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信半疑的馬長河接過許政委遞來的日記本打開看了幾眼,趙隊長也忍不住湊過去伸頭看那日記本,果然,接連翻開幾頁,裏面滿篇都是看不懂的字符。卓飛的來曆的确可疑,而且不管是他槍殺俘虜還是拆裝槍械的舉動也都顯得可疑,所以馬長河沒有違抗許政委的命令,招呼手下的兩個遊擊隊員把卓飛看了起來,卓飛的步槍和牛皮挎包自然也就歸了許政委。
卓飛腳踝的扭傷還沒有恢複,即使反抗恐怕也占不了好,所以卓飛并沒有反抗,隻是對着馬長河和許政委怒目而視,如果眼神能殺得死人,怕是馬長河和許政委已經被卓飛殺死好幾次了。趙隊長是幹過地下工作的,雖說打仗不算好手,可警惕性卻是極佳的,聽了卓飛的話,便忍不住從僅剩下的幾個俘虜中抓出一人仔細問了一陣。
“老馬,咱們剛才怕是冤枉那小子了,人家說的沒錯,這些根本不是正經八百的日軍,都他娘的是不認祖宗的滿洲兵,真正的日本兵小隊就在幾裏地外。”沒有理會那正在把玩南部手槍的許政委,面色陰沉的趙隊長隻是把馬長河拉到一邊低語着,把自己剛才從俘虜口中文萊的情況告知給馬長河。
滿洲兵是東北僞滿時代,東北籍公民組成的軍隊,滿洲兵部隊由加入滿洲籍的漢族、日本族、韓族、蒙族、滿族五大民族組成,主要士兵是漢族人。滿洲兵部隊中雖說大多是漢人,卻接受和日本本土部隊一樣的訓練,使用一樣的裝備,日常中使用日語交談,滿洲部隊中的士兵也根本不承認自己還是中國人,他們都自稱自己是滿洲人。
趙隊長和馬長河哪裏聽說過滿洲兵部隊,要不是剛好有卓飛的提醒,他們也根本不會知道這些穿着日軍軍裝和日本兵一個德行的家夥會是一群中國人。“得馬上轉移,咱們這邊剛才又是開槍又是手榴彈的,說不定那支真正的日軍小隊已經朝這邊趕過來,咱們現在這樣可擋不住日軍的再一次圍攻。”馬長河心裏也是大吃一驚,他倒不是在擔心會再度被日軍圍堵,而是吃驚卓飛的話得到了證實。
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了,馬長河和趙隊長随即分頭組織遊擊隊和學生們馬上轉移,一番忙碌過後,彌散着硝煙和血腥味的山坡上就隻剩下幾十具滿洲兵的屍體,學生和俘虜們被遊擊隊夾在中間一路向西北方向撤離。又走了幾個小時後,一路進山的隊伍終于趕到了一個遊擊隊的堡壘村停下休息。
部隊進村,馬長河并沒有按照許政委交代的那樣關押卓飛,隻是把卓飛單獨安頓在了一個屋子裏,說是要讓他先好好休息,而其他學生卻被立刻護送到了距離此地十幾裏外的另一個村子。馬長河的這一番安排,卓飛當然不會沒有察覺,但他心中坦蕩,自是處之泰然,所以也不說破。
路上有過交集的趙隊長倒是來看過卓飛一次,兩人随便聊了一會,卓飛忍不住好奇,開始向趙隊長詢問根據地的各種情況。一聽卓飛的問題,趙隊長的臉色就變了,幹咳數聲後,趙隊長要麽對這些問題一問三不知,要麽顧左右而言他。很快,卓飛就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冒昧了,所以笑笑後就不再說話,趙隊長也是不說話。兩人于是都默默地坐着,幾分鍾後,趙隊長終于受不了這尴尬的氣氛告辭了。
趙隊長走時,并沒有關門,所以屋子裏的卓飛很容易就看見了門口站着的兩名持槍的遊擊隊員,在趙隊長走後,這兩名遊擊隊員卻卻并沒有跟着離開。卓飛不由看了這兩名遊擊隊員一眼,一看之下,發現這兩人有些面熟,再仔細一看,終于認出這兩人正是一路護送他們的石頭和鐵牛。
見是熟人,卓飛立刻走了過去,在屋裏坐了這麽大半天實在有些氣悶了,他想跟他們打個招呼後順便出去在村裏轉轉。誰知卓飛剛走到門口,就被警惕的石頭和鐵牛攔住了,兩人還委婉地“勸”卓飛回屋裏去。見到石頭和鐵牛兩人在“勸”自己回屋裏時不但用看“壞人”一樣的眼神看向自己還一臉“看你這回還怎麽逃”的表情,卓飛隻好打消了和他們理論的念頭,郁悶地回到了屋裏。
