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娃打量了一下宋昌金,嘴唇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因爲他覺得如果當面說宋昌金是壞人很不禮貌,可他也不能違心說宋昌金是個好人,想了一會兒總算憋出一句話:“您自己是什麽人您自己不知道嗎?”
童言無忌,宋昌金這隻老狐狸卻被這簡單的一個問題給問住了,他活了大半輩子唯獨沒有搞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人,壞人?宋昌金從不認爲自己是個純粹的壞人,好人?似乎跟自己更挨不上,宋昌金從來都奉行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準則爲人處世,可他又發現自己并不能始終如一地貫徹到底,這就讓他的人生出現了不少的矛盾之處。
望着鐵娃那張充滿警惕的稚嫩面孔,宋昌金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世事艱辛,人心難測,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這人啊!本來就沒有什麽絕對的善惡之分。”
走在他們身後的張長弓聽到這裏忍不住道:“宋先生别教壞了小孩子。”
宋昌金哈哈大笑道:“我是在教他人生的道理,可不是想教壞他,難不成非得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多半都是好人,讓他用一顆善良仁愛之心對待他人?非得要吃虧上當無數次才能悟出人生的真谛。”
張長弓道:“照你這麽說,這個世界上全都是壞人喽。”
宋昌金道:“我可沒那麽說,隻是說世事無絕對,在當今這個世道壞人要比好人多,想要在這年頭活下去,必須要對自己好一些。”
張長弓雖然不認同宋昌金的這番功利自私的話,可也說不出反駁的道理。
鐵娃道:“我相信隻要對别人好,别人就一定會對你好,人總是有良心的。”
宋昌金呵呵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目光朝着獨自行進在最前方的顔天心看了看,顔天心獨自前行,形單影隻,自從和羅獵分别之後,她多半時間都處于沉默寡言的狀态中,每個人都看出她的心情不好,也沒有人敢和她主動搭話。
剛才的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又拖慢了他們的進程,雖然這場沙塵暴并未造成任何人員上的損失,可是時間上的拖延卻讓顔天心心急如焚。周圍的地形似乎因這場沙暴而有所變化,顔天心勒住馬缰,轉向身後向宋昌金道:“宋先生!”
宋昌金縱馬前行,來到顔天心面前,笑容可掬道:“大掌櫃有什麽吩咐?”
顔天心道:“我感覺咱們是不是走錯了路,和此前的地形完全不同。”
宋昌金笑道:“大掌櫃是疑心我故意帶錯路咯?”
顔天心道:“宋先生乃識時務之人,應該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語氣雖然溫和卻暗藏鋒芒,在目前的狀況下就算借給宋昌金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做這種事情。
宋昌金自然能夠聽出顔天心綿裏藏針的這句話,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道:“大掌櫃來這裏的時間不久,對這裏的狀況還不清楚,通常沙塵暴經過之後,容易對地形造成影響,更何況剛才的那場沙塵暴那麽大。”
顔天心點了點頭,時常說的飛沙走石應當就是這個道理,越過前方的沙丘,一片大大小小的圓錐形建築陡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他們終于來到了西夏王陵。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可是重新看到西夏王陵,顔天心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動,她要盡一切的力量爲羅獵分擔,幫助羅獵能夠逃離危險。
宋昌金遙望遠方的王陵群,内心中百感交集,連他自己都搞不清因何會做出這樣的決斷,一個自私的人,本該在這種時候逃離,逃得越遠越好,然而他卻在沒有任何人逼迫自己的前提下回到了這裏,看來在他的内心深處仍然有善良的一面,别人看不到,他自己看得到。
張長弓騎在馬上,用望遠鏡眺望遠方,發現在王陵中的一處隐約有金光閃爍,他放下望遠鏡,在這獨特的地理環境下,就算是他的目力也不敢輕易判斷看到得究竟是現實還是幻象,他将望遠鏡交給一旁的鐵娃,讓鐵娃幫助自己确定遠方的景物。
鐵娃仔細看了一會兒,用力點了點頭道:“師父,我能确定,遠處的确有金光閃爍。”
宋昌金道:“海市蜃樓是常有的事情!”他也留意到遠處的金光,而且那金光發生的位置正是當初他們發現轉生陣的地方,不知爲何宋昌金内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祥之兆,猶豫了片刻又開口道:“此事可能有詐!”
顔天心道:“你怕了?”
