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跑到河邊的卓飛很是郁悶的歎了口氣,現在既然不能回頭,那就隻能勇往直前,卓飛隻是郁悶自己還都沒有弄清楚狀況,就要被逼連續兩次淌水過河。還好河水微涼,卓飛隻能把自己現在的行徑當做是強身健體又消熱解暑的一次遊戲。
槍聲突然再一次響起,隻不過這次的槍聲比之剛才卻是密集了許多,已經上了河岸的幾個人随即趴低了身形,齊齊向小河對岸的那些閃動着的槍焰望去。在槍焰的閃動中,卓飛驚奇的發現和那幾個護衛隊員交火的追兵們,似乎槍法并不怎麽樣。這是卓飛作爲内行的看法,可一同跟卓飛趴伏在河邊的其他幾個人卻不是這麽看,一個眼鏡男子突然從地上爬起來就向河岸深處奔去。
“快走,等他們追過河,我們就誰都走不掉了。”眼鏡男子一邊跑還一邊回身鼓動其他人,中國人都是喜歡随大流的,卓飛即使不願,也隻能無奈跟着緊緊拉住他手臂的中年女人起身跑起來。跌跌撞撞的跟着跑了一路,等停下來的時候,卓飛這才發現他們是順着河水在一路向西,所幸的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掉隊。
逃的慌不擇路的幾個人都沒有留意他們跑了多遠,直到有人跑的沒氣力停下來,這才有人出言提議先停下等待護送他們的趙隊長。大夥就在岸邊的草叢裏暫時停下歇息,卓飛也終于有時間站在河邊借着月光一看,黑黑的眉毛,雙眼包皮兒的,隻是皮膚光滑細嫩,滿臉青澀稚氣,果然就是年青時的自己。内心狂喜的卓飛終于暗暗籲了口氣,要是“穿越”到别人身上,有夠别扭的。
消除了最大擔心的卓飛這時候才好好打量其他的人, 除了那個一路拽着她的中年婦女之外,這群糊裏糊塗一路向西的人當中有十幾個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這些人臉上流露出掩不住的書卷氣,其中幾個人還戴着眼鏡,看來他們就是将要去敵後根據地的大學生了。卓飛剛才在河水的倒影中也大緻判斷出自己的年齡,自己現在應該比這幾個學生摸樣的人小幾歲,此時卓飛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都已經是這樣了,他也就接受了穿越的事實。
這些人中除去那些年輕學生,其他的幾個中年人明顯也是文化人,卓飛暗自打量過所有的人,終于得出一個結論,這夥被保護着趁夜逃遁的人應該是北平城裏某所學校的師生。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對襟小褂和已經露出腳趾頭的布鞋,卓飛知道自己絕對不應該是他們中的一員,或許自己隻是這些人半道遇上的路人。
帶着這個疑問,卓飛和一路拉着自己的中年女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起來,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卓飛這才知道,他們并不是偶然相遇的。原本離開北平城跑反的人可不止這點人,因爲大家的目标一緻都是爲了逃離戰亂,所以這些老師和學生們才會和疑惑百姓結伴而行,實際卓飛并不是和他們一路的學生。一直墜在隊尾的那跛腳漢子和拉着卓飛的中年女人是兩口子,他們曾經是北平一所學校裏的老師,此次西行隻是因爲北平已經被日軍占領。
終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卓飛不由得暗自稱贊那趙隊長有點小聰明,帶着需要護送的目标混進難民中間,即使半道遇上日本兵的追擊,他們也能利用難民引開日本兵的注意。不過現在看來,那個趙隊長的本事也不咋樣,如若不然也不會被日本兵追的他們不得不狼狽逃竄。
看看月亮的位置,現在已經是後半夜,折騰了大半宿,又來回淌了兩次水,所有人的體力消耗都很大。就在卓飛極力忍耐饑餓的時候,那姓白的中年女人卻從一個用油布包的緊緊的大包裏拿出一個大餅,塞到他手裏。卓飛一愣,頗感意外的擡頭看看女人,那女人隻是一笑,“快吃,餓了吧?”