坐了一會後,卓飛随即不由開始苦笑,自己在今天的遭遇戰中表現也的确突出了點,由不得人家遊擊隊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再說自己剛剛問趙隊長的那幾個有關根據地的問題也的确比較敏感,還真有刺探之嫌,被人家懷疑是壞人也不算冤。何況人家遊擊隊現在也隻是軟禁自己,算起來已經很給面子了,想到這裏,卓飛心中也就釋然了。
不過,就算懷疑自己是壞人好像也用不着上雙崗還大開着屋門監視這麽誇張吧?難道還真怕自己逃走?傍晚十分,饑腸辘辘的卓飛終于等來了自己的晚飯,是兩個窩頭和一塊老鹹菜。等送飯的石頭離開屋子,嘴角發苦的卓飛看着眼前的窩頭和老鹹菜不禁暗自發愁,這樣的飯食如果隻是吃兩三頓還好說,可要是如果讓自己見天的吃這些,那可是有些受不住的。
不過卓飛這時肚子的确餓了,畢竟今天一天隻在撤退的路上吃了點幹糧,所以在發了一會愁後,卓飛還是拿起了窩頭和老鹹菜。吃了幾口,卓飛才發現這窩頭配上老鹹菜也不是那麽難吃,幾口就把兩個窩頭填進了肚子,猛灌一起白開之後,填飽了肚子的卓飛仰面躺在了土炕上開始閉目養神。
卓飛這邊水足飯飽在閉目養神,趙隊長卻徑自去找了馬長河和許政委商量如何處置卓飛的事情,趙隊長始終都不認爲卓飛會是敵人派來的特務。見趙隊長一再堅持要慎重對待來路不明的卓飛,政工幹部出身的許政委不禁急眼,随即問道,“那你倒說說,如果他沒有問題,那上級給我們的學生名單裏爲什麽會沒有他?”
護送這些學生離開北平的是趙隊長,此事他是最後發言權的,聽得許政委有如此疑問便立刻說道:“名單上當然不會出現有他,這我早就跟老馬就解釋過了,我們護送學生離開北平之後就遇上一些跑反的百姓。當時我們遇上一夥日本兵追趕,跑反的百姓散了夥,有幾個就一路跟着我們,這小子就是那會跟着我們的,所以名單上自然沒有他!”
趙隊長的說辭不算嚴密,可也算能說得過去,許政委隻好換了個問題,“那好,就算這些都沒問題,那我問你們,一個看着比那些學生還小的家夥怎麽可能這麽會打仗?”許政委的問題令趙隊長和馬長河不禁沉吟起來,實際上這也是他們兩個對卓飛起疑心的地方。
沉吟了一會,馬長河想出了一個還算穩妥的辦法來:“那小子爲什麽這麽能打仗我也想不明白,但我覺得我們應該相信根據地的同志,依我看,倒不如就索性把那小子也送去根據地,我相信如果那小子是特務,就一定逃不過根據地同志的審查。”
許政委聽罷馬長河的意見之後不住的搖着頭,很是不贊同的接話道:“那小子還看得懂日文,你就能保證他不是個小鬼子派來的特務?”
馬長河搖頭回答道:“我覺得這更不可能,那小子對鬼子的仇恨是實實在在的!這一點我看得出來!要不然他也不會對鬼子這麽心狠手辣!”
許政委沉吟着說:“興許他是爲了混進我們根據地所以才對鬼子這麽狠呢?如果不這樣,就沒有辦法獲得我們的認同。這樣一個心狠手辣又槍法精準的人進了根據地,一旦對根據地的首長們起了壞心思,我怕到時候會出大亂子,咱們不得不防啊。”
趙隊長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解釋,但不知是爲什麽,在他的内心深處,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卓飛肯定不是壞人,不過許政委剛才說的似乎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所以現在他也有些迷惑了。
“那要不然,就先把那小子留下,咱們再多觀察一陣子。如果那小子真的沒有問題,就直接留在咱們支隊裏,如果發現他有其他别的什麽企圖,咱們也好直接把他給收拾了。”既然許政委提到了根據地首長的安全,本着小心沒大錯的原則,馬長河提議先把卓飛留在遊擊隊裏,這也得到了趙隊長和許政委的一緻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