴肅的樣子,問道:“羅獵,這幾天總是不見你人影,都忙些什麽事務了?”
這顯然是董彪在繼續胡鬧,但羅獵看到曹濱的神情頗爲嚴肅,似乎也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近況,于是便規規矩矩地彙報了西蒙神父找他幫忙的事情。
董彪樂了,道:“沒看出來哦,這個西蒙還挺會浪漫的。”
曹濱道:“席琳娜是個好人,這些年來,咱們安良堂兄弟受個傷生個病的,總是能得到她的細心照料,說起來對咱們安良堂也算是有恩。羅獵若是能幫助他們一家破鏡重圓的話,也算是功德一件。說起這件事,到讓我想起了另一件事來,我答應過羅獵的二師兄和四師姐,要爲他們操辦婚禮的,結果卻被老顧的事情給耽誤了。這樣吧,咱們也不用迷信挑日子了,今天是七月初八,那就四天後吧,七月十二,這日子也算不錯,我把他們二人的婚禮給操辦了。”
羅獵喜道:“好嘞!我這就去告訴二師兄四師姐去。”
董彪一把攔住了正要起身向外走去的羅獵,道:“等會我跟你一塊去。”
羅獵疑道:“你去幹嘛呀?”
董彪氣道:“總該跟新郎新娘還有你大師兄一塊商量一下這婚禮該怎麽辦吧?你總不至于讓濱哥來操心這些瑣碎事情吧?”
羅獵回怼道:“你又沒結過婚,你怎麽懂得操辦婚禮呢?”
董彪被氣得要跳了起來,大聲吼道:“你小子怎麽說話的?老子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是不?再敢這麽怼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小子給扔樓下去?”
羅獵嘿嘿笑道:“信!彪哥的話我怎能不信呢?可這兒隻是二樓,扔樓下去也摔不死我,對不?”
董彪還要繼續發飙,卻被曹濱的一聲歎息給攔住了,“阿彪,你能不能有點長輩的樣子啊?”曹濱頗爲無奈,掏出了一根雪茄叼在了嘴上,卻沒找到火柴。
董彪連忙從口袋中摸出火柴來,爲曹濱點上了火,讪笑道:“濱哥,我阿彪可不是這小子的長輩,都在大字一輩上,我最多隻能算是他長兄。”
曹濱平淡回應了四個字:“長兄如父!”
董彪瞪了眼羅獵,轉而再對曹濱道:“好吧,阿彪聽濱哥的,以後一定會有個長輩的樣子。”
曹濱點了點頭,神色也舒展開來。董彪和羅獵對了下眼神,就要準備出去,這時,曹濱又道:“這兩天給他們操辦婚禮的同時,你們倆也幫我思考一個問題。總堂主要求咱們各個分堂口都興辦一些實業,等到孫先生的事業成功了,咱們也能爲實業興國做點貢獻,你們好好想想,咱們堂口适合做點怎樣的實業呢?”
羅獵不假思索,興奮道:“這個問題我想很久了,濱哥,咱們開辦一個玻璃廠,專門給汽車做擋風玻璃。”
早期的汽車全都是敞篷的,前後左右均無遮擋,最多在頭頂上裝個頂棚遮擋陽光或是雨水。近兩年來,汽車在設計上有了較大的變化,半封閉的汽車設計得到了市場的認可,若是能生産出合适的玻璃制品,幫助汽車廠商完成全封閉的汽車設計,那麽其市場前景一定非常廣闊。而且,國内的玻璃制作水平相當低下,很多洋人建築不得以隻能從本國花重金運來各種玻璃來滿足需求。
曹濱禁不住露出了笑容來,并道:“這個主意相當不錯,濱哥記下了。不過,做玻璃廠的技術要求相當之高,咱們還需從長計議。”
曹濱感恩于老鬼,并将這份情感釋放到了他的徒弟身上,将汪濤和甘蓮的一場婚禮操辦的相當體面。艾莉絲自然不會缺席了這種場合,西蒙神父也應邀參加了婚禮。十年神父生涯,西蒙爲無數對年輕人主持了婚禮,卻是第一次參與這種中式婚禮,從頭到尾都處在好奇的興奮中。頗爲遺憾的是席琳娜并未露面,雖然她也愉快地接受了羅獵的邀請,并爲一對新人送上了精美的禮物,但婚禮當天,卻以有危重病人爲由留在了診所。
席琳娜的缺席讓艾莉絲很不愉快,她幾次要去診所去驗證席琳娜是否真的有危重病人,但都被羅獵攔住了。“艾莉絲,你不能去。我想,席琳娜隻是因爲她還沒有做好在這種場合下與西蒙見面的準備才會找理由推脫的。你若是揭穿了她,她隻會增加心理負擔,那麽,她答應的跟西蒙見面談談的計劃就可能被推遲。”
艾莉絲委屈道:“可是,她不該欺騙我呀。”
羅獵笑道:“這怎麽能叫欺騙呢?這是善意的謊言,席琳娜隻是不想讓大家感到難堪。”
對艾莉絲來說,羅獵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道理的。因而,她接受了羅獵的解釋,重新變得開心起來。“諾力,你看四師姐,她今天好漂亮好幸福哦!”
羅獵看了眼一臉羨慕神态的艾莉絲,笑道:“等你結婚的時候,也讓濱哥操辦一場這樣的婚禮好不好?”
艾莉絲認真地想了下,道:“我們能不能舉辦兩場婚禮呢?一場在教堂,我穿上美麗的婚紗,你穿着筆挺的禮服,我們在神父的見證下向上帝起誓,此生此世,永不分離。然後,再按照你們中華的規矩,你要用轎子來接我,還要……”艾莉絲掰着手指頭對照着眼前的這場婚禮,向羅獵提出了一項又一項的要求。
羅獵隻是笑卻不語。
艾莉絲撲簌着一雙大眼,盯着羅獵,歪頭問道:“諾力,你怎麽不答應我呢?是怕花錢嗎?”
