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大半夜,我看見村子裏都已經過世的老人一直站門口盯着我。我當時小不懂,但也知道害怕,被吓得大哭,後半夜開始高燒不退,爸媽迷信,沒帶我去看醫生,倒是連夜給我請了個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給我喝了大半碗姜味的符水,高燒還真退了。他掐指一算,說我五行缺木,按照算命先生的吩咐,我媽就逼着我認了一棵老柳樹做幹爹,還給我改了名,叫林森。
除此之外,出遠門我還必須随身攜帶一根老柳樹上的柳枝。
打此以後,每次我上學從大柳樹旁過的時候,我都要跟它說聲:幹爹,我上學去了!
小時候,我對這件事情非常的排斥,娃子蛋們總笑話我。爺爺告訴我,老柳樹是清朝時候就有的,解放前鬧土匪那一陣,村子裏死了很多人。後來,也不知道咋回事,土匪頭子就跟中了邪似得,非要砍下那棵老柳樹做床闆。
土匪在我們村從來都是橫着走的,村民自然沒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不過,還沒有動手,那幫土匪就在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地全部被吊死在老柳樹上。土匪頭子則死在河灘裏,腦袋被一塊大石頭砸得稀巴爛,早上發現的時候都給沖得隻剩下了個空腦殼。
破四舊的時候,老柳樹又被列入四舊,責令要将其砍掉。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啥事,紅衛兵幾個小夥子連夜逃離了我們村,之後再也沒有問過老柳樹的事情。
我小時候都把爺爺的話當瞎話聽,根本就不相信。就想着趕緊長大,去外邊上學就不用再做給一棵樹磕頭燒香這種尴尬的事情。
小時候童言無忌,把這話給我媽說了,我媽當時就把我抽了一頓,完了還帶我去老柳樹那裏燒香磕頭認錯。
我心裏當然不服,心說不就是一棵樹嗎,我媽做事總喜歡神神叨叨的,我甚至聽到有鄰居在背後嚼舌頭。
不過還别說,自從認了老柳樹做幹爹,半夜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些過世的老人。
我們村自古流傳着一句跟老柳樹有關的童謠:鬧新房,死新娘,老柳樹,吊新郎。
小時候根本就不知道這幾句童謠是什麽意思,還老跟着小夥伴一起唱,被我媽撞見就是一頓暴打。
後來一天,村裏有家結婚的,我發小張二蛋非得拉着我過去聽房。那時候小,對男女之事還非常的懵懂,聽房對于我們這些小年輕來說是非常有誘惑力的。
結婚那家在清水河對岸,去的時候要從大柳樹下趟河過去。
不知道爲什麽,每次從大柳樹下過的時候總感覺有眼睛在盯着我,當然這天晚上也不例外。因爲害怕,我不自覺地一路小跑,特别是經過老柳樹附近的時候,我更是加快步伐,我總感覺老柳樹上有着一些古怪。
一陣陣涼風在我的脖子上摩挲,準備下河趟過去的時候,突然,就有啥東西從後邊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吓得差點叫出來,也不敢回頭,撒丫子就跑。身後發出刺啦一聲,那是衣服被扯破的聲音,我被吓驚了,也不管冰冷的河水濺濕我的兩條褲腿。
一直跑到張奎家,看到燈光,我才敢停下腳步。
張二蛋見我慌慌張張的樣子就說:“不就聽個房,咋褲子還濕了呢,還沒開始呢,看你猴急的!”
院裏有很多人都在喝酒,我跟張二蛋也喝了些,本來憋着尿是要上廁所,誰知道迷迷糊糊的闖到了新房裏。
新娘名叫陳靜,我聽别人說過,這一見,長的也很漂亮。加上紅妝的襯托,我隻敢看一眼,心中便撲通撲通直跳,都不敢擡眼看她。
張奎是個粗漢子,都快四十的人竟然娶了好看的媳婦,這還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啊,小小的我,心中也生出一些憤恨來。
新娘年齡不大,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模樣,見我進來她對我羞澀的笑了笑,她還問我,我們村是不是結婚鬧洞房還有聽房,我點頭說是。
我們這兒鬧洞房鬧得很兇,遠近村莊聞名。村東頭那家去年結婚鬧洞房,新郎被幾個人扔起來,沒人接,摔在地上脊椎被摔斷,婚沒結成就成了廢人,媳婦當天就跑了。
張奎她媳婦肯定也有耳聞,就說鬧洞房的時候,讓我幫襯她下,還說我幫了她,她會給我獎勵。
我還是點頭,不過,我一小孩,我也不知道能怎麽幫她。
