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道:“白雲飛應當想讓我們幫他做一件事,我始終沒有答應他。”
“什麽事?”
羅獵道:“我沒問,不過我懷疑應當和穆三壽有關,他給了我五天時間考慮。”
葉青虹道:“你倒是沉得住氣,如果你不答應他,他是不是就會和任天駿聯手對付咱們?”
羅獵笑了起來,和葉青虹這樣聰明的女人談話會省下不少的力氣。
葉青虹道:“你準備拒絕嗎?”
羅獵搖了搖頭。
葉青虹道:“看來你已經準備答應了。”心中感到一暖,她意識到羅獵之所以準備答應與白雲飛合作,其中應當有爲了自己安危的緣故,美眸盯住羅獵,卻看到他風輕雲淡的表情,這表情讓葉青虹産生了自作多情的懷疑。
羅獵道:“如果穆三壽當真留下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這秘密十有八九跟你有關,與其他找别人合作去查,不如由咱們親自去做,盡可能将主動權控制在我們的手中。”
葉青虹點了點頭,心中一陣慚愧,羅獵想得比自己更加深遠。
羅獵道:“至少在此次任務結束之前,白雲飛會确保我們的安全,而且他會提供給我們所需要的一切,對我們來說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葉青虹道:“和白雲飛這種人合作等于與虎謀皮,不排除他在事成之後鳥盡弓藏的可能。”
羅獵微笑道:“不需要他藏。”
葉青虹美眸生光道:“你不怕他事後殺人滅口?”
羅獵道:“白雲飛這個人經過此前的一番沉浮,現在改變實在太多。”
葉青虹道:“心機更加深沉,懂得權衡利弊。”
羅獵道:“謹慎是好事也是壞事。”
葉青虹微笑道:“你分析别人的時候總是那麽透徹。”
唐寶兒溜達了一圈回來,大驚小怪道:“青虹,你怎麽搜集了那麽多的古物?”
葉青虹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看來你把這院子逛了個遍。”
唐寶兒道:“隻是趴在後院看了一眼,裏面都是破爛雕像,難不成你開始對撿破爛感興趣了?”
葉青虹道:“我上次前往滿洲就看到民間有許許多多的古物遭到了破壞,老百姓壓根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珍貴價值,我曾經見到一尊價值連城的精美木雕,居然讓一位老爺爺劈了當劈柴,這些可都是價值無可估量的文物。”
羅獵道:“民以食爲天,兵荒馬亂的,老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誰還有精力顧及這些?”
葉青虹道:“祖宗傳承了千百年的東西到我們這一帶遭受如此毀壞,這讓我們這一代人情何以堪,于是我就想出資從民間收購一些有價值的文物,盡可能地将之保留,這對後世子孫而言也是一筆無法估量的财富。”
羅獵有種重新認識葉青虹的感覺,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尤其是在想到八國聯軍入侵中華掠走财富之時,更是心痛不已,有些事總有人去做,葉青虹雖然是個混血兒,可她的血脈中畢竟也流着華人的血液,葉青虹尚能有如此覺悟,自己和她相比就有些汗顔了。
唐寶兒眼珠子轉了轉道:“都說亂世黃金,盛世收藏,可戰亂終有時,早晚還會迎來盛世年代,等到了太平盛世,這些文物必然是越來越少,到時候物以稀爲貴,青虹收藏的這些寶貝價值自然就可以增長無數倍,随便拿出一件都是價值連城了,你的生意經我真得要好好學習。”
葉青虹被她這麽一說,原本的高尚情操全都成了唯利是圖,佯怒道:“你這妮子整天就是想方設法的黑我,信不信我……”
唐寶兒舉手讨饒道:“是我錯,是我錯,我不該诋毀你葉大小姐的慈悲心腸,更不該懷疑你葉大小姐的高尚情操。不勞您大駕,待會兒我自己跳湖裏去。”
葉青虹和羅獵聽她這麽說同時笑了起來。
唐寶兒道:“說真的,開一間屬于咱們中國人自己的大英博物館聽起來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呢,青虹,算我一份。”
葉青虹道:“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德性,我可不敢勞煩您唐大小姐,不過你若是真得有心,就請唐叔叔幫忙聯系一些權威學者爲博物館出謀劃策。”
唐寶兒點了點頭道:“成,我先把我爸騙來。”
葉青虹道:“唐先生若肯來,就請他當博物館的名譽館長。”
羅獵開始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過得太過消沉,和葉青虹相比,他活得并不積極,他甚至在逃避父母留下得使命,他開始重新考慮關于九鼎的傳說,包括父親在内的那些來自未來的人,應當對九鼎真正的意義還未完全了解。
自從離開甘邊之後,羅獵甚至不敢回憶在西夏王陵中的遭遇,現在重拾記憶,他發現其中存在着太多細思極恐的事情,昊日大祭司和龍玉公主他們強大的精神力究竟來源于天賦異禀還是源于後天的修煉?又或者,他們原本就是和普通人不同的生命族群,那隻被掩埋于黃沙之下的雍州鼎,它又在這段塵封的恩怨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
禹神碑、九鼎、它們之間又有怎樣的聯系?那塊因火山噴發而失蹤的禹神碑,上面的碑銘究竟擁有怎樣的意義?難道隻是一篇爲大禹歌功頌德的歌賦?在未來的時代中,以父母爲代表的人又因何對九鼎産生末日來臨的隐憂,難道深埋于地下的九鼎當真是聯通這裏和宇宙深處另一行星的工具?
