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既然已經和三清道盟下了賭約,還拉上了三清道祖。就算我現在想反悔,鍾離也不會答應。老爹和九叔也明白,就算後悔也要咬牙堅持下去,否則原本就被道門看不起的土仙,将永遠擡不起頭。
“太一哥,我站在你這邊!”現在唯一還在支持我的,隻有這個小道童而已。
“别添亂了!”龍陽道士又給小道童一巴掌,然後對我唉聲歎氣地說,“雖說你自尋死路,可就沖你這份勇氣,我願意盡力去幫你。”
可剛轉身,他有自言自語,“這又能有啥用呢?”他苦笑搖頭。
老爹和九叔始終沒有說話,直到龍陽道士說完,老爹才擔憂的看着我,再三欲言又止之後,歎息說,“我們還是進村看看吧!”
被老爹一提,我想起小僵屍的事情,趕緊走進村莊。
三清道盟的人好像已經離開,隻有一些穿着白衣大褂好像醫護人員的人,他們正在收拾殘局。
整個村子都充斥着死亡的氣息,血迹随處可見。我快步走向九叔家,可奇怪的是,九叔家很幹淨,擺設也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好像沒人來過。
就連小僵屍撞翻的凳子都沒移動過。
難道這裏的事情真是小僵屍幹的?
從外面的情形來看,整個村子應該都被血洗了,至少除了那些白衣人,我沒看到一個曾經認識的人。
有的隻是殘碎的屍體。
我真後悔把小僵屍留在九叔家,除了他,誰能咬死全村人呢?
然而我并不生氣,因爲那是身爲僵屍的本能反應,如果換作我,我或許也控制不住。要怪隻有怪發叔,要不是他,小僵屍就不會變成僵屍,更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悲劇。
“哎!真慘呐!”龍陽道士看到村子的慘狀也不禁搖頭說,“變成僵屍就沒有魂魄了,結果又遇上三清道盟,就隻能坐以待斃,煙消雲散。”
龍陽道士頭搖得停不下來,滿臉苦笑說,“誰說邪祟就不可憐呢?”
邪祟?
從前老爹也總是對我說正邪不兩立,現在老爹看到這些被殺的僵屍好像也沒什麽感覺。但是從老虎口回來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所謂的正就一定是對嗎?所謂的邪就真的不可饒恕嗎?
可惜我隻是在心裏想想,否則老爹肯定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至于九叔,來到家裏就把自己關進房間,好像很自責,不願再出來。
“你叫江太一對吧!”龍陽道士突然問我。
我點點頭。
“嗯!”龍陽道士若有所思地說,“聽說你已經一天兩夜沒睡過覺了,還是趕緊去休息下吧,收鬼可是個體力活!”
被龍陽道士這麽一說,我倒真覺得有些累,臉上的傷口也開始隐隐作痛。
“我們回去吧!”
老爹面無表情地說,“死了這麽多人,肯定會有人來調查,我們還是回家去休息吧,免得節外生枝。”
于是我和老爹在“調查人員”到達之前離開了村子,龍陽道士師徒人生地不熟,也跟着我們回到家。
“哎呀呀,這東西能吃嗎?”
“我的天呐,床這麽硬咋睡呀!”
“不會連淋浴都沒吧!”
剛到家我就被龍陽道士唠叨得頭大,這貨怎麽看都不像個道士,倒像個富翁,對這裏簡陋的家具和食物非常沒有認同感。
“不吃餓着!”
“不睡困着!”
“要洗澡,村後邊有條河!”
我已經不耐煩,說完直接倒上床。他愛咋咋地,沒招死去,反正小爺要睡覺了。
“哎!”龍陽道士用嫌棄的語氣念叨,“還好我不是生在農村,洗澡居然要下河,真是的!算了,有的洗總比不洗好!”
我聽到他開門的聲音,翻了個身,睜開一隻眼睛說,“忘了告訴你,最近我們這鬧水鬼,你洗澡的時候可一定要小心才行。”
“……”
龍陽道士直接愣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臉皮抽了抽。最後慢慢關上門,退回來在地上鋪了張竹席,盤腿坐下,閉目養神。
我總是覺得龍陽道士怪怪的,但有時又挺可愛的。總而言之,我覺得他不像個道士,更像神棍,江湖騙子,不然他怎麽會連水鬼都怕?
不過話說回來,昨晚下半夜月朗星稀,天上半點雲彩也看不見,他到底是怎麽引來天雷的呢?這樣看來,他又不像個神棍。
總之這個人,很奇怪。
想着想着,我的眼皮越來越重。畢竟我也是人,一天兩夜沒合眼,真挺不住。
“你要殺我?”
“爲什麽會這樣?”
“我們……”
不知不覺間我耳邊響起一些聲音,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仿佛就在耳畔。慢慢睜開眼,我看到一個女孩,淚眼婆娑。剛才的話就是她說的,可是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我已經聽不見。
除了這個漂亮女孩,我還看到小鍾,小鍾就站在不遠處的山崖上。除了小鍾還有一些奇怪的人,這些人都站在小鍾身後,看着我和那個女孩。
我低頭一看,腳下盡是懸空的,下面是萬丈深淵。那個女孩也一樣,漂浮在空中,正幽怨地看着我。
就是她在質問我,可她是誰?
我想說,‘我爲什麽要殺你?’,然而我的嗓子卻好像被塞了桃核,怎麽也發不出聲音。我已經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可即使知道,我還是想知道結局。
“殺了她!殺了她……”
“……”
耳邊逐漸響起雷鳴般的聲音,震得大地都微微顫動。可是我爲什麽要殺了她,她是誰?我又是誰?或者說夢裏的我是誰?我很想知道,可惜發不出聲音。
我看向小鍾,小鍾還是那樣冰冷,隻是與我對視時,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我根本看不出那是善意,還是惡意。
就在我想到小鍾身邊時,耳邊一陣勁風。等我反應過來,一雙枯瘦入菜的手伸到我面前,修長而尖銳的指尖劃向我的臉頰。我看到她的表情,充滿怨恨。
然而不知何時我手裏多了一把短刀,短刀刀身已完全沒入她的心口。
夢裏,我殺了她?
“太一,太一!”
沒等我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麽,就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耳邊一個粗曠有力的聲音幾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我一睜眼,看到三哥真抓着我的肩膀,而我整個人已經被拎了起來,肩膀上傳來的痛覺告訴我,這下絕對不是夢。
“弄啥勒!”我沒好氣地推開三哥,揉了揉有些脹疼的雙眼問,“你要幹嘛?”
“老爹找你呢!”三哥笑着說。
“找我幹嘛?”
“老爹沒說,隻是讓我告訴你,天黑了,你說奇怪不……”
三哥話還沒說完,我好像箭一樣沖出去。今晚必定百鬼夜行,我沒有鍾離那樣的實力,隻有用笨鳥先飛的辦法。
當我走出房間,老爹和龍陽道士師徒已經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