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憋悶了太久,走得雖是吃力,卻一味想着逞強多走一會兒,這多走幾步不打緊,硬是牽扯到了傷口,隻能又被拘回了榻上。
半夏替他診了脈,隻道從脈象上看,恢複得極好,至于下床走動,還需量力而行,不可着急。
馮霁雯見她并未替那彥成察看身上的傷勢,與往常那個滿腦子隻裝着醫者之道的假小子相比,似乎多了幾分男女之間的忌諱,眼睛不由閃了閃。
這數月以來,和琳陪着半夏可謂形影不離,是也不知的兩個人有沒有稍稍開竅一些。
馮霁雯下意識地轉頭看了坐在外堂吃茶的和琳一眼。
他這盞茶吃得那叫一個心無旁骛,直到章佳吉菱帶着丫鬟走了進來,他才連忙起身。
章佳吉菱對他略施一禮,喚了聲:“和二爺。”
和琳有些不好意思地擺着手示意她不要多禮,嘴裏卻始終說不出話來,直憋得臉色都有些漲紅起來。
半夏由内間行出,恰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章佳吉菱從她身邊經過之時,也客氣地招呼了一聲:“半夏姑娘。”
半夏對她點點頭,目光卻膠在了和琳那張通紅的面容上。
……
夜漸漸深了,琉璃閣内的燈熄了大半。
卧房之中,被放下的床帳内,馮霁雯躺在和珅的臂彎中,正歎着氣。
“若說洛神醫當真無心替祖父醫治,可他千裏迢迢地趕來京城,又住在這兒,隻字不提其它,倒又覺得說不通。”
他們今日在午宴上,跟洛河提了此事,可洛河卻一口隻道“規矩不可破”。
這還是在他們請來了阿桂這位洛神醫的舊相識、前來作陪的前提之下。
可無論他們如何求,如何開出條件,洛河都不肯買賬。
“人人都看得出有異樣,自然不會沒有原因。”和珅輕輕撫摸着她的青絲,輕聲說道:“咱們且等等看,不必着急。”
洛河顯然不是爲了遊山玩水,而是有着極重要的事情要辦——若不然,他絕不會親自跑這一趟。
所以,或許該着急的人不是他們也未可知。
“那爺覺得他到底是什麽想法?”原本平躺在他臂彎裏的馮霁雯忽然側翻了身,面向他問道。
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和珅笑着抱緊她,使得二人貼的更近了些,似笑非笑地道:“我瞧這洛神醫不像是能沉得住氣的性子,雖然暫時猜他不透,但想必他也藏不住太久。”
馮霁雯點點頭。
眼下也隻能等等看了。
“對了,錢先生那邊究竟是怎麽個意思?”她問的自然是錢應明和小醒的事情。
那日秦嫫去問小醒,小醒隻一句‘一切但憑太太做主’。
可據秦嫫言,她剛将此事隐晦地提出,小醒雖是愣了好大會兒,但那股子羞怯卻是如何也逃不過秦嫫這個過來人的眼睛,她足以肯定的是:小醒雖覺得事出突然,但并非對錢應明無意。
若不然,依着她那等脾性,即便不表達出厭惡來,也很難如此幹脆地答應下來。
隻是她生性如此,不好意思直面這份感情,放不下臉面将欣喜寫在臉上而已。
所以,才有那句但憑馮霁雯做主。
但錢應明那邊卻一直遲遲沒有個準話兒。
他對未來有很深的顧慮,尚且處在十分茫然的階段,對于和珅的暗示,并未給出确切的回應。
“船到橋頭自然直,凡事皆有過程,咱們隻負責将意思挑明了便好,餘下的,便不好再過多摻和了。”和珅說話間,手掌攬過她的腰肢,将下颌埋在了她耳邊柔軟的發間。
馮霁雯隻覺得耳朵被他的呼吸撓得發癢,縮着脖子就要躲開,卻被他抱得更緊,明知她是怕癢,又刻意去拿下巴蹭她的脖子,癢得她忍不住發笑起來,一面拿手去推他的臉。
黑暗中,一張俊臉被馮霁雯推揉得變了形的和大人眼底的笑意都溢了出來。
二人笑鬧間,馮霁雯忽覺四下更暗了幾分,伸手一碰,才知是被子被他拉過了頭頂,将兩個人都蒙在了溫暖的黑暗中。
她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小聲地說道:“爺,咱們明日去一趟……”
涼涼的唇堵住了她接下來的話。
“整晚都在說旁人的事情。”和大人略擡起頭,頗爲不滿地說道。
少見他這般孩子氣的口吻,馮霁雯隻好乖乖閉了嘴,悄悄彎起唇角。
被子被捂得密不透風,催得二人此時呼吸都已灼灼。
馮霁雯悄悄掀開一角,将手臂伸了出去探涼,卻忽覺腰間一輕,貼身的衣物被人剝離了去。
柔軟潔白的中衣被從肩上褪下。
男子的裏衣并着女子湖藍色繡着白梅的肚兜一件件悄無聲息地滑至榻下。
安神香鑽進帳内,沁人心脾的香氣也被這番濃情蜜意擾得七零八落,恍惚颠倒,全然失了安神鎮定的作用。
長夜寂靜且慢。
……
次日。
馮霁雯一早便去了英廉府。
和珅公務繁忙,實在脫身不得,她今日獨自一人前來,倒難得聽馮舒志問候了一句:“姐夫怎麽沒來?”
“近日在軍機處忙得不可開交,早出晚歸已是常态。”馮霁雯接過丫鬟奉來的茶,問馮舒志:“我聽說小野子昨日被王家的人接走了?”
馮舒志點頭,許是想通了,倒不見失落之色,隻是說到這兒,話便多了起來:“王傑大人和王傑夫人都親自來了,我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心想讓小野子回去,小野子雖有些認生,但依照他那性子,想必用不了幾日便能跟王家人混熟了——我跟他說,要他好好學着認字看書,待再過幾年,我們一起去鹹安宮官學讀書。”
馮霁雯“嗯”了一聲,又道:“他初回王家,難免覺得拘束生分,你有空常去看看他,陪他多說說話兒。”
“我肯定會的。”馮舒志答應下來,看向她問道:“昨日臨走之前,他托我尋個機會問錢先生何時回去——長姐,錢先生他也會回王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