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采取的戰略和顔天心相同,他并沒有和顔闊海貼身肉搏,扔出冰塊之後,馬上撤退,撤退的途中撿起冰塊接連擲出,用意就是吸引顔闊海的注意力,讓他無法騰出手去對付他人。按照羅獵的推測,這些常年穴居于地下的守墓者并不正常,他們容易被輕易觸怒,換句話說就是在性格方面存在着很大的缺陷。
顔闊海的表情漠然,雙目許久不見一絲眨動,典型的死魚眼就是這個樣子。目光渙散,看似和羅獵直接對視,可給人的感覺卻似乎心不在焉。常言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透過一個人的雙目可以看到他的内心,羅獵催眠術的一個關鍵環節就在于通過人的眼睛對其進行心靈控制,可是面對顔闊海這樣的對象,羅獵卻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因爲顔闊海精神渙散,幾乎失去了自我意識,也就是說,現在的顔闊海就如同被人催眠了一樣,已經喪失了本我。對于這樣一個人,想要催眠他,達到控制他意識的目的難于登天。
如果勉強要做,通常的做法也必須要先喚醒他的本我意識,讓他恢複自主思考判斷的能力。
羅獵一邊向顔闊海投擲冰塊,一邊有意識地向顔天心退去,他真正的意圖其實是讓顔天心直面顔闊海,想要喚醒顔闊海,唯有顔天心胸前懸挂的那顆貓眼寶石。
顔天心此時被金甲女武士步步緊逼,完全憑借靈活的步法穿梭躲避,采取這樣的戰術一是爲了躲避對方的鋒芒,二是爲了消耗對方的體力,金甲女武士使用的大斧極其沉重,每一次攻擊都會耗去不少的體力,顔天心準備在她體力有所下降的時候方才發起反擊。
金甲女武士又是一斧落空,身後傳來風聲響動,她并未回身閃避,憑借防護力極強的甲胄承受了這次攻擊,卻是羅獵擲出的冰塊砸在她的後心之上,金甲女武士身軀微微一晃,緩緩轉過頭來,看到羅獵已經猶如獵豹般向自己沖了過來,騰空一腳踹向她的後背,金甲女武士不及轉身,被羅獵踹了個正着,她立足不穩,踉踉跄跄向前方沖了幾步。
羅獵道:“咱們換換!”
顔天心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和羅獵交錯身形,手中彎刀劃出一道匹練的銀色光弧,擋住顔闊海從後方披風破浪攻來的大劍,刀劍相交,光芒倏然收斂,旋即鋒刃撞擊處迸射出火星萬道,顔天心在膂力上遠遠遜色于顔闊海,被震得手臂酸麻,虎口劇痛,手中彎刀險些拿捏不住,顔天心以傳音入密呼喚道:“爺爺!”
顔天心之所以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呼喚爺爺,主要是不想讓羅行木知道自己和爺爺之間的身份。
顔闊海一劍将顔天心震退,揚起手中大劍本想使出第二招,可是目光卻又被顔天心胸前的貓眼寶石所吸引,握着大劍呆在原地,白眉凝結在一起,苦苦思索着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塊寶石。
羅獵接連躲過金甲女武士幾次攻擊之後,看到對方胸甲起伏的頻率明顯加快了許多,推斷出對方的體力在一連串的攻擊後開始大幅減退。他又扔出一顆冰塊,趁着金甲女武士躲避的刹那,擺脫開來,迅速來到顔天心的身邊,低聲道:“走!”
顔天心點了點頭,直奔顔闊海沖了上去,顔闊海右手緊緊握住大劍,已經擺出了攻擊的架勢,他的身後就是那根倒塌截斷河流的冰柱。
看到顔天心向自己沖來,顔闊海揮劍向她劈砍而去,顔天心雙手擎刀準備全力擋住他的這次攻擊,卻沒有料到顔闊海這一劍居然沒有落下來,在距離她頭頂還有兩尺的地方突然停下,趁着顔闊海猶豫的難得時機,羅獵已經率先從他身邊沖過,提醒顔天心道:“快走!”