卓飛突然間隻覺得心裏暖暖的,實在餓得厲害,說了聲謝謝,便抓着大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吃過大餅,到河邊喝了幾口河水,還别說,這時候這裏還沒開發,沒有污染,河水倒也甘甜清冽。 躺在草地上,仰頭望着繁星如綴的夜空,卓飛的思緒慢慢的飄飛,終于陷入夢中……
再醒來時,天際早已經出現了魚肚白,7月裏的天氣,咋暖還寒,連續幾天一直是鉛雲密布,仿佛和壓在人們好久心頭的戰争陰雲一樣,揮之不去。今天早起的風還不算大,久違的陽光也終于掙紮着突破了雲層,宣洩着一路鋪灑了下來,霎時間驅散了早春的寒意。就連奔騰不息的河水,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刻陽光的恩惠,水面快活的反射着點點滴滴的光影。
卓飛見其他人還都沒醒,便獨自去了河邊洗臉。用涼爽的河水洗過臉,卓飛終于恢複過來,昨天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态已經消失不見,卓飛終于又恢複到年幼時跟随爺爺獨居山林時的狀态。昨夜負責斷後阻擊追兵的趙隊長已經返回,不過卓飛看得出趙隊長此刻的悲傷和憤怒,隻掃了一眼趙隊長那隻血迹斑斑的右臂,卓飛便已經能猜出昨夜趙隊長一夥一定是吃了虧的。
卓飛再次打量趙隊長和其他的護衛隊員,幾人當中,除了趙隊長看上去有三十多歲之外,其他的幾人都是二十七八歲左右的樣子。趙隊長身高體壯,一臉絡腮胡看上去很是威風,雖說長着一張長條臉,但眉宇間盡是淳樸,卓飛更覺得趙隊長像個莊稼漢。趙隊長和手下的護衛隊員圍坐在一起,卓飛還看到趙隊長的一個手下在暗自流淚。卓飛沒想要湊過去出言打聽,隻是看趙隊長這幅狼狽相和他手下不住抹淚的舉動,卓飛便已經猜出昨夜的阻擊很是不妙。
不大會功夫,跟手下的隊員悄悄說了幾句話後,趙隊長就低聲叫醒其他人招呼大家準備出發。學生們一臉的緊張和興奮,背起了包袱行李,幾個強壯點的男生則緊緊跟在趙隊長身後。各人都有自己的行李,隻有卓飛空着手,左右看看,卓飛伸手想幫那中年女子拿行李,但對方卻自己拿了起來,還笑道:“行了,我行李輕,自己可以拿。你還是看看别人需不需要幫忙吧。”被拒絕了的卓飛隻好讪讪地縮回了手跟在隊尾。
趙隊長受傷的手臂已經經過簡單的包紮,可傷口終究沒有愈合,從傷口處滲出的血已經把趙隊長裹纏傷口的布條變成了紅色。可陰沉着臉的趙隊長卻對自己的傷口置之不理,隻顧催促腳步拖拉的學生們加快速度趕路,手下的幾個隊員也都被趙隊長散出去布置在隊尾的前後,看樣子趙隊長還對昨晚的那場遭遇戰心有餘悸。
一行人順着河溪一路向西,也不知走了多遠,直到趙隊長布置去隊伍前面的探子返回,趙隊長這才下令筋疲力盡的隊伍停下原地休息。讓手下的隊員把大家帶到了距離小王莊不遠的小樹林裏休息,趙隊長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等了能有半小時左右,才對身邊一個手下低語道:“時間到了,發信号。”
接到命令的護衛隊員并沒有走出林子,隻是走到林地的邊緣便停了下來,然後伸手在嘴邊發出一陣有節奏的鳥鳴聲。一直暗中留意的卓飛不由得暗自稱奇,心說這遊擊隊的手段還真是不少,雖說這用鳥鳴充當信号的手段不算精練,可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想的出來的招數。
鳥鳴聲還在空氣中回蕩着,有十來個人影便已經迫不及待的從村子一側的土坎中閃出,不久,這些人影就從村子那邊沖了過來了,很快就接近了樹林。等他們快到樹林時,林邊的地趙隊長一夥悄悄舉起手中手槍,将槍口對準了他們,并低聲說道:“還我河山。”
過來的人影立刻低聲回了句:“抗戰到底!”。聽到了對方的回複出的口令,趙隊長他們幾個都有點激動地低聲說:“同志!”, 人影進了樹林,卓飛才看清楚他們的摸樣。和趙隊長他們一樣,來人也都是身穿土布衣服,一副農民打扮,但身上卻斜背着長槍和彈藥袋。打頭的人還好,背着一支半成新的“漢陽造”步槍,但後面兩個人卻隻背着“四年式”步槍(德國毛瑟1907式步槍的仿造産品)。卓飛不禁暗自撇了嘴,看來這幾個就是來接應的遊擊隊小部隊了,裝備果然簡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