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從日軍悍然發動了七七事變,于7月末攻下北平、天津之後,滄州城裏的百姓便慌了手腳。有錢人紛紛收拾細軟打聽消息,已經做好了随時離開滄州的打算,一旦攻占天津的日軍南下滄州,他們也好第一時間離開這裏。有錢人已經如此,那些沒錢人的隻能聽天由命,自從日軍攻下天津,滄州城南的水雲居酒館便成了三教九流聚會的場所。
滄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的是這裏有水陸碼頭,是南北貨物運行的交集地。小的是,這滄州城裏的閑人們幾乎全都相熟,隻是一個水雲居便聚集了滄州城裏大半閑人,在這樣的環境裏,傳遞消息自然也靈通。
水雲居裏,一個十**歲的年青人正摸着下巴上的寸許傷疤,嘴裏不停的發着嘶嘶的聲音。小夥雖然長大的不是很帥氣,但是棱角分明的臉卻顯得極爲剛毅,一米七幾的個頭雖然不高,但是鼓鼓的肌肉撐起薄薄的衣衫,整個人竟然顯得出奇的順眼,比酒館裏那些瓜皮帽長衫大褂的家夥們顯然要順眼多了。
水雲居今天的人雖不少,可是那年青人卻獨占一桌,走江湖的人眼睛都尖着呢,從年青人手上的繭頭就能看得出來,這年青人怕是個玩槍的主。眼神中不經意透露出的那點點殺氣也明明白白的告訴酒館裏的人,這家個年輕人可是個不好惹的。
這個端坐在酒館裏的年青人正是卓飛,在小村阻擊日軍之後,草草收斂了遊擊隊和村民們的屍首,便一頭鑽進了山林裏,趁夜翻越山林上了大道。上了大路之後,卓飛遇上一夥從張家口方向結隊趕腳的商販,丢棄了步槍、望遠鏡和彈藥的卓飛就隻留下了那支南部手槍,跟着那隊商販一路南下就來了滄州。趙隊長護送那些進步學生們逃離北平的時候,北平還沒有陷落,等卓飛趕到滄州,才知道不光是北平,就連天津都已經落入日軍之手。
和商販們在滄州城外分開,沒有目的地的卓飛不知怎麽就來到了這水雲居,可能是感覺酒館是個打聽消息的好場所,卓飛從早上開始便坐在了這酒館裏,一邊想着自己的心事,一邊聽着酒館裏的各種消息和議論。“你們怎麽還坐着啊,我剛才可是看到張寶帶着一幫人正往這邊來了。”水雲居外進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見酒館裏坐滿了人,便嚷嚷了一句。
隻這一句話,酒館裏剛才還喲五喝六,八卦亂飛的酒客們便以極快的速度起身準備離開酒館。“張寶是誰呀?居然這麽霸道?”見酒客們就爲了旁人的一句話便要離開,卓飛伸手攔下身邊匆匆而過的店小二問道。
“呸,還能有誰?我們滄州城裏的一個禍害。”眉頭緊皺的小二低罵了一聲,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貓着腰向酒館的後廚溜去。卓飛一聽這話立馬樂了,自己正好沒有錢用,倒是不如直接問這個叫張寶的家夥弄點槍花花。
“都站住,都他娘的跑什麽,今兒個酒館寶爺包了,都他娘的進去坐好,寶爺有話要跟你們說。”一陣雞飛狗跳,幾個一身黑色對襟小褂,燈籠褲,寬口布鞋,歪戴着禮帽,腰裏别着二十響盒子炮的漢子沖進水雲居,像攆雞一樣的把準備離開酒館的客人們又轟了回來。 少頃之後,一個一臉絡腮胡子的大漢走了進來,大漢與其它地痞一般裝束,隻是腳上蹬的卻是一雙高筒皮靴,這種皮靴倒是很少見,一般隻有軍官才有的穿,也不知他是從哪弄來的。
“寶爺,寶爺,您坐您坐。”一個梳着小分頭的中年男子卑躬曲膝的拉開長凳請寶爺坐下。“寶爺,抽煙。”煙卷遞上,中年男子又幫着打上火,貌似得意的七爺噴了口煙,一臉的春風得意。“寶爺,要不要小弟把李家的寡婦抓來給您老陪酒,那娘們夠味吧。”
“去你娘的,真他娘的晦氣,把你那龌龊心思都給老子收起來,咱們寶爺可沒有你那般腌臜。”寶爺手下的一個大漢啪的一巴掌打在小分頭的後腦勺上。酒館裏夜雀無聲,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暗自看着張寶悶頭抽煙,卻不知這個張寶今天這是轉了什麽性子了,居然隻是抽煙卻沒有打大家的秋風。