顔天心咬了咬櫻唇,虛晃一刀準備逃離,原本站在那裏猶豫的顔闊海卻陡然清醒了過來,他的左手探伸了出去,一把向顔天心的胸前抓去,顔天心出自本能的反應,揮刀劈向顔闊海的頸部,顔闊海的這身金甲刀槍不入,隻是他的頭盔被蜥蜴踩扁,現在頭頸部是最大的破綻所在。
刀鋒距離顔闊海的頸部還有一寸,顔天心卻再也不忍砍下去,無論怎樣,眼前的老人都是她的爺爺啊!顔天心感到頸部一緊,顔闊海的左手已經抓住了那顆貓眼寶石,猛然發力,束縛貓眼寶石的紅繩崩斷,貓眼寶石落入顔闊海的大手之中。
與此同時一支冷箭從後方射來,卻是金甲女武士看到顔闊海形勢緊急,摘下腰間弩箭,射向顔天心,這一箭瞄準了顔天心的右肩,镞尖射入羊皮襖,穿透了顔天心的肩胛,劇痛讓顔天心拿捏不住手中的彎刀,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顔闊海此時卻盯住掌心中的貓眼寶石,仿佛根本沒有留意到身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羅獵本以爲顔天心可以順利逃出,卻沒有料到突然發生了這樣的變故,他怒吼一聲,抽出最後一柄飛刀射向金甲武士的面門,以此來阻擋她進擊的腳步。
噹!飛刀行至中途已經被顔闊海手中的大劍磕飛,金甲武士連續向前飛縱兩步,然後騰空魚躍而起,雙手舉起大斧,居高臨下向顔天心的頭頂劈落。
顔闊海左手忽然握緊,将那顆閃爍着神秘光華的貓眼寶石牢牢握在掌心,右手大劍橫擋在顔天心的頭頂,與大斧正面沖撞。
劍斧相撞的尖銳聲響幾乎刺破了顔天心的耳膜,迸射出的數點火星灼痛了她嬌嫩的肌膚,顔天心捂住右肩,提起所有的力氣向前方沖去,她看到羅獵向自己搖晃着奔跑過來,從一個變成了兩個,然後又似乎變成了無數個,最後眼前突然天旋地轉,她再也站立不住……
顔天心醒來的時候,發現周遭一片黑暗,内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恐懼,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難道已經死了,可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躺在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中,坐在羅獵的雙腿之上,被他堅實的臂膀圍住,就像嬰兒一般被抱着,又如同一隻小船停泊在風平浪靜的港灣。羅獵的氣息就在自己的額邊,他的呼吸悠長而緩慢,居然已經睡着了。
顔天心頓時安定了下來,她并沒有急于喚醒羅獵,小心保持着剛才的姿态,生怕自己的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驚醒羅獵,他太累了,不但連日奔波,而且飽受失眠症的困擾,哪怕是一小會的睡眠對他而言都是如此珍貴。她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小心地擡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發現穿透自己肩頭的弩箭已經不見了,而且包紮完畢。不用問,一定是羅獵所爲,顔天心有些感動有些溫暖,同時還感到有些羞澀,畢竟羽箭穿透的地方有些敏感,這厮居然在沒征求自己同意的情況下就出手爲自己醫治。
羅獵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睜開了雙目,顔天心關切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又做惡夢了?”
羅獵沒有說話,默默松開了雙臂,顔天心悄悄從他的懷中離開,挨在他的身邊坐下,羅獵習慣地去掏煙盒,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衣服已經在營救栓子的時候丢棄了。他找到了打火機,點燃之後,跳動的火苗散發出橘黃色的光芒,照亮了他們兩人用來藏身的這個小小洞窟。
顔天心第一眼留意到的卻是羅獵額頭的汗水。
“還疼嗎?”羅獵關切道。
顔天心搖了搖頭。
羅獵道:“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我用了你随身革囊中的金創藥。”
顔天心淡然一笑:“沒關系!”羅獵說得委婉,其實是在告訴自己,他在自己不知情的狀況下爲自己療傷,羅獵雖然年輕,可是他觀察入微,很會爲他人着想,善于顧及他人的感受,也許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顔天心此時卻想起了麻雀,小聲道:“不知阿諾他們是否已經安全離開?”
羅獵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也無暇去想,即便是他很希望同伴們已經平安脫離了險境,可是也隻能是希望罷了,眼前的狀況下,他們每個人能夠依靠得隻能是自己。他和顔天心用己身作爲代價換取了阿諾、陸威霖、麻雀三人的離開,也隻能是暫時逃脫羅行木的魔爪,至于離開後的事情,他們已經無力兼顧。
顔天心道:“剛才我以爲自己就要死了。”
羅獵點了點頭,不但是顔天心這麽認爲,連他也認爲顔天心會死在金甲武士的大斧下,可是千鈞一發生死關頭,還是顔闊海出手擋住了金甲武士的殺招,這已經是顔闊海第二次這樣做,由此看來顔闊海應當還殘存着一些理智,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可以控制住他的行爲。
羅獵低聲道:“那顆貓眼寶石被天鵬王奪走了。”
顔天心搖了搖頭道:“他不是什麽天鵬王,他就是我的爺爺!”其實此前她已經向羅獵坦陳過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