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江圩子,遠遠看去,整個村莊還是烏漆墨黑一片,隻有村長的車燈是亮的。
不過離村子還有兩三裏地時,村長就不敢開了,苦着臉說,“剩下的路,咱們還是走回去吧!”
看他那副慫樣我就知道,他是怕碰着黑影,把他車燈給毀了。于是我們就下車走,可這沒走幾步,村長就喘得跟牛似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們也懶得搭理這貨,自顧自地往江圩子走。不一會,村長就被甩出一大截,跟在屁股後面叫,“等等我,等等我!”
我知道他害怕,可就當沒聽見,帶着竹兒和青堯來到村口。當然,好有小松。不過小松現在困了,正在竹兒懷裏睡覺。
剛走到村口就看見人影閃動,我們腳步不由得一頓。仔細看看,人影還不少,都在村口晃悠。
“哎,媽呀!”不一會,村長趕了上來,見到村口的黑影驚叫一聲,趕忙跳進路邊農田裏躲起來。
我卻很困‘惑’,因爲丢掉的影子被我收起之後,晚上月光照下來很亮,暗‘精’靈怎麽敢在月光下晃悠。
心裏正困‘惑’時,那些黑影竟然迎着我們走過來。這黑燈瞎火的,我們手裏也沒有照明工具,心裏一緊張,就把鬼刀握在手裏,站在青堯和竹兒前面。
“前面……是……太一大師嗎?”
前面的黑影發現我們,壓着聲音,小心翼翼地問。
聽到這聲音,我就放心了,收起鬼刀沉聲說,“對,我就是鬼種!”
我這麽一說,黑影倒愣了下,随即嘿嘿笑着走過來。走近了我才看到,原來是江圩子村民在這裏等我們,又擔心暗‘精’靈出現,因此沒帶燈。
“哎呀,可把您給盼來了!”帶頭的是個半拉老頭,頭發‘花’白,好像是以前的老支書。見到我,老支書笑得合不攏嘴,抓着我的手說,“哎呀,都長這麽大了呀!”
虛僞!
我心中冷笑,當初我在村裏受苦的時候,連個冷饅頭都不給一口。現在用得着我了,就來套近乎。
猛地把手‘抽’回來,看也沒看老支書,我就徑直往村裏走。心想有本事,你們再把我趕出去呀!
可事實卻是,全村幾乎一半的人都迎了出來。前天還拿着轉頭要拍我的幾個青年,也腆着臉上來,一句一個“大師”地拍馬屁。看到這些嘴臉,我真想拍他們一磚頭。
“哎呀,大師來了就放心了!”
“我就說太一是個了不得的娃子吧!”
村民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着。
“哼!”我冷哼說,“當然了不得了,我可是鬼種,進了村子,你們就不怕有什麽災禍?”
所有村民被嗆住,有點良心的都低下了頭。
就老支書還腆着臉笑,過來說,“哎呀,誤會,都是誤會,咱們進村再說,進村再說!”
其他村民也連忙附和說,“對對對,咱們進村再說。”
看着這幫人的嘴臉,再想想當年那一次次冷眼,我簡直想吐。懶得和他們廢話,我快步向村裏走。
其他村民趕緊跟上。
“别都走呀!誰來拉我一把。”
剛走兩步,身後農田裏就傳來村長氣喘籲籲地聲音。
周圍漆黑一片,突然冒出個聲音,把村民們吓了一跳,齊刷刷地往我身後躲。
還是老支書耳朵靈,聽出是村長的聲音,說,“村長,你怎麽跑田裏去了?”
幾個青壯年一聽,趕緊湊過去,把村長給拉了上來。
“诶?村長,大晚上的,你跑田裏幹什麽?”一個青年扶着村長不解地問。
“這個嘛……我呀,就像看看……稻子熟了沒有。”村長死要面子地說。
“不對呀,現在稻子都還沒‘抽’穗呢,怎麽可能熟呢?”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青年馬上就揭穿了村長,一臉困‘惑’地問。
“這……”村長一陣語塞,偷偷瞪青年一眼,立刻改口說,“我是村長,我怎麽會不知道沒‘抽’穗呢,其實我是想看看……有沒有蟲子,對,是看蟲子!呵呵!”
青年撓撓頭,擡頭看看天,又低頭看看農田。
眼看青年又要質疑,村長狠狠瞪他一看,惱羞成怒地喝道,“給我閉嘴!我幹什麽還要跟你打報告嗎?”
青年一聽,生生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誰又不是傻子,這大晚上的,田裏漆黑一片,能看到蟲子才怪。
這個青年也是老實,在心裏質疑不就完了,還說出來。這下好了,‘弄’得村長丢臉,自己還得罪人。
看了這場戲,我心情突然好多了。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村長吸引過去,我忙帶着青堯和竹兒進了村。
村裏樹多,比外面還黑。房子也多,他們想來煩我也不好找。
進來之後我把小松搖醒,靠着小松敏銳的感知能力,我們很快找到暗‘精’靈。
黎明之前,村裏突然傳來一聲狗叫。緊随其後,全村的狗都跟着叫了起來。
“呼——”我出了口氣,對青堯和竹兒笑笑。
青堯也對我笑笑,接過我遞過去的‘偷天甕’說,“好,法寶暫時我來保管吧!”
竹兒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說,“暗‘精’靈終于找全了,這下可以好好玩一玩了,嘻嘻!”
小松可累壞了,差點從我肩膀上掉下來,我接住之後才發現,這貨居然已經睡着了。
村裏的燈一盞盞地打開,周圍響起村民的歡呼聲。
看着燈火通明的村莊,我卻開心不起來,往事不聽話地浮上心頭。
曾經多少個這樣的夜裏,那個小小的我,赤着腳在村裏找吃的。
我還記得,村裏的狗見了我都躲着,怕我搶它們吃的,直到現在手臂上還有被狗抓傷的痕迹。唯獨一條大黃狗會跟我分享食物,可後來大黃狗爲保護我,被野狗咬死了。
那天我哭了很久,把大黃狗葬在自己家院子裏,那年我才七歲。
真的很諷刺,一條狗可以爲了我去死,可一群人爲什麽都恨不得我死?
“好弟弟,你怎麽啦?”竹兒發現我不對勁,連忙問道。
被竹兒從回憶裏拉出,我勉強笑笑,把小松遞給竹兒說,“我想去看看一個人,你們先回去等我。”
“我跟……”
竹兒似乎想和我一起去,卻被青堯拉住。青堯也沒說話,隻是對竹兒輕輕地搖搖頭。
而我已經轉身,循着記憶找着回家的路。
十二年了,這還是我離開江圩子後第一次回家。我所擔心的,就是大黃狗的墳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