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需将嘉貴妃今夜的計劃如實告知于我,我必然也不會過分爲難你。”
“嘉貴妃隻吩咐了奴婢引夫人進宮……隻道若夫人中途發現異樣,便讓人就地……就地取了夫人性命,決不可生出任何差池。至于其它,奴婢當真一概不知啊……”
馮霁雯見她不像是在撒謊,皺了眉對秦顧點了點頭。
秦顧會意,擡手一記重掌将人劈昏了過去。
“先去應亭軒。”馮霁雯看向吓得渾身抖栗不止的産婆說道。
既然惇嫔早産是真,且景仁宮對此一清二楚,那應亭軒此時情況隻怕當真不妙,當務之急,救人要緊。
但因根本沒人熟悉眼前這條路,再往前走隻怕會越繞越麻煩,方才來時特地記了路的馮霁雯當機立斷決定先折回去,待上了甬道再沿着往前的原路往敬亭軒去,以免迷路。
秦顧依舊扮作太監跟在馮霁雯身旁,一路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動靜。
小茶與小仙也不敢放松分毫。
然還未來得及走上甬道,前面的秦顧忽然無聲示意馮霁雯停下腳步,他則十分戒備地握緊了藏在腰間的軟劍,眼睛緊緊盯着前方小徑的分岔處。
“有人——”他低聲說道。
産婆一見這陣勢吓得臉色發白,一時連呼吸都屏住。
腳步聲漸近,卻是雜亂匆忙,兼以一路急奔帶來的急促呼吸。
這顯然不是什麽有條不紊的殺手之流。
秦顧卻仍不敢放松,一直到來人出現在眼前。
他不動聲色地将劍拔出一半,護着馮霁雯往後退了數步。
“和夫人……!”
來人一手提裙腳步急亂,借着另一隻手中提着的琉璃宮燈已辨出了馮霁雯,她似大松一口氣,大喘着說道:“您萬萬不可上了那宮人的當……有人要害您!”
馮霁雯聽出了她的聲音來,示意秦顧不要貿然動手。
她微微上前兩步,果見來人是嘉貴妃身邊的大宮女遠簪無疑。
“你是如何得知的?”馮霁雯謹慎地問,現在她不敢輕信于任何人,但也有另一種可能——她或許能從遠簪身上得到想要的消息。
她想起不久前她在遠簪身上看到的種種傷痕,以及她将此事向和珅提及,和珅着人略微一查,便得出了不甚詳細的答案……說是似乎與她冒險入宮面聖那日發生的種種有關。
具體無人知曉,隻知遠簪那日便受了嘉貴妃的罰,卻又并非單單隻是遷怒那麽簡單。
遠簪的弟弟小吳子前日剛好找過和珅,哭着求和珅想法子‘救一救他的姐姐’,又說是自己‘害了姐姐’,此時和珅才知小吳子曾在和珅翻案之前多次尋過遠簪,求她幫一幫和珅夫妻二人。
和珅跟馮霁雯揣測,遠簪被苛責必然是與他們有關,但想必所幫之事做的隐晦不明确——若非如此,嘉貴妃也不會還留着她的性命了。
但自保之心人皆有之,遠簪即便有心幫忙,卻也沒有理由會傾盡全力,畢竟,當時誰都不知道結局會是怎樣。
故而雪中送炭的心思無關輕重,都應心存感懷。
有此心思在,馮霁雯此時心中便不由對遠簪接下來的話存下了幾分信任。
“奴婢親耳聽到的……貴妃今晚密謀要引夫人進宮而後暗害夫人!不單是夫人……還有惇嫔娘娘早産也是貴妃下的手,甚至是毓秀宮、阿哥所——”她說到這兒忽然一頓,緊接着道:“奴婢一早便想着給夫人報信,可奈何一直尋不到機會,直到半個時辰前……景仁宮裏看守的侍衛太監全被殺了!混亂之際,奴婢才得以逃出來!”
遠簪面上是從未有過的驚惶,說話時雙手都在劇烈地顫抖着,宮燈跟着搖晃,火光晃得馮霁雯心底一陣陣發慌。
她有些不敢相信遠簪的話。
“你是說……嘉貴妃讓人殺了看守景仁宮的侍衛?”馮霁雯手指緊緊抓着衣袖。
她便說嘉貴妃怎敢在皇宮裏讓人對她下殺手,就連普普通通擡轎的太監都藏着刀劍……
惇嫔早産,景仁宮被破,和靜公主的毓秀宮,十五阿哥永琰所在的阿哥所……
“今晚宮中必有大亂!以防萬一,夫人還是趕緊出宮吧!再晚些……隻怕想走也走不成了!”遠簪急聲勸道。
她冒險報信,當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在。
嘉貴妃絕不會再信任她,若是事成,她必然沒有活路。
可若她此遭因此救下馮霁雯,嘉貴妃若敗,結果便截然不同了!
“屬下立即護送夫人回府——”秦顧正色道。
不管遠簪之言是真是假,可馮霁雯方才遇險是真,這皇宮顯然已成是非之地,決不可再久留。
馮霁雯卻仍是看向遠簪,問道:“養心殿現下情況如何?可有人前去報信?”
遠簪聲音低了下來,語氣越發驚懼:“景仁宮裏的侍衛太監沒一個活口……那些黑衣人下手又狠又準,甚至都沒有什麽動靜……”若非是她早有準備找好了藏身之處,此時隻怕也不可能活着了。
至于去養心殿報信……她是絕不敢的。
她雖然沒敢說出‘造反’那兩個字,但不必去想也可知嘉貴妃會将今晚行動的重心放在哪裏……
所以隻怕報信的人還沒能抵達,命就先沒了。
馮霁雯的心仿佛一下子墜到了胃裏。
隆宗門内的軍機處值班房,就緊緊挨着皇上的寝宮養心殿……
“秦顧,随我去找大爺。”她幾乎不作思考就拿定了主意說道。
“夫人!”小仙驚道:“您這麽做太冒險了……”
“你們怕是将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嘉貴妃既然選擇将我引入宮内,又豈會毫無準備,會放我安然離去?今日此行,她隻怕是抱定了主意要讓我有來無回。”馮霁雯思路清晰地說道:“橫豎都是冒險,倒不如盡快趕去養心殿,說不定能趕在嘉貴妃動手之前,占上一兩成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