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叔叫武勇,是九叔武九的親哥哥。他們一家九個兄弟,武勇是老八,“八”和“發”發音很像,于是我心血來潮就叫他發叔。
這樣叫也完全是給九叔面子,實際上我不太喜歡發叔這個人。
雖說九叔家有九個兄弟,可現在也隻剩下九叔和發叔了。老爹告訴過我,九叔家是土仙世家,九叔的爺爺是個非常有名的土仙,據說連慈禧老娘們都找他進宮驅邪。
而那時也正是土仙的黃金時代,據說當時連三清道盟都眼紅。
建國之後,三清道盟在道教的掩護下生存下來,後來也得以發揚。但土仙卻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尤其是九叔這樣的土仙世家,更是遭到滅頂之災。
九叔的爺爺和父親是被亂石活活砸死的,幾個哥哥也做了土仙,有事沒事就被拎出去批鬥。後來實在受不了侮辱,都自殺了。
九叔和發叔年紀小就沒事,但被逼着和家人斷絕關系。
發叔答應了,可九叔卻死活不答應,據說當時九叔才七歲。那些“積極分子”就打九叔,九叔就是不答應,也不哭。
正好有個首長經過,見九叔小小年紀就這麽有骨氣,心裏喜歡就把九叔帶到部隊去了。
長大之後當了兵,卻因爲在部隊宣揚迷信被開除軍籍,後來就回到這裏認祖歸宗。但是九叔記仇,忘不了小時候的事,更其他人極少有來往。
發叔就不同了,九叔走後,他混得如魚得水。跟着其他人破除迷信,還憑上個标兵。後來人們思想漸漸開放,發叔見土仙有錢賺,又幹起了土仙。所以現在發叔很有錢,十年前就有車有房有小三兒。
要不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情,估計九叔根本不會認他這個哥哥,更不會在發叔闖禍的時候去替他解決麻煩。
在我感覺,發叔就是在利用九叔賺錢,他自己除了嘴皮子利索之外,根本就沒什麽本事。
所以聽說發叔被咬之後我挺擔心的,他這個人這麽自私,屍變之後肯定到處咬人。想到這些,我連忙問老爹,“發叔被僵屍咬了随時都會屍變,九叔爲什麽不一把火燒了他?”
老爹沒好氣地瞪我。
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被僵屍咬到的人死後是變不成鬼的,燒了肉身的結果就是灰飛煙滅。九叔和發叔是親兄弟,當然不能看着發叔永不超生。
我有種不安的預感,輕聲問,“九叔他……不會……是要養屍吧!”
老爹一巴掌打在我後腦上,四下張望一陣,見沒人才罵道,“心裏知道還不行,講出來幹嘛,被道門的人聽見老九和我們就完蛋了!”
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緊閉上嘴。但心裏還是很忐忑,怎麽養屍我不會,但總有些耳聞。
土仙的養屍并不是真把僵屍當寵物養,而是要先找塊陰地做墓地,然後讓僵屍放在家中最陰暗,狹小又潮濕的地方放三天。這樣做其一是先讓屍體吸收一些人間的陰氣,其二是爲了幫僵屍适應潮濕的環境,使身體不會腐爛,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阻礙僵屍的行動,發生屍變的話,讓普通人有時間逃跑。
如果前面很順利,那等三天之後,把僵屍立着埋進陰氣重的墓地裏,隻要僵屍不見月光,他永遠也不會再醒來。
看上去好像沒什麽,其實非常危險,因爲屍體随時都有可能屍變,屍變後就會發狂,到處咬人。躺在床上的時候還好說,要是正在搬運,他突然屍變,麻煩可就大了。
而且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能讓三清道盟知道,否則無論養屍成功與否,所有參與其中的土仙都會遭到三清道盟的抹殺。
養屍在正統道家眼裏看來,是不可饒恕的。
說起三清道盟我又想起那個在老虎口救我的俊逸青年,他應該就是三清道盟的人,而且就在附近。萬一他真是三清道盟的人,發現我們養屍,我和老爹,還有九叔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越想,心裏就越不安。
一路這樣忐忑,總算來到九叔家所在的村子。
還沒進村子,就看到九叔慌慌張張地騎着他的二八大杠沖出來,見到我和老爹,他更騎得像風一樣,到我們面前猛地一刹車。
“坤哥,太一,快跟我走!”九叔下了地,車子都不紮,直接推倒在地,過來拉了我和老爹就往回跑。
我看到九叔的額頭上都是汗水,臉憋得發紅,一雙眼裏寫滿了驚恐。
“到底怎麽回事?”老爹被九叔拉着跑起來,連忙問他。
“别問了!”九叔邊跑邊瞄着四周說,“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進了村子路邊三五成群的站着人,我們也不敢再問。現在隻有九叔家有人被僵屍咬,要是說出去其他村民怎麽可能放心?八成會闖到九叔家把發叔給燒了。
進了九叔家院子,九叔慌忙把大門關上。
“屍變了?”老爹見九叔不對勁,從我背後的布袋裏拿出一碗之前做的雞血飯,問九叔,“老八現在在哪?”
“怎麽說呢,屍變倒沒有!”九叔緊皺眉頭,一雙大眼睛全無神采,指着客廳說,“你們自己進去看吧!”
我和老爹都有些莫名其妙。被僵屍咬了,還有什麽能比屍變更可怕?
以防萬一,老爹又拿出一碗雞血飯,然後慢慢向客廳走去。我跟在老爹身後,悄悄拿出陳釀童子尿,相比陰陽水什麽的,還是我的陳釀讓我放心。
靠近客廳我聽到裏面有哭聲,像個女人。
客廳外面是大太陽,可裏面卻黑洞洞的,還對外冒寒氣。九叔家我之前來過不少次,記憶力他屋裏都是亮堂的,怎麽會一下子變得這麽陰森?
我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手裏的陳釀童子尿越攥越緊。
黑洞洞的堂屋裏好像有人坐着,背對着我們,看不清臉。
突然那人站了起來,向我們走過來,腳步輕盈地很。
我一緊張把陳釀童子尿的瓶蓋給打開了,看準來人就想往上潑。
“孫大哥,呵呵呵,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屋裏走出的男子笑着從客廳走出來,迎着老爹就上去了,這聲音很耳熟,可直到他走出客廳我才看到他的臉。
發叔?
我一緊張,順手把陳釀潑到了發叔臉上。
“哎呀媽呀!”
發叔被潑得滿臉都是,臭哄哄的,莫着臉趕緊跑到院子的水井邊,打水洗臉。邊洗嘴裏還罵罵咧咧,“你們都有病吧,把我當鬼治了?你們他娘的才是鬼呢,一群神經病?”
我和老爹一下就傻眼了。
不是說發叔被咬了嗎?怎麽說話還這麽利索?童子尿他都不怕,這麽兇?
很快我就發現不對勁。
有三樣東西僵屍是最怕是:雞叫,糯米,陽光。
其中陽光對僵屍來說最緻命,曬到陽光僵屍必死無疑。
可是……
發叔就站在烈日底下洗臉,卻一點事都沒有,這怎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