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半路上同和珅和琳迎面撞見了,和琳這才初回到家中,一應瑣事還需安排下人着手去辦,馮霁雯作爲如今家中唯一的女主子,自是沒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是以隻能将出門的計劃臨時擱置了下來,一面讓劉全帶着和琳去看哪個院子合意些,好讓下人收拾出來,一面差了小茶去廚房吩咐準備和琳愛吃的飯菜。
如此一通忙活下來,待将一切安置好之後,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夫人若無急事需立即出門的話,我倒有些話想問一問夫人。”
琉璃閣中,換上了一身常服的和珅自内間行出,含笑與馮霁雯說道。
有話問她?
馮霁雯點了頭,示意他問便是。
秦嫫見狀,就帶着丫鬟們退去了房外守着。
馮霁雯坐在桌邊,右手中握着一隻魚木石茶盅,就這麽等着和珅開口發問。
和珅卻不坐,隻站在簾栊旁看着她。
馮霁雯等了好一會兒沒聽着他開口,擡頭見得此狀,不免略覺察出了幾分異樣來。
正是疑惑間,方才聽得和珅遲遲出了聲。
卻是極直白地問她:“夫人近來可是有什麽别的打算,瞞了我?”語畢又恐自己猜疑錯了一般,補充道:“或是尚且未來得及同我細說。”
近來他确是太忙了些,她許是有意告知自己,隻是不曾找到機會罷了。
和珅不自覺地便替馮霁雯找好了理由,故而即便當真得知她有事相瞞,隻要她肯說,他必都不會怪她。
可卻見馮霁雯搖了搖頭。
并問他:“爺何出此言?”
和珅眸中的笑意微微凝結。
“夫人今日可是見了福三公子?”他問道。
馮霁雯“嗯”了一聲,點頭道:“今日正待出門之時,在小花園裏遇着了。”
見她要說的似乎隻有這些,不過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且所答極盡簡潔,和珅心底漸漸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怅然之感。
他不知福康安是如何得知的他與她實爲假成親之事。
但他如今卻知道了,有些事情她可以同福康安坦白,卻不可與他明說,即便他當面問了,她亦無意告知。
如此比較之下,福康安今日在他眼中本稱得上‘有趣’的态度,眼下倒也有幾分有情可原、合情合理了。
和珅不知如何形容此刻這等苦澀到了極緻的心緒,隻覺是有生以來,從不曾體會過的。
馮霁雯不知這些其中的彎彎道道,隻見他沒了下文,心下不覺有些疑惑,是以問道:“爺要問我的便是這些?”
她可是有事瞞了他,和今日可是見了福康安——
和珅點了頭,并以自己尚有公務需要處理爲由,去往了書房。
馮霁雯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又思及他方才看似平淡的語氣與神情,不由有些納悶起來。
此人一貫是笑吟吟的,若哪日忽然不笑了,即便未表露出不悅的迹象,可也總能讓人覺得……他是不大高興的。
可好端端的,他爲何不高興?
馮霁雯猶自不解間,秦嫫帶着丫鬟們行進了堂中,并禀道:“太太,二爺過來了。”
馮霁雯聞言便請了和琳進來。
和琳換了身簇新的袍子,發辮梳得光亮,剛用罷飯,精神抖擻的倒不像是舟車勞頓後該有的模樣。
他咧嘴笑得和氣,朝着馮霁雯行了一禮。
“嫂子。”
馮霁雯笑着點頭,一面示意他坐,一面問道:“院子裏可都收拾妥當了?”
“之前就幹幹淨淨的,無需重新打掃,隻将我那些東西搬了過去,另又添置了些日常起居所用,便沒其它要收拾的了,方才我已經打發下人們回去了。”
“若還缺什麽東西,便去找劉全兒說。”
和琳點頭,笑着道:“有勞嫂子費心了。”
馮霁雯笑着搖了頭,見他還傻站在原處,不由問:“怎麽也不坐?”
和琳“嘿嘿”笑了兩聲,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來是有件事兒要跟嫂子商量,說罷便走,就不坐了……”
“何事需與我商量?”
“是半夏……”和琳有些支支吾吾,還有些不自在,但因早打好了腹稿,便不做猶豫地往下說:“她是随同傅恒大人一同動的身,估摸着再有十來日也該進京了,可她一介女兒家……以小厮的身份常住在阿桂府多少有些不便,所以我就想着,不若讓她搬來與嫂子同住……一來可以同嫂子做個伴兒,二來……咱們既知她的真實身份,日常起居之上安排起來,多少也比她在阿桂府住着能方便一些……”
馮霁雯聽得一愣。
旋即失笑道:“倒看不出來你還有這般思慮細緻的時候。”
“……”和琳聞言臉色漸紅,隻知讪讪傻笑。
馮霁雯卻道:“你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半夏于咱們家有恩,敬爲上賓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嫂子也沒有意見。隻是,你可問過半夏的意見了?到底她是阿桂府請來給章佳太太診病的大夫,咱們貿然将人接過來住,總也得有個說法。”
“這個我倒不曾想過……還是嫂子想得周全。”和琳道:“可嫂子既是同意了,那待半夏回京之後,我再問一問她的意思也不遲……到時若有不好辦的地方,再來跟嫂子您說。”
馮霁雯聽了點頭。
許是得了馮霁雯的首肯,和琳看起來格外高興,正待要告辭回去之時,卻忽然想起了今日在前院撞見了福康安的事情。
抱着“這位福三公子的精神狀态看起來不太穩定,今日之事不知還有沒有下次,務必得讓嫂子也多加提防”的心态,和琳便将當時的情形盡數同馮霁雯說了。
馮霁雯起初聽聞在前院遇到了福康安還不算意外,可待聽到福康安對和珅揮了拳頭這句話時,臉色卻倏地變了,當即就問:“你大哥可受傷了?”
他方才同自己說話之時,竟未有提及此事,是以她也不曾仔細留意。