羅獵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記憶,将此前曾經破碎的一切漸漸拼湊起來,重新拼湊起來的不僅僅是記憶還有那深刻于内心的傷痕,舊傷未愈,新傷又添,至今仍然鮮血淋漓。
獨自一人坐在小教堂冰冷的長椅上,月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投入,迷幻而柔和的光就灑在他的腳下,羅獵一動不動地看着這光芒,手中尚未熄滅的煙讓光芒變得混沌,也因此勾勒出光影的輪廓,在羅獵的眼中,這道光仿佛是黑夜中的彩虹。
他的手指動了一下,煙灰悠悠蕩蕩落在了地上,尚未熄滅的煙蒂又如一顆紅色的星,冰冷的内心因爲這紅色而感覺到一絲暖意,羅獵抽了口煙,吐出一團煙霧,升騰的煙霧沿着月光的軌迹飄向那彩色的玻璃窗。
羅獵擡起頭,望着正前方的耶稣像,他的記憶又被熊熊的烈火所吞噬。
黑夜就算怎樣漫長,可光明終究會來臨,父親爲他種下的那顆智慧種子,已經在他的記憶中生根發芽,不久的神州即将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這沉睡的雄獅即将慢慢醒來,自己應該能夠親眼見證這段蕩氣回腸的曆史。
他已經預知了曆史,羅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屬于這裏還是未來,如果父母沒有回到這個時代,那麽他或許會生于未來,可即便是如此,未來的他同樣會面臨一場空前嚴峻的危機,甚至關系到人類的生死存亡。
從甘邊歸來,羅獵一度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曆史的棄兒,可他現在漸漸改變了想法,或許自己就是爲了使命而生,爲了拯救人類命運而生,已經發生的曆史,正在發生的曆史他無法改變,可是他仍有機會改變未來,改變人類的命運。
羅獵就這樣坐了一整夜,直到陽光透過玻璃窗,直到小教堂整個亮起,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倦意,他站起身,收拾起滿地的煙頭,拉開教堂的大門,讓晨風将清新的空氣送入這裏,讓陽光沐浴他的全身。
拉開教堂大門的時候,羅獵發現門外站着一個人,黑色長袍銀色十字架,銀灰色的卷發,深陷眼窩的灰藍色雙目,這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西方神父,一雙布滿灰塵的舊皮鞋證明他此前經過長途跋涉,手中拎着一個棕色的皮箱,皮箱很大,邊角多處磨損,皮色也斑駁不已,寫滿了歲月的痕迹,他的人也是一樣。
羅獵看到他表情是極其吃驚的,這對一向沉穩的羅獵而言很少有這樣的事情。
神父向羅獵點了點頭,他的唇角帶着微笑:“羅!”
羅獵攥緊了雙拳,他的雙目燃燒着熊熊的火焰,然後他轉身走入了小教堂用力将大門關上。
神父臉上的笑容也随着教堂大門的關閉而消失,不過他仍未選擇離去,來到小教堂的門前,将皮箱放下:“羅!我知道你恨我,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痛苦之……”
教堂内傳來羅獵的一聲怒吼:“滾!在我沒有殺掉你之前,給我滾!”他用脊背頂着大門,高大的身軀因爲痛苦在抽搐着,握緊的雙拳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感覺到自己已經處于爆發的邊緣,内心中有種拉開大門沖出去扭斷對方脖子的沖動。
神父道:“羅,艾莉絲是我的女兒……我比……”
“你閉嘴!”羅獵大吼道,他緊緊閉上了雙目,淚水沿着業已扭曲的面孔肆意奔流着,他想殺掉對方,可是他曾經答應過,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白色的美好背影,她奔跑在百花叢中,留下一串串的歡笑:“羅,快來追我……”
腦海中的花海燃燒了起來,無情的火焰吞噬了她的嬌軀。
“羅……答應我……不要怪我爹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