宋昌金搖了搖頭道:“不是害怕,而是覺得不妥,好像咱們的行蹤已經被敵人提前知曉了。”
顔天心道:“究竟怎樣隻有到了才知道。”說完之後催馬向沙丘下方奔去,衆人擡頭之時隻能看到她身後的滾滾沙塵,張長弓擔心她有所閃失,馬上跟了上去,此番跟随而來的顔天心的四百名部下也不甘落後,以顔天心馬首是瞻,全都随行。
宋昌金看到衆人全都跟着顔天心去了西夏王陵,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到了這種時候,自己有了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無論前方有無兇險也隻能随行了。宋昌金此時方才發現譚子聰不知何時不見了,轉念一想,那小子和顔天心一方人馬仇深似海,現在顔天心和部下會合,多了那麽多的人馬,這厮又不是傻子,一定是擔心顔天心一方對他不利,所以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了。
前方傳來張長弓的一聲呼喊:“宋先生,您來不來?”張長弓并未忽略宋昌金的存在,倒不是要刻意監視他,而是因爲在所有人中,對這片區域最爲熟知的就是宋昌金,若是宋昌金走了,他們就少了一個帶路人。
宋昌金苦笑着搖了搖頭,他何嘗不想走,可思來想去,總覺得這樣走了以後會良心難安,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良心在關鍵的時候能夠起到作用,良心這兩個字實在是個負累,宋昌金暗忖,我想我還是好人的面大一些。
瑪莎含淚西行,内心中始終浮現着阿諾的身影,她期望阿諾和自己一起走,可是阿諾卻因爲朋友而拒絕了她,瑪莎知道自己的行爲非常自私,可是一想起那本古蘭經,讓父親和族人犧牲性命而保護的古蘭經,她就必須要狠下心來,心中默默念到,真主啊!您寬恕我所有懦弱的行爲吧。
駱駝因爲受不了強烈的日光,而垂下密密匝匝的睫毛,沙漠在強光的照射下白茫茫一片,前方橫亘着一棵早已枯死的樹,一隻碩大的烏鴉孤零零地栖息在指向天空的枯枝上,小腦袋來回轉動着,望着不遠處躺在白沙上的一個人。
那人靜靜躺在沙面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烏鴉扇動了一下翅膀,終于脫離了栖息的枯枝,飛向那不知死活的人,經過此前長時間的觀察,它認爲地上躺着得隻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準備出發享受地上的美餐。
就算是一具屍體,瑪莎也不忍心見到他成爲烏鴉口中的美食,她迅速取出了手槍,瞄準烏鴉就是一槍,子彈正中烏鴉,黑色羽毛四處飄飛,地上的那名男子雙手因爲槍聲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不過瑪莎并未留意到這細微的變化。
烏鴉掉落在沙面上。
瑪莎翻身下了駱駝,緩步來到那名男子的身邊,想看看他是否還活着,剛剛靠近那男子的身邊,那男子突然伸出雙腿夾住瑪莎的足踝将她剪倒在地,然後餓虎般撲了上去,抓住瑪莎握槍的手腕。
瑪莎根本沒有想到會遭遇如此變化,倉促之中花容失色。此時方才看清那男子的面容,萬萬沒有想到這躺倒在沙漠之中不知死活的男子竟然是她恨之入骨的惡賊譚子聰,如果她此前就認出此人的身份,絕不會救他,非但不會救他,反而要在他的身上補上幾槍以洩心頭之恨。
譚子聰自然是認得瑪莎的,他因爲懼怕顔天心一方的人馬所以趁着衆人不備悄悄逃離,不巧途中遭遇風沙,他下馬躲避風沙,不巧馬兒受驚逃了,他的幹糧武器全都失落,在這荒漠之中想要徒步離開可謂是步履維艱,還好此時有人出現,譚子聰畢竟是強盜本色,首先想起就是要搶了來人的坐騎行李,隻是他并沒有料到冤家路窄,居然遇到了瑪莎。
瑪莎怒視譚子聰道:“混賬,你放開我!”
譚子聰笑道:“原來是你,有道是千裏迢迢來相會,小美人兒,想不到你我還真是有緣。”
瑪莎又羞又急,怒道:“譚子聰,你若是個人就放開我,否則……”
“否則怎樣?”譚子聰望着瑪莎的俏臉,心中邪念頓生,暗忖道,這裏天大地大卻隻有我們兩人,我若是搶了她的坐騎和行李,她也隻有死路一條,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在死前便宜我一下。
想到這裏,譚子聰低頭吻向瑪莎的嘴唇,瑪莎不閃不避,等到這厮湊近自己,猛然一口咬在了他的鼻子上,譚子聰本以爲她已經認命屈從,卻沒料到她突然反擊,劇痛之下慘叫一聲,想要掙脫已經不能,瑪莎對他恨之入骨,咬住他的鼻子死死不放,竟然将譚子聰的鼻頭整個咬了下來,譚子聰好不容易掙脫開來,鼻子上已經少了一大塊,血糊糊一片,形容恐怖。
譚子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之後,惱怒到了極點,揚起手來狠狠抽了瑪莎一巴掌,搶過瑪莎手中槍,對準了瑪莎的額頭,咬牙切齒道:“你這賤人,我殺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