羅獵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道:“是啊,那得花多少錢啊?不如學大師兄大師嫂,跟師父磕三個頭并敬杯茶,再請大夥吃頓飯,這婚禮就算完成了,多好,又省錢又省事。”
艾莉絲瞪圓了雙眼,咬牙切齒道:“諾力,你這隻可惡的大貓咪,你必須立刻改口,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我就不嫁給你了!”
羅獵一臉壞笑,并伸出手指夾住了艾莉絲的鼻子,道:“你會嗎?”
艾莉絲并不躲閃,任由羅獵夾住了自己的鼻子,并甕聲甕氣堅強回道:“我當然會!”
羅獵一招無效立刻換招,放棄了艾莉絲的鼻子,改做了撓癢。“天下第一酷刑來喽!”羅獵雙手并用,伸向了艾莉絲的兩個腋下。
艾莉絲登時笑做了一團,防住了羅獵的左手,卻漏掉了羅獵的右手,“我錯了,諾力,我繳械投降了,我答應嫁給你,我也不要婚禮了,咯咯咯……”
羅獵突然停下手來,凝視着艾莉絲,道:“不,艾莉絲,你所有的請求我都會答應,我會讓你成爲這世上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
隻是一句簡單的承諾,已然讓艾莉絲激動不已,她抱住了羅獵,微閉雙眸,就要送上自己的一對朱唇。
卻在這時,不知趣的董彪突然出現,從背後拍了下羅獵的肩,吩咐道:“怎麽在這兒閑着了呢?馬上就要開席了,還不準備端菜洗盤子去?”
彭家班不并不屬于安良堂,因而,在商量婚禮分工的時候,五師兄六師兄不願意太過麻煩安良堂的兄弟,便把開席的端菜上菜洗盤子洗碗的活攬了下來。當時羅獵逞能,拍着胸脯說他幹這種活一個能頂倆,有他幫助五師兄六師兄,三個人保管能忙得過來。吹過的牛皮當然得兌現,隻是苦了艾莉絲,也要跟着羅獵一塊端盤子端菜。
忙活到了下午兩三點鍾,最後一排流水席的客人吃飽喝足相繼告辭,羅獵艾莉絲才總算閑歇下來。董彪讓大廚新做了一桌菜,招呼幫忙幹活的弟兄們坐下來吃飯。曹濱早走了一步,董彪已然成了飯桌上的老大,沒有曹濱盯着,成了老大的董彪怎肯放過調侃戲弄羅獵的機會。
“少爺,看你二師兄結婚成家,你就不羨慕嗎?”董彪開口之前,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艾莉絲一眼。
羅獵隻顧着吃,頭也不擡應道:“不羨慕,那……”後半句理應是那有什麽好羨慕的一句反問,卻被艾莉絲一把給掐斷了。“那……那才怪!”虧得羅獵反應神速,這才免遭了艾莉絲的第二下毒手。
董彪呵呵笑道:“那成,趕明天我就跟濱哥說,讓他也給你做個主,挑個好日子,把婚事給辦了。”
艾莉絲急切道:“那可不行!彪哥,我一定要讓西蒙牽着我的手步入婚禮店堂,但現在我還不能認他……”
董彪擺了擺手,道:“怎麽就不能認呢?西蒙,西蒙?誰瞧見西蒙去哪了?”
羅獵道:“西蒙早就走了,跟濱哥一塊走的。”轉而又對艾莉絲耳語道:“你别搭理彪哥,他就是個老不正經的家夥,他在存心鬥咱們玩呢。”
艾莉絲咯咯笑道:“可是,我喜歡這樣的話題。”
董彪正準備向羅獵發起進一步語言攻擊,卻見到趙大新暈暈乎乎地拎着一瓶酒走了過來,“彪哥,借這個機會,我趙大新得好好的敬你幾杯。”
董彪讓身旁兄弟給趙大新讓了座,并笑道:“你都喝成這副鳥樣了,還敢來挑釁你彪哥?”
趙大新坐了下來,雖然有些暈乎,但基本上還能自控,給董彪斟滿了一杯酒,再給自己倒上了,舉起杯來,道:“今天我高興,比以前任何一天都高興,我二師弟成家了,娶了我四師妹,師父他在九泉之下一定會很開心的。”
董彪不禁一愣,随即以嚴厲的眼神盯了羅獵一眼。羅獵下意識攤開雙手,示意董彪消息并非是他洩露給大師兄的。
“彪哥,你别瞪小七,他什麽都不知道,是濱哥剛才告訴我的,彪哥,我趙大新對不起我師父啊!”趙大新面龐上還留着笑容,但兩行熱淚已然奔流而下。“要不是我不争氣……”
董彪意識到趙大新可能要說漏嘴,于是便一把拍了過去,并喝道:“鬼叔他走的威武,咱們這些晚輩理當敬仰,哭什麽哭?來,大夥同幹了這杯酒,敬鬼叔!”
趙大新挨了董彪一巴掌,頓時醒悟過來,抹了把眼淚,連忙讪笑着跟着大夥一塊舉起了酒杯。
董彪幹了杯中酒,攬過趙大新的肩,道:“大新啊,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好了,不要總挂在心裏,沒什麽好處。你二師弟雖然成了家,可你還有五師弟六師弟呢!你這個做大師兄的,任重道遠啊!”
雖然說的是中文,但艾莉絲聽得很明白,于是插話道:“彪哥,還有七師弟你沒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