“各位老少。”一支煙抽完,面色沉靜的張寶起身對着酒館裏的客人們抱拳行禮,駭的酒客們慌忙回禮,“各位老少,我知道平日裏我張寶有對不起大家的地方,不過我張寶可以對天發誓,我和我手下的弟兄從來也沒有做過害人性命、逼良爲娼的事情。“張寶如此這般的說辭,更是令的水雲居裏的一衆酒客們一頭霧水,皆不知道這個張寶今天這是抽了什麽風了。
許是看出了大家眼神中的不解和提防,張寶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在衆人彷徨之際,張寶眼神中的那絲無奈卻被默不作聲的卓飛看了個正着,隻是卓飛也不知道張寶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咱們滄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離着北平雖說不算近,可離着天津卻很近,若是快馬加鞭怕是連一天都用不了就能從天津趕來滄州這裏。”卓飛心頭突然一挑,他終于有點明白這個張寶想要說什麽了。
“各位老少,日本兵眼下已經占了北平和天津,聽說北平和天津成立都死了不少人。眼下雖說日本兵還屯兵不前,但我估計他們隻是停步不前。”張寶這話一說出口,水雲居裏立時就炸了鍋,張寶進來之前,酒客們議論最多的正是日本兵占下北平和天津的消息。滄州是他們的家,耳聽得張寶說日本兵怕是還要來攻滄州,這些酒客們焉能不着急。
“啪”酒館裏滿是人聲,張寶不得不大力的一掌拍在桌上,這才使得激烈争辯的酒客們住了嘴。“各位老少,先替你我說一句,我知道大家還指望那些**,可我聽說日本兵不止占了北平和天津,就連張家口一帶也已經被日本兵攻下。看日本人這架勢,分明就是準備繼續南下的意頭。我張寶不說别的,就咱滄州城裏的那些個**,估摸着是守不住滄州的。”
張寶的話令得卓飛不由爲之側目,他可沒想到這個地痞混混一樣的家夥居然能有這份眼力,事實上日軍悍然發動盧溝橋事變的目的便是爲了奪取整個華北。“各位老少,咱們都是土生土長的滄州人,我張寶雖說不算什麽好人,但我家的祖墳也都在這裏。”張寶再次對着酒館裏的一種酒客們抱拳作揖。
“我已經托人購買來一批武器彈藥,我就想着,如果指望不上那班**,我這個滄州人就帶着手下的兄弟們和日本兵過過手,也好叫日本人知道咱滄州城裏不缺有血性的漢子。”張寶此言一出,他身後站着的那些帶槍漢子們個個擺出一副挺胸腆肚的樣子,更是令的酒客們驚奇不已。
“那寶爺的意思,是不是需要我等募集軍費?如果是這樣,老朽願出500大洋充作軍費。”張寶的豪言立馬引來了酒客們的追捧,不管張寶之前爲人如何,能在此時放出如此豪言,他們這些滄州商賈們也不能一毛不拔,畢竟張寶手下這些漢子可都帶着槍呢。與其等着到時候張寶縱容手下上門硬搶,還不如現在主動出血,至少也能落個好名聲。
“多謝管爺的信任,隻是張寶今天來此卻不是爲了軍費。”酒客們的心思焉能逃過張寶的眼睛,到底是久在街面上混迹的老手,再說他今天來水雲居還真不是爲了弄錢。“張某來水雲居,并不是爲了錢财,而是因爲各位在滄州城裏的威望。”好言拒絕了酒客們拿錢買平安的好意,張寶索性便把自己的來意和盤托出。
“張某手裏有槍有子彈,奈何手下兄弟就隻有十幾人,各位都是咱們滄州城裏有名望之人。所以張某想請各位在城裏替我助助聲勢,多召集些咱們滄州的好手來我這裏共商大事,如若不然,張某手裏的武器再好,沒有人用也是廢鐵一堆。”張寶的解釋令酒客們随即松了一口氣,敢情張寶來水雲居是爲了募兵來的。
靜坐在水雲居角落裏的卓飛默默看着和一衆酒客們商議事情的張寶,心中不禁感慨萬分,一個平日裏魚肉鄉裏的混混都能站出來對抗日軍,自己這個擁有逆天本事的卻隻是想着逃避。卓飛心中不禁升騰起有些自慚形穢的羞愧感,也許自己也應該做些什麽才是,至少不枉穿來這個時代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