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經何人之口傳出,金家二小姐與十一阿哥無媒苟|合,暗下私|通——
這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的流言雖起得突然,但細究之下,卻并不讓人覺得蹊跷,隻因有人耳聞目睹,道是此言是經金家那位剛死了丈夫便被丢棄到莊子上的大少奶奶之口傳出,此舉雖顯而易見是存心報複,可卻奈何人家說得頭頭是道,且稱曾找藥堂中的夥計親自驗看過金二小姐落胎之後用以調養身子的藥方。
還有人稱親眼瞧見其當衆示出了這張藥方。
除了這張貨真價實的藥方之外,這位金大奶奶還無所顧忌地聲稱自己曾親眼瞧見過金二小姐同十一阿哥在金家内院一處假山後‘翻雲覆雨’。
地點詳細到了意蘭閣百步外臨近抄手遊廊的假山後,時間亦明确到了哪一日哪個時辰。
就差沒有細細地描述當時的具體情形了,若不然,倒或可被編成一則豔|情話本也未可知……
而即便是胡說八道,可如此具有話題性的胡說八道,所釀成的局面隻會是越傳越盛,甚至于口口相傳之下,更要比實情愈發誇大其詞,而絕不會有半分含蓄的削弱。
如此之下,不消一日,流言便如春火燎原一般迅速地蔓延覆蓋了京城百姓的耳目。
雖因流言的主角身份特殊,而不宜大肆讨論,可越是如此,反倒越發引人矚目,哪怕隻能于暗下亦或是隐晦地議論上幾句,也讓此事的熱度一而再地有增無減。
而當此情此景之下,又有不少‘佐證’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
譬如有人稱曾親眼見着金二小姐出入過十一阿哥的别院,并曾留宿于此。
也有人說十一福晉因知曉此事而常常以淚洗面,不能釋懷。
再譬如有人猜測十一阿哥前段時間隻因芝麻大點兒的過錯便被皇上禁足至今,實在蹊跷,而聯系當下情形作想,興許是跟此事有關……
許多或真或假的說法,倒也真歪打正着地解釋了諸多巧合。
總而言之,雖是衆說紛纭,可每一個說法,似乎都能經得起那麽一點兒推敲。
至于實在經不起推敲的,也沒人有心思去追究較真兒。
于是,事态愈演愈烈,已是一發不可收拾。
事情傳入宮中,引得皇帝龍顔大怒。
景仁宮内,嘉貴妃亦不平靜。
“究竟是何人傳出的消息?”她一手屈放在茶幾上,塗着蔻丹的手指緊緊抓着皺成了一團的綢帕。
“皇上那邊兒似乎已經讓人查過了,倒不難查,說正是惇嫔的嫡妹、之前嫁給金大公子沖喜的那位……”遠簪将前因後果一并禀明了。
嘉貴妃聽罷憤憤地冷笑了一聲。
“金家這兩年來可真是作了大孽了!”竟是接二連三地冒出來了這些個專扯人後腿的孽障。
“娘娘看眼下該如何是好?可有什麽法子補救一二?”嬷嬷低聲詢問道。
“先前本宮同金家才因此事被皇上重責過,眼下極不容易才等到皇上消氣了些,這倒好,又鬧出了這等駭人聽聞的大陣仗來。嗬,放眼大清立國百年,還不曾有過如此丢人之事!皇上的臉都沒處兒擱了,本宮又還能有什麽法子補救?”
嬷嬷聞言隻好噤聲。
遠簪垂了垂眼,亦無聲退了出去。
她也心知嘉貴妃正于氣頭上,所言多半是氣話,可事實正是此事已被鬧得滿城風雨,若談補救,确是爲時已晚了。
……
“聽說現如今外面已鮮少有人敢再議論此事了,想是宮中在竭力壓制着。”
琉璃閣後堂中,守在馮霁雯身邊伺候着的小仙,低聲地說道。
馮霁雯望着堂外經過一場春雨,幾株嫩葉青亮,抱了幾簇嫩粉色花骨朵的垂絲海棠,淡淡地說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總歸目的已經達到了,如今金溶月别說是進宮了,隻怕連好好地喘口氣都是難事。
而至于宮裏要花多大的功夫去壓制影響,與她并無幹連。
“那太太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馮霁雯将目光自海棠樹上收了回來,道:“自然該請她過府來吃茶一叙。”
小仙聞言不由一愣。
“太太……要請金家小姐到府上來?”
且不說與這種人見面平白會污了太太耳目,單說這金溶月,如今還出得來麽?
金溶月許是出不來的,但既得馮霁雯‘相邀’,自是想盡了法子也要出這趟門。
但自她這身掩人耳目的打扮來看,也明顯可見她眼下的處境已是十分艱難。
她将頭頂的幂籬摘下,露出了一張消瘦尖銳的臉龐來。
同上回在廣濟寺中那個妝容精緻绯麗的女子相比,眼前的人素面朝天,有些發白的唇在見到馮霁雯的一刻起,便緊緊地抿在了一起。
“金二小姐請坐。”
堂中,馮霁雯面容平靜地看着她說道。
金溶月并不落座,隻微微擡了擡下巴,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看着馮霁雯,冷聲問道:“你請我來此,是爲何事?”
雖知自己眼下光景不堪,但她也絕不相信馮霁雯專程請她來此,是爲落井下石。
更準确來說,絕不單單隻是爲了落井下石。
馮霁雯見她時至今日仍是這副故作高貴的姿态,不由笑了一聲。
但這也隻是各人的習慣愛好,她不好多作評價,是以徑直就切入了正題,開口講道:“我想要金二小姐手裏的東西。”
她手裏的東西?
金溶月微微皺了皺眉。
對上馮霁雯的眼神,她自然知道馮霁雯指得是什麽——
可馮霁雯是如何得知的?
轉瞬間,思及良多的金溶月臉色一再地變幻着。
“你都做了些什麽?”她若有所查地問,下意識地抓緊了指邊衣袖。
“每日做的事倒是不少,但近來唯一一樁值得一提的,應當便是不慎攪和了金二小姐意欲進宮的這一盤棋了罷。”馮霁雯話中帶着玩笑的意味,可語氣中卻是半分笑意也無。
金溶月聞言神情頓時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