接下來,她好像還要對我說些什麽,我就被她老公張奎給拉了出去,說沒到鬧洞房的時候,新房不能亂進,等鬧洞房的時候,有好東西給大家看。
沒想到,鬧洞房的時候,張奎還真的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
新娘陳靜被張奎和他幾個醉醺醺的兄弟摁在床上,血紅色嫁衣被撕得一片狼藉,身上還青一塊紫一塊,新媳婦都哭了,但她被幾個大漢摁着沒一點辦法。
張奎還叫嚣說她媳婦的身材絕對是村裏最好的,大家也都看到了,山巒洶湧,也絕對是全村最白的,不服的就把媳婦帶過來脫了衣服比比看。
誰都沒想到還能這樣鬧洞房,一群村民們不但沒有勸張奎,有膽大的還想上去摸一把,到後來,索性一些年輕人都一哄而上。
屋子裏人太多,我和張二蛋直接就被擠了出去,在外邊就隻能聽到屋子裏新媳婦的撕心裂肺的叫聲。
我們這邊鬧洞房鬧得确實厲害,但像今天這樣鬧的還是第一次,不知道裏邊到底發生了什麽。
過了一會兒,屋子裏發出幾聲慘叫,洞房那邊的人全部都跑了出來,一個個神色慌張,有的還邊跑還邊提褲子,其中還有張奎的那幾個兄弟。
洞房那邊沒了動靜,我和張二蛋好奇就過去看,一進門就看到新媳婦一絲不挂的躺在地上,下邊沾着一些液體還在往外流。
這香豔的一幕看得我和張二蛋都吞了口水,不過,我很快就被觸目驚心的一幕給吓到了。
新娘的脖子上插着一把紅把剪刀,鮮血從她脖子那裏流到地上暈開,布滿紅血絲的眼睜大到極限,随時都會爆出去。
張奎則被綁在床腿上,整個人幾乎被吓成了傻子,口吐白沫,渾身發抖。
我和張二蛋當時也被吓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朝屋外跑。跑的時候,還聽見身後那新娘在奄奄一息地喊:“林森,救我!”
我還是個小孩子,哪敢回頭,隻管沒命的跑,回到家就蒙着頭大睡。晚上還一直做惡夢,先是看到張奎媳婦一絲不挂的背對着我,然後扭過來頭來就變成了脖子上插着剪刀的模樣。她還說我不救她,要我償命。
早上醒的時候,我被子都濕透了。
村裏死了人,這不是小事,人命案要報警,但這次張家人卻沒有報警。張奎成了傻子,張奎他老爹張三炮請了個算命先生。因爲一到晚上,張奎就會跟一個女人似得又是唱戲,又是抹口紅,擦胭脂,滲人的很。
聽我媽說,張三炮請的人就是我小時候救過我命的算命先生,我也的确感覺這個人有點面熟。
算命先生名叫林英,按照他的指示,死掉的新媳婦陳靜被裝入了一口大紅棺材。
棺材内壁五個不同的方位被貼上黃符,大洋釘,墨鬥線,林英輕車熟路,棺材被死死地封了起來。
做完這些,林英便慌慌張張地離開了我們村子。
林英交代過,出殡路上,棺材不能沾地,隻要一沾地,就算是自家的院裏也得隆出個大墳包來。
可偏偏,一路上棺材裏叮咣直響,擡棺材的幾個人腿都吓軟了。
不過,張奎他老爹張三炮給擡棺材的人每人加十塊錢,十塊錢在九十年代的農村還是有分量的。幾個擡棺材的人這才算是忍着恐懼站了起來,繼續往前走。
擡着棺材剛趟過清水河,到河中央的時候,棺材裏又是一陣鬧騰,幾個人差點翻到河裏,勉強撐到河對岸。在大柳樹下,棺材裏又一次瘋狂地翻騰起來。
我在學校學的都是科學,老師從小就教育我不要迷信,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神。我回想那天晚上陳靜躺在地上的模樣,她還喊過我的名字,難道說她隻是受傷暈了過去,并沒有死?
可是這次,裏邊的聲音非常奇怪,那劇烈的動靜也不像一個柔弱的女子能夠做到的。
我立刻将自己的想法低聲告訴我媽,還沒等我說完,我把一把将我的嘴巴捂住,對我怒目而視。
我從小就怕我媽,她這種表情,我屁都不敢放一個。
一陣鬧騰,幾個擡棺材的人終于扛不住,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八個人同時跪在地上,大紅棺材也嘭地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
張奎媳婦陳靜就這樣被葬在了大柳樹下,但不知道爲啥,張三炮竟然還帶着張奎幾個兄弟把剛隆成的墳堆給平了。
平墳是對死者的大不敬,但這是張家自己的事,也沒人敢插手。
七天之後,原本已經變成瘋子的張奎死了,他渾身上下一根線都不挂地被吊在老柳樹上。纏住張奎脖子的不是别的,而是擰在一起的柳條。
當時,村裏有好事的人就說:哎喲,這小森森的幹爹殺人了!
當張三炮本就是個二杆子,背着一把斧頭趟過清水河,要去劈了那棵老柳樹。有村子裏的老輩人想要将他攔下,可張三炮說誰敢攔着他,他就劈